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紀(436)

下集-第五章: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孔令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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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四節:柳暗花明(2)

既然對是非沒有了判別的標準,我還有什麼必要在這裡上班呢?便向車間主任遞了一個請假兩個星期的假條,回到家裡,晚上面對床上睡著的孩子獨自發呆,工廠陷入破產絕境,今後該怎麼辦?我現在才感到出獄後第一次面對生活的壓力。現在我再去找市裡面的那一位當官的都沒有用了。

另調一個單位,調那裡?我已五十歲了,效益好的單位接受我麼?正為難之際,一個星期以後的一個下午,一個身材高大的人突然出現在我所住的文星灣三合院的門口,他戴著一副寬邊眼鏡,一邊向院子裡的人打聽我的住處。

正在猜測來人是誰,他已向我的屋子走來。跨進院子大門走到我面前,向我伸出了他的一雙大手,自我介紹說:「我姓李,是一個剛剛才從扭虧工作組正式轉為重慶農用汽車廠的職工」。

我很詫異的的握著他的手,猜測來人的意圖。握手以後,他便四面環顧,打量著我那陋屋的門口和院子的整個環境,說道:「我是在後勤科查到你住在這裡,你寫的假條是昨天上午我才接到的,看到假條,使我對你產生了瞭解的興趣,我想就從你身上開始摸一下工廠員工的想法」。

他一邊說一邊跨進我們的屋裡,繼續說道:「你這個地方可真不好找,不但藏在幾道拐的深卷子裡,過道又窄又黑而房子又矮,我是足足花了半個小時才找到的。」

當我把他讓進那黑屋子裡,他的頭卻碰在那門棟上,一面接過我拿給他的凳子,四壁環視後,連聲說道,「委曲你了,一個老工程技術人員竟住在這種爛房子裡,太委曲你了」。

我明白了他的身份,看他的表情不像在說客套話,便回答道:「唉,你還是第一個走訪我這個窮技術員的人了,單憑這點我得向你表示我的感謝」。

大約已是六點鐘,我們坐在黑屋子裡,藉著暗淡的燈光,開始了第一次談心。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個筆記本,一邊交談一邊作記錄。從我的身世講到平反,講到如何進廠,最後講到李友的失誤。一直談到深夜,因為談得十分融洽,時間很快過去,我送他回廠時已是第二天凌晨了。

1987年3月農汽廠在行政大禮堂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取名「扭虧」動員大會。為了顯示「危機感」,扭虧工作組向全廠職工亮出了政府對農汽廠發的「黃牌」警告。其實破產,這本屬於商品競爭的殘酷事實,無須誰來「警告」。

致農汽廠今天這種狀態的,是中共龐大的官僚機器。是毛澤東一手建立的國有制。

工廠破產後,還擺出主人的姿勢鞭打工廠的全體員工,這不僅是戲劇性的,也是殘酷的,台下的我心中十分明白,捧著李友這個木偶玩弄夠了的政府,現在要捧出第二個木偶來了!。

然而,被中共恐嚇慣了的農汽廠職工們,聽到這種嚴峻的警告時,全都蹇眉沉思,將一年來的謾罵和爭吵收斂起來。工廠一旦關門,一千多賴以生存的職工及他們的家屬,都會被拋向街頭,這對吃慣國有大鍋飯的窮職工怎麼才能掙到生活的飯碗?產生了最大的憂慮,但當時誰也不敢說中共害了工人群眾。

李倫被大會正式任命為「扭虧組長」,第一次主持了全廠工作大會,當他提出用『自願兵』精神『生產自救』的口號,我看不出他的信心和措施在那裡?用這些戰爭的語言來喚醒誰呢?由於生活逼迫農汽廠的職工天天都在上訪,他們所盼的,關鍵在帶領這些職工的領頭人怎麼辦?

農用汽車製造廠的招待所,是一排佔地大約五百平方的平房,那房子足有三十多歲了,總共二十來間房間,平時白天走廊裡也要亮著路燈,否則一進去便是漆黑一片。由於背山而築特別潮濕陰暗,房間裡一到下雨天,地上總是泛潮,下段牆上的石灰層因霉變而剝落,露出一片一片的黃泥牆。

貧困至極的農汽廠職工的住宅就是那種檔次,當然也沒有能力建好漂亮的招待所來接待客人。所以招待所裡面住的,是配套廠家派駐本廠的修理工,外地招來的鈑金工和油漆工。稍有「身份」的來客,是由廠長辦公室和供應科長專門安排在泉外樓,或其它較高級的賓館。

李倫接廠長後,廠辦主任為他在泉外樓安排了一間帶浴室的房間,李倫找到了這位主任說,「工人已經有幾個月沒領工資了,我還住那麼高檔的賓館不符合志願兵作風,請你把房間退掉吧!」

於是他住進了廠招待所的5號房間,我第一次造訪他,便在那房間裡,房間被剛剛粉刷,顯得比平時亮堂。靠門邊擺著的一張床上,一半推著足有兩尺多高的書藉和文件,靠窗一張課桌上,放著他的吃飯盅和洗漱用具,兩個翻折凳用來接待來訪者,一盞檯燈立在課桌上,這便是他的全套辦公和生活用品。

經這麼一佈置,那12平方米的小屋還算「寬裕」,自從他搬進這間小屋那天以後,這間屋子裡經常燈光通明,有時候通宵達旦。就在這小小課桌上,這小小陋室內卻醞釀了一場創業方案,嬴來這家工廠未來七年的一段輝煌。

農用汽車廠的飯堂位於工廠中心地帶的盆地中,那兒的竹泥夾牆,年久失修,早已失去抵抗風雨的能力。一到冬天或風雨襲擊,那飯堂中也如露天一樣平地來風。裡面原先還安著的幾張木桌和凳子,不知何時被人搬走。單身職工在廚房的窗口上接過飯菜便席地蹲下,趁熱盡快把它們送到肚子裡去。

那些天,飯堂的角落裡突然增加了這個很打眼的高個子,因為身材高大,蹲下顯得很吃力,食堂的管理員連忙把總務科的辦公凳子給他送來,他看著那紅漆辦公凳,笑了一下指著同他蹲在一起的其它人說道:「人家蹲著能吃,為什麼我就非要坐著吃?」

這一謝絕反倒引發了就餐人一陣議論:「唉!這種鬼地方,連科長都不會在這裡吃飯,從沒想到過廠長會光臨的。」一個矮過子工人忿忿說:「那些敗家子,把廠敗了一拍屁股走了,誰來管你窮工人在那裡吃飯的小事。」一個年紀稍長的工人回應道:「這地方當官的,除吃團年飯,就沒見他們來過。」

後來,他在大會上常提這事,說一個連職工吃飯都不關心的人,怎配當廠長?

然而,被中共騙夠了的工人,特別是經歷文革後,對這種表面一套內心一套的兩面話早已聽厭,不會因為幾句話就輕易相信,至於他心中真想在這個被前任搞得一踏糊塗的工廠,幹出點讓工廠翻身的事,還要拭目一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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