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健成長際遇離奇動人 甚於海角七號

人氣 176
標籤:


  任教於台灣中國文化大學美術系的王健,從日據時代到國民政府時代,在中、日、台各族群文化激盪所導致的家庭悲劇中,在自閉的狀態下,闖出了一條多采、豐碩的成長之路,比電影《海角七號》的故事,更為真實、動人……

名於專業領域的王健,一生多采多姿。他曾擔任中華民國室內設計協會第一屆理事長、第十屆工業設計協會理事長、日本東京造型學院客座教授、美國密西根大學設計學院客座教授、淡江大學建築系副教授。然而他前半生的際遇跌宕離奇,引人入勝。

王健的故事,要從他父母的中日聯姻說起……

父母婚姻 隨戰爭起滅

問起王健的幼年,這位七旬長者彷若掉入時光之河中,垂睫沉吟:「什麼事都有它的遠因,這事要從一九三五年說起。」咦,他不是一九四零年出生的嗎?

原來,王健的阿公從廈門來,在日據時代經營一家碾米廠,因為好賭,家業全賭光了,只好將家中的九個孩子送給別人收養。就這樣,王健的父親由鳳山一個尼姑庵的尼姑認養。

王父俊秀而好學,一九三五年二十出頭時,尼師將他送往日本東京念佛教大學。畢業之際,他認識一位就讀醫學大學的日本富家女──太田女士。畢業後,太田在家族極力反對下,毅然與情郎比翼雙飛,遠赴台灣。

兩人投靠尼師四年,王健和一個弟弟、兩個妹妹陸續在庵後的一間房子出生。王父講解佛經、當佛學書院副院長,領取微薄的薪水,但尼姑庵畢竟不是久居之地。於是領有日本藥劑師牌照的母親,就與一位屏東里港開漢藥房的朋友合開一家中西藥房。因為藥劑師是日本人,在當時生意很好;又因為日本人是一等國民,可以領到比較多的配給米糧和物資,所以日籍的母親當了戶長,父親和四個孩子都入籍成了日本人,生活逐漸富裕、和樂。

然而,王健五歲那年,日本戰敗的消息傳來:「所有的日本人都得即刻離開台灣,這時,我父親不經過我母親同意,擅自把我母親入籍成中國籍。為了四個孩子,我的母親留了下來。但這已是導致父母親決裂的的主因。」

入了中國籍的父親,不但剔掉鬍髭,也經常在母親面前講台語:「父親認為中國人的時代到了!」而身為日本人的母親卻認為,這是投降敵人的作法,堅持不改姓,要將四個孩子帶回日本:

「爸爸、媽媽幾乎無時無刻的爭吵和長時間的冷戰,孩子幼小的心靈實在無所適從。我從五歲就沒有快樂過!」

文化差異 童年白色恐怖

七歲時,王健進了鳳山的大東國民小學。只會說日語的他,對於老師以台語、國語授課,感到不知所云。幸好開藥房的母親會說一點台語,就陪著他上學,一字一句的教他,一年多來,他終於能順利學習。豈知讀到四年級的時候,卻發生二二八事件,再一次讓這個家庭捲入風暴。

由於母親是藥劑師,認識許多講日語的醫生,而國民軍隊非常厭惡講日語的人,王母也因而被列入嫌疑犯,並差點被逮捕。一天半夜,兩個荷槍的憲兵來逮人,幸經鄰長及早通報,王母得以逃脫,躲到十公里遠的老友家,喬裝成農婦。直到約兩年後,風聲鬆緩,全家才搬回鳳山市,王健也順利的在大東國小唸到畢業。

那年七月,王健考上省立高雄中學初中部,全校僅上榜二人,母親的歡喜不在言下!但是等王健入學,才發現更大的困難橫亙眼前:

「沒想到,開學後發現,大家大部份都講台語,我的國語都帶有濃濃的日本腔,說起話就像《海角七號》田中千繪講國語的樣子,我的弟弟妹妹也一樣不行。因為語言不通,我有自閉症,我的弟妹也有自閉症,所以我們都不快樂。」

另一方面,日籍的母親執意要改回日本姓,也因此必得在當年十二月底前離開台灣。王健說:「當初母親想帶我們四個小孩一起離開,但是怎麼交涉都不行,因為我們都已經改姓王,變成中華民國的國民。母親離開台灣時,是孤伶伶的一個人。」

母親要與父親離婚、離開台灣的事,並沒有讓王健知道,只說她要去旅行了。有一天,母親將王健五歲時就教他彈的樂器「曼陀林」交給他,說:「我要去旅行,這支曼陀林放在你這兒。」從此一去不回。其實,她的心中滿是不捨。

當太田女士搭乘「鐵橋輪」停泊在神戶港時,許多日本報社記者前來採訪這最後一批自台灣遣返的日籍人士,她哭著對記者說:「我有四個孩子,我要帶回日本,但是中國政府不讓我帶走,他們是我的親骨肉,請呼籲大家幫我一個忙,透過國際紅十字會一起營救我的孩子吧!」

無奈事已成定局,幾經交涉,還是沒有辦法。王健說:「我是經過很久很久以後,才知道母親不會回來了。那支曼陀林就這樣莫名其妙跟了我好幾十年。」

母親不在身邊,十二歲的王健身為老大,只好樣樣學著自己來,上學要帶便當,勉強自己煮飯、炒飯、煎蛋、煎魚等等,做幾樣簡單的事,日子就這麼過。不到兩年,父親再婚,但情況並未改善。後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太管王健四個兄弟姐妹,而父親也挺著後母。於是這四個得不到周全教養的孩子,就這樣孤苦伶仃的進入了少年時代。

少年偶像 校長救回升學路

王健第一位音樂天份的啟蒙師,就是她的母親。五歲那年,母親發現,王健竟然有模有樣的哼著經過門前的日軍進行曲,大為驚喜:「阿健!你是天才啊!沒有教你,你卻自己會唱!」於是開始教孩子彈曼陀林,開啟他多才多藝的天份,也成為他日後苦悶心靈中的一大支柱:

「上了初中後,因為語言的關係,我有自閉症,我避開了與旁人互動,我參加『自助會』,就是我自己玩體育,自己玩音樂,自己玩繪畫,反正自己都可以變出花樣,自己玩自己樂。」

王健吹奏口琴、小喇叭。

由於有學校設備和競賽活動的支持,王健的驚人天賦逐漸顯露,學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小喇叭、口琴都吹得流暢動聽,很快的王健就成為雄中樂隊隊長、口琴隊的隊長,在繪畫上也成為寫生隊的隊長。

王健說:「我以高二(高五)的學生身份,到衛武營去教一批尉官吹口琴,那個中尉隊長帶著隊向我敬軍禮。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非常得意,一直到現在。」

在初三,王健就越級代表高中部出去比賽足球。當年王健擔任足球隊隊長,雄中足球隊在南部所向披靡,光踢足球就記了七個大功:「踢足球帶給我很大的成就感,從小很多的壓抑藉足球運動得以抒發,所以功課爛我覺得無所謂。」

「『王健是我的偶像』誰寫的?是趙寧。他也是雄中的校友。」

「『我是王健的球迷』誰說的?是趙榮耀,他是監察委員。」

為了足球,王健高中唸了六年,因壁報、素描、繪畫比賽等各種才藝,得獎無數,總共記了十三個大功。

民國五十年,當王健代表雄中參加民航局主辦的足球大賽,挺進冠軍決賽時,王家驥校長看到請公假單上第一個名字赫然是王健,馬上找他來問:

「王健!你是怎麼了?你到底要怎麼樣?你在雄中是第幾年了?我說,第九年。」

「你還要打足球。再打下去,你就只有當兵一條路了。你今年聯考考不上,我們也不能再容納你啊。」

「王校長當著大家的面說:『雄中可以輸球,王健的前途不能給他輸!』拿起筆來,就劃掉請假單上王健的名字。」就這樣,王健回到了升學之路:「校長改變了我的人生!」憶起高齡一零二歲仍然健在的王校長,感激和思慕之情溢於言表。

單車遠行 傾倒師大樂隊

王健的作品。

三個月後,高六的王健以高分考入師大美術系,跌破許多人的眼鏡:「很多人不知道我會畫畫。高中時,每當我踢完足球從操場回來,我都直接走進美術教室,窩在教室獨自畫畫。我曾代表學校參加南部七縣市素描比賽得到冠軍。」

到了八月底,新生報到時,王健想將父親贈他的「富士霸王」腳踏車寄到台北,但由於運費太貴,索性背上行李,自高雄鳳山騎腳踏車一路北上,騎了四天到了師大。

「因為早到幾天,發現學校都沒有人,這下發愁了,我去哪裏睡覺啊?幸好訓導處還有教官在。」但因為還沒註冊,規定不能住進學生宿舍。教官幫著想辦法,問王健會什麼?

「哦!你會樂器?那剛好樂隊是我在管的,我帶你到樂隊看看他們能給你安排什麼?」到了樂隊那裏,隊長說,依照隊規,新隊員要先演奏一曲,讓在場的同學評鑑。

「我不加思考的拿起小喇叭就吹起《海頓小喇叭降E調協奏曲》,這首頗有難度,吹奏中,我看到所有的成員都睜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身體幾乎都成四十五度傾斜。」

「他們即時的評語就是『你簡直是職業的嘛!』我告訴他們,我只是吹得久一點。隊長說:『乾脆這一支小喇叭就由你保管吧!』所以啊,我很幸運,還沒有註冊就住進樂隊的宿舍。而且當了隊長,還一當就當了四年。」

王健在師大美術系如魚得水,破紀錄的拿了兩屆全系最高榮譽的「黃君璧獎學金」。大三的時候,學生要接受軍訓,因為他當選師大優秀青年,官拜少將的總教官就推薦他到政工幹校。

「政工幹校有許多科系,包括美術、音樂、體育,基本上我很適應這個環境,軍隊裏也沒有拘束,語言也比較沒有隔閡了,朋友也逐漸的多了,我的心情比較能放得開了,就開始感到比較快樂!」

王健的作品。

軍中服役 踢進國家代表隊

畢業後,要接受一年四個月的預官役,王健被派發到反攻大陸最前線的金門,對一般家庭而言,那是個面對戰爭死亡威脅的生離死別場面。而王健背了背包,隨身帶了一把口琴,一個人到高雄徵召碼頭報到。

報到後的第三天,忽然有一部吉普車開到王健據守的壕洞,點名要找他:「我們是來接你的,請跟我們到金防部總部報到。」

王健說:「帶來的行李還沒完全整理好,又要打包,最可惜的是派配給少尉軍官的一把手槍,環扣都還沒拆解,我已經沒有機會試用了。」

到了總部,王健恍然大悟,被引領到的一個房間裏,全部都是踢足球的,都是認識的。原來三軍聯賽將開始,要組一個隊代表金防部參加比賽。來金門三天,王健又被派回鳳山參加比賽。其後,由於表現優異,他又代表陸軍的「陸光隊」,直至代表國家三軍的「莒光隊」參賽。

「我從十二歲開始踢球,結果一直踢到國家代表隊,雖然沒有賺到什麼錢,不過我很得意呀,這是人生非常難得的一個經歷,是我從一個非常無奈的環境中自己掙扎出來的。」

退伍後,王健被分發到台北市仁愛國中當教師,是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也是人生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他的一生,套句一位資深媒體人的話:「比『海角七號』更動人」。 ◇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