八月十八日,終曲:加米施帕滕基興、楚格峰、慕尼黑
上午郭英調、陳竹漪夫婦從奧伯阿梅爾高搭計程車到亞特拉斯郵政旅店餐廳與大隊會合,他們跟我們分享了關於觀賞《基督受難劇》的心得。他們夫婦皆為基督徒,對於劇情有一定的了解,陳竹漪說她非常感動小鎮百姓為三百八十年前的贖罪赦免而世世代代還願的心意,這一傳統又連繫鎮民全體的感情,創造了小鎮的文化產業,這何嘗不是一項神蹟?他們世代頌揚上帝的恩典,而上帝則為他們應許繁榮與幸福。所有的演出人員都是鎮民,角色選定後,主要演員必須蓄髮蓄鬚,以符合兩千年前猶太人的造型。陳竹漪又說到令她感動的一幕,是當戲演完後,沒有謝幕,馬上就散場了。陳竹漪說,這是意味著一切榮耀歸於上帝,他們演戲並不是為了榮耀個人,戲演完了,所有演出人員都回歸於平日的生活,然後期待再下一個十年可能由其子孫加入的演出。他們買了《基督受難劇》有關的影音資料和圖冊,這些都是根據去年的彩排所製作的記錄。
今天要步行到火車站搭乘巴伐利亞楚格峰齒輪登山鐵道火車(Bayerische Zugspitzbahnen)上楚格峰,我特地把義大利的風衣拿出來穿。出發前把蓋爾恩豪森一路帶來的一箱巴克曼藥酒發給大家,這是梅茨勒送給團裡的,喝了在山上可以禦寒。上車後,就見火車緩步穿過森林,幾乎垂直地攻向山頂的楚格峰冰川平臺(Zugspitzplatt)。楚格(Zug)的意思是雪崩,楚格峰北側陡峭,經常發生雪崩,楚格峰的山腹冰川則是德國最高的滑雪場,人們在山下加米施帕滕基興看到的,大概就是這裡吧。出了冰川平臺有一座玻璃帷幕的阿爾卑斯餐館(Sonn Alpin),左側豎立著一個藍白相間的五月柱(Maibaum),面向德國巴伐利亞全境。五月柱源自古代夏至歐洲人太陽崇拜的習俗,由中世紀的英國傳入歐洲,成為巴伐利亞各個鄉鎮村里的精神象徵,巴伐利亞州徽用的就是五月柱的藍白色。冰川平臺右上方山頂有一座德國海拔最高、離天堂最近的教堂,瑪麗亞升天教堂(Maria Heimsuchung Kapelle)。我和周世文等人先爬到瑪麗亞升天教堂左側的小丘拍照,不一會兒,就有細雪飄落。在後頭的大隊人馬,則拿出國旗和團旗在平地上合照。
張成璞離開蓋爾恩豪森時,留下了一瓶二零零九年奧地利特賴斯毛爾葡萄園(Traismaurer weinberge)原裝出品的藍茨威格(Blauer Zweigelt)紅葡萄酒,我一路也帶了上來,和羅乃維、吳俊昌、周世文就在阿爾卑斯餐館外面小酌一番,酒香飄散在這裡乾淨清冷的空氣中,別無雜質,感覺特別清晰,酒味醒過後更是甘美無比。喝完通體舒暢,又聽到團員們在叫喊著合照,匆匆過去,卻見腳下是一條可能有十層樓高、斜度從四十度開始的滑雪道。緹娜搬來了兩三個滑板,就看到團員們一個個往下滑去,真是刺激萬分。我藉酒壯膽,也坐在滑板往下滑,滑到一半就後悔了,因為我好像要衝出滑道,情急之下用手腳緩煞車兼調整方向,樣子十分狼狽。滑到底部必須步行自行拉滑板上山,劉曉穎、康基祐等人膽氣足、體力好,連玩了兩、三次。黃泰偉則守在滑道半坡,為大家一一留下英姿。在臺灣的親友大概很難想像,或是羨慕得要死,在八月臺灣炎夏時節,我們在德國滑雪。
