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慘世界(670)

第五部第七卷
維克多.雨果(Victor Hu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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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洩露的事裡可能有的疑點(2)

  馬呂斯經過苦思冥想,對冉阿讓作了一份總結,查清了他的功和過,他設法想得到平衡。但這一切就像在一場風暴裡一樣。馬呂斯力圖對這個人得出一個明確的看法,可以說他一直追逐到冉阿讓的思想深處,失去了線索,接著又在煙霧迷漫的厄運中重新找到了。

  款子誠實地歸還了,直言不諱地認罪,這些都是好現象。

  這好像烏雲裡片刻的晴朗,接著烏雲又變成漆黑的了。

  馬呂斯的回憶雖然十分混亂,但仍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象。

  容德雷特破屋中的那次遭遇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警察一到,這個人非但不告狀,反而逃走了?馬呂斯在這裡找到了回答,原來這個人是個在逃的慣犯。

  另一個問題:這個人為什麼要到街壘裡來?因為馬呂斯已清楚地回想起了過去的這件事,現在在他情緒激動時,這事就像密寫墨水靠近火一樣,又重新顯露出來了。這人曾經到街壘裡來,但他並沒有參加鬥爭。他來幹什麼?在這個問題上,一個鬼怪出來作了回答:沙威。馬呂斯完全記得當時冉阿讓那愁苦的幻影把捆著的沙威拖出了街壘。蒙德都巷子拐角後面可怕的手槍聲還在他耳邊迴響。很可能這奸細和這犯人之間有仇恨。一個妨礙了另一個。冉阿讓是到街壘裡去復仇的。他來得較遲。大概他知道沙威被囚。科西嘉島式的復仇(1)深入到了社會的底層,成為他們的法律;這種復仇平凡得使那些心已一半向善的人也不會感到驚異;他們的心就是這樣:一個已走上懺悔之路的罪人,對於盜竊,良心會有所不安,面對復仇則是無所謂的。冉阿讓殺死了沙威。至少這件事顯然如此。
  (1)科西嘉島(Corse),法國在地中海裡的島嶼,當地的復仇一直連累到敵對一方的家屬。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但這個問題無法作答。馬呂斯感到這個問題象把鉗子。冉阿讓怎麼會這樣長時期地和珂賽特生活在一起?上天開的是種什麼樣的可悲的玩笑,要讓這個孩子接觸到這麼一個人?難道上界也鑄有雙人鏈,上帝喜歡把天使和魔鬼拴在一起?難道一個罪人和一個純潔的孩子在神秘的苦難監獄中可以同房作伴?在這被稱作人類命運的判刑人的行列裡,兩個人的額頭可以挨得如此近,一個是天真的,另一個是可怕的,一個沐浴著晨曦的神聖白光,另一個永遠被一道永恆的閃電照得慘無人色?誰對這莫名其妙的搭配作出了決定?以什麼方式?是一種什麼樣的奇跡使這個聖潔的孩子和老罪犯共同生活在一起?誰把羔羊和豺狼拴在一起?還更使人莫名其妙的是,去把狼拴在羔羊身上?因為狼愛羔羊,因為這野蠻人崇拜這脆弱的人,因為,九年以來,天使依靠惡魔作為支柱。珂賽特的幼年和青春,她的出生,這童貞少女向著生命和光明發育成長,都依靠這醜惡漢子的忠忱護衛。在這一點上,問題一層層解開了,可以說出現了無數的謎,深淵底下又出現深淵,致使馬呂斯在俯視冉阿讓時不能不暈頭轉向。這個斷崖絕壁似的人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創世記》裡的老信條是永恆的,在一直存在著的人類社會中,直到將來的某一天,一種更大的光明來改變這個社會時,也永遠會有兩種人,一種是高尚的,另一種是卑下的;向善的是亞伯,作惡的是該隱。那麼這個秉性善良的該隱又是什麼呢?這個虔誠地一心一意崇拜一個聖女的盜賊,他守衛她,教養她,保護她,使她品格高尚,雖然他本身污穢。這個盜賊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是垃圾卻尊敬一個天真的人,他把她培養得潔白無瑕,這又怎麼理解呢?這個教育珂賽特的冉阿讓是個什麼人?這個黑暗的面孔唯一的目的就是防止陰影和雲霧遮蔽一個星辰的升起,這又作何解釋呢?

  這是冉阿讓的秘密,也是上帝的秘密。

  在這雙重秘密前面,馬呂斯在後退。一個秘密可以說已使他對另一個秘密安了心。顯而易見上帝和冉阿讓一樣參預了這一奇遇,上帝有自己的工具,他使用他願意使用的工具。他對人類負責。我們知道上帝的辦法嗎?冉阿讓在珂賽特身上付出了勞動。他也多少培養了這個靈魂。這是不容置疑的。那又怎麼樣呢?工匠令人感到恐怖;但作品是傑出的。上帝隨心所欲地在顯示他的奇跡。他創造出這個可愛的珂賽特,他為此而用上了冉阿讓。他樂意挑選這個怪誕的助手。我們有什麼可責難他的?難道廄肥是第一次幫助玫瑰花在春天開放嗎?

  馬呂斯自問自答,認為自己這些答案是正確的。在我們所指出的一切論點上,他沒敢深挖冉阿讓,但又不敢向自己承認他不敢,他深深地愛著珂賽特,珂賽特已經屬於他,珂賽特是出奇的純潔。對此他心滿意足。還需要搞清什麼呢?珂賽特就是光明。光明還需要再明朗化嗎?他已有了一切;還有什麼其他的希求呢?應有盡有了,還不滿足嗎?冉阿讓個人的事與他無關。當他對這個人的不幸陰影俯視時,他就緊緊抓住這悲慘的人莊嚴的聲明:「我與珂賽特毫無關係,十年前,我還不知道她的存在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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