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丕顯筆下的福建大饑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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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2年06月14日訊】编者按:本文摘自原華東局書記處書記陳丕顯的回憶錄中关于福建大饥荒的部分。上世紀的三年大饑荒,四川省委第一書記李井泉治下的四川省,以及河南省委第一書記吳芝圃治下的河南省,才是大饑荒的重災區。而陳丕顯本文中所描述的福建省,遠不是重災區。

1960年4月下旬……回到了久別的福建家鄉。一路上,我每到一地除了聽匯報外都要去參觀農民的食堂,到農民家裏揭開鍋蓋看看,看他們吃的甚麼。邵 武、三明、永安的情況還好,儘管三餐的稀飯稀得可以當鏡子,稀得「浪打浪」,但畢竟還有飯吃。可是一進入閩西境內,情況就十分不妙。許多人家無隔夜糧,靠 野菜充飢,群眾叫苦連天。我的心情很是沉重。……

4月30日,我在龍巖地委聽取了地委、行署領導同志的工作匯報。他們匯報了閩西的大好形勢,也說了存在的一些問題,其中提到有些群眾生活有一定困難,但他們又把這歸咎於這些農民瞞產私分。從他們閃爍其詞、吞吞吐吐的匯報中,我深知他們怕戴上「右傾」帽子,不敢多談問題。我初來乍到,對情況不是十分 瞭解,所以也不便深問……. 5月2日,我在地區行署代理專員李應槐、上杭縣委副書記李升亮等同志的陪同下驅車去南陽。

由於從南陽到我家官連坑是鄉間小道,不能行車,我到南陽之後便步行回家。當我路經田間時,便主動向正在勞動的群眾問候,問他們生產、生活情況。他們異口同聲地訴說沒飯吃,吃不飽,餓得不能勞動。有人甚至大聲地問我:「陳書記,現在是怎麼搞的,弄得我們種田人沒飯吃?」我心裏真不是滋味。在一片哀怨聲中,我們一行來到官連坑。

之後,我便在村子裡轉了一圈,看望了一些鄉親。我離別二三十年的家鄉至今沒有多大變化,眼前仍是一派衰微破敗的景象。看到群眾吃糠咽菜,有的瘦骨嶙 峋、面有菜色,有的叫苦連天,我原先那份重返故鄉的興緻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卻是痛心和內疚!十多年了,沒想到農村仍然如此破舊,農民仍然如此貧 困!快到吃晚飯時