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馬:梁山上的杏黃旗到底能打多久?

──水滸系列之五

人氣 24

【大紀元2011年09月14日訊】多數人看《水滸》,看到最後,總會忍不住問自己:這就是宋江給弟兄們找的出路嗎?假如宋江不投降,有沒有別的路可走呢?

假如宋江不投降,擺在面前的無非是兩條路:一是維持現狀;二是「取而代之」。

所謂的「維持現狀」,就是儘量鞏固和發展水滸根據地,建立以梁山為中心,向周邊輻射的半幻想半現實的特殊社會;但仔細想想,這個帶有烏托邦性質的社會是很難長久地維持下去的,因為隨著梁山隊伍的不斷擴大,吃飯問題就會上升成為梁山自治區的根本問題。

梁山在王倫時期大約有一千人馬,後來又兼併了幾個山頭,人馬越來越多。照學者蕭兵的估算約有兩萬人,但我看這仍然是梁山前期的人數,到鼎盛時期可能遠遠不止這個數。宋江在攻打東平府時,對董平誇口,說他手下有「雄兵十萬,猛將千員」,這當然不可全信,古人打仗把兵力誇大是常有的事;但攔腰砍斷,說他有四五萬人馬,我還是相信的。證據一:在攻打東平府和東昌府的前夕,宋江傳令調撥人馬給他和盧俊義,結果他和盧各得馬步兵一萬,而且還不算雙方負責接應的水軍。如果兩支水軍各以五千計,這次參戰總人數當在三萬以上。再加上山中守寨的將士和家屬,梁山此時的人口應不少於四五萬人。證據二:在此前不久的曾頭市戰役中,吳用聽說曾頭市立了五個寨柵,便也調撥五路兵馬前去攻打。東西南北四寨共派出一萬兩千人,中軍和後軍各領兵五千,計此次戰役共派出馬步兵兩萬兩千人,負責駕船接應的水軍、山中守寨的將士,以及大小頭領和士兵們的家屬仍然沒有計算在內。

這四五萬人都不生產,不交換,只管「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就必然會使「糧荒」將成為梁山一個揮之不去的難題。面對日益減少的牛肉,日趨寡淡的燒酒,意志薄弱的青年一定會在心裡犯嘀咕:「杏黃旗到底能打多久?」那麼能不能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改成「小盅喝酒,小塊吃肉」,就像陝北民歌裡唱的「雞蛋殼殼點燈半炕炕明,燒酒盅盅量米不嫌哥哥窮」呢?當然不行。因為梁山自創立以來,就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作為它的「企業形象用語」來吸引根據地之外的好漢的,就像奪取政權時以「待到革命成了功,一人一個女學生」來吸引人參加革命一樣。你現在把「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改成「小盅喝酒,小塊吃肉」,那和我在家有什麼區別呢?

長期以來,梁山解決自己的生計問題不外乎兩種途徑:一是攔路搶劫;二是異地擄掠。前者主要是在閒時,一個或幾個頭領帶一些嘍囉在梁山附近設伏,將過往客商或富豪官吏的錢財公然搬取上山;後者是打聽到那裡有錢糧廣積的莊園或州縣,找個茬子,連人帶物擄上山,如若不從便刀兵相見。如三打祝家莊,順帶拆遷李家莊、扈家莊,圍攻東平府與東昌府等。前一種途徑週期短,頻率快,投入小,可以看作是「零售」;後一種途徑風險大,週期長,利潤高,可以看作是「團購」;但不論是「零售」,還是「團購」,都不能持久。試想,梁山附近的道路如果長期設卡,違規收費達數十年,過往行人明知道小命不保但還是有人走,除非是傻瓜。遠征採食的方法雖然成本高,產出大,但總有個盡頭。幾年之內,方圓數百里的村寨和州縣都打完了,梁山就只能把目光投向遠方。遠方也打完了,就只能投向汴梁。這就意味著梁山和大宋之間遲早會有一場決戰。大宋再弱,也不可能坐等敵人火燒眉毛。因而「維持現狀」這條路,從長遠來看是走不通的。

「取而代之」倒有可能,只是宋江不想,或者說不敢。梁山到最後,兩贏童貫,三敗高俅,如要徹底蕩平,就只有徽宗「御駕親征」了。仗打到此時朝廷實際上已經無將可派,無計可施了;否則,也不可能讓上將參謀長童貫,國防部長高俅領兵出征。因而我與大部分論者看法不同,我認為宋江不敢「殺到東京,奪了鳥位」不是因為實力懸殊,而是由於精神矮化。用孟軻先生的話說:「是不為也,非不能也。」也就是說,是思想,而不是實力使得他在去東京的路上躊躇不前。換成時新的話說就是,思想有多遠,人就能走多遠。

那麼,宋江具備些什麼思想呢?在九十九回中,他與擒住方臘的魯智深有一段經典對話:

宋江道:「今吾師成此大功,回京奏聞朝廷,可以還俗為官,在京師圖個蔭子封妻,光耀祖宗,報答父母劬勞之恩。」魯智深答道:「灑家心已成灰,不願為官,只圖尋個淨了去處,安身立命足矣。」宋江道:「吾師既不肯還俗,便到京師去住持一個名山大剎,為一僧首,也光顯宗風,亦報答得父母。」智深聽了,搖首叫道:「都不要,要多也無用。只得個囫圇屍首,便是強了。」宋江聽罷,默上心來,各不喜歡。

在這段對話中,宋江先是讓魯智深在京城當個大官,遭到拒絕;後來見他不肯還俗,就退一步讓他當一個「縣處級和尚」,在廟裡過過「官癮」,同樣遭到拒絕。我想,此時的宋江一定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他不明白,我宋某低頭哈腰,蛇形匍匐,甚至不惜動用御用「二奶」李師師,才得到了招安的機會,但這些人面對到手的功名卻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不知是為什麼?

這當然可以理解。作為一個眼光極其有限,又無多少文化,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文不能安邦,武不能附眾」的小公務員,在梁山上耍耍手腕還可以,一到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便立馬暴露出了小吏的侷限。也就是說,他腦子裡不可能產生比當官更美妙的政治想像力。因而他根本不敢想他能夠取道君而代之。

這當然不是他的錯,他錯在把這樣一種庸俗的功利觀當成「天道」,然後以「天道」的名義號召並命令所有的弟兄去執行。最後落得個死的死,傷的傷,自殺的自殺,出家的出家,一百單八將十損其八的下場,連他本人也是在楚州軍區司令的任上幹了不到半年就被毒死在了辦公椅上。這對他來說,當然是死得其所,因為他是為理想而獻身的,死後也被朝廷「敕封烈侯」,也就是追認為「烈士」了罷;但那麼多不願招安的弟兄是為什麼而死的?是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還是為宋江的牌坊而死的?只有天知道。

2011年6月29日~7月1日草於長安飲馬窟

相關新聞
狄馬:現代戰爭打甚麼?
狄馬:把農民的還給農民
狄馬:勤勞是一種美德嗎?
狄馬:誰逼盧俊義上梁山?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