到楚格峰頂(Zugspitzgipfel),需要從這裡轉搭冰山列車(Gletscherbahn)。當纜車橫過山腹時,我們情不自禁地唱起〈我在飛翔〉,「纜車叮噹於山丘」,不就是這樣搖搖晃晃嗎?我們看到有好幾個登山客從冰川平臺下到山腹,再向上攀登峰頂,路途嶮巇迢遠,都是坡度達五十度的碎石路,看得令人膽顫心驚,又佩服不已。我們最後來到楚格峰頂,上了德國馬克斯‧普朗克科學促進協會(Max-Planck-Gesellschaft zur Förderung der Wissenschaften e.V.)地球物理研究所氣象觀測站施奈夫恩之屋(Schneefernhaus)的天臺,楚格峰最高點的標誌金色十字架就在眼前的右峰頂上。這裡寒風料峭刮骨,冷得讓人受不了,把剛剛還未喝完的藍茨威格紅葡萄酒再拿出來,讓黃凌姿和郭承彥分嚐,我剛喝了一點暖身,為了貪看腳下德、奧、義、瑞士四國勝景無限風光,還有像藍寶石鑲在大地的艾博湖(Eibsee)不小心把紅酒潑了一身。
天臺的另一端是峰頂餐廳,有漢堡和德國烤香腸外賣,小鷹群在人群四周爭食麵包屑。再往前走,通過一個長橋,那一端就屬於奧地利的蒂羅爾州(Tirol)了,我晃了一下,就退回德國這一端,因為風勢極為強勁,我根本凍得站不住。從天臺下到二九六二咖啡館,此處依其海拔命名,點了熱拿鐵咖啡讓血氣回暖,發現郭英調夫婦和鄭乃天小朋友早坐在裡頭。鄭乃天得了高山反應,坐著休息,讓郭醫師照顧著。這家咖啡廳有一面向東的窗,上面顯示楚格峰與臺灣的距離是九千七百五十公里。
我們從楚格峰頂搭乘艾博湖登山纜車(Eibsee-Seilbahn)下山,許多團員把握最後機會購買紀念品,或者寄明信片回臺灣。以前我還在唸書時,每逢和世紀出國到歐洲比賽,每到一處鄉鎮,我都會購買當地的明信片,註明自己停留的時間,寄回臺北家裡作為紀念,當然,如果時間夠多,我也會寫一點感想寄給朋友遙表思念。現在東西累積太多,無暇整理,就不再寄明信片了。這些見證我海天遊蹤而有完整郵戳的明信片,隨著我年歲日長,也隨著電子郵件日漸發達,是越來越有收藏價值的,特別是我在上面的書寫,都是當下的心跡和感觸。──喂,我那些嫁了人的女性朋友們,如果妳留著尷尬,可別扔掉,請還給我,我會等我們都百年以後,再讓我的繼承人拿出來傳世。
從楚格峰驟降返回地面,翩翩滑落在艾博湖邊。和大家在湖岸流連賞景,我突然才知道,稍後上了車,就到亞特拉斯郵政旅店取行李,讓司機英格(Inge)直接帶我們回慕尼黑機場。剛從楚格峰下到艾博湖,然後就要上飛機回家,真讓人有一種悵惘不已的震驚,不敢置信。
部份團員還有後續的旅程,像周世文要往科隆去,住在中國流亡美國詩人貝嶺家裡,回程有張薇薇在海德堡、周勍在慕尼黑接待。回臺灣的,本週五繼續練唱。
《自由時報》今天刊出了陳思嫻的報導〈高唱臺灣歌謠,臺北世紀合唱團德國獲獎〉,中央廣播電臺則在新聞頻道播報這則報導。這是臺北世紀合唱團二零一零年德國音樂之旅的美好句點。當然,我會在進家門之前高興地歡呼,然後安靜地回到我的日常生活,給我心愛的妻子一個擁抱,主動問家事哪裡需要幫忙,謝謝她這些日子裡的等待。@
民國九十九年九月十三日凌晨四時十分初稿
九月十七日中午十二時一刻定稿
於臺北縣板橋市喬崴萊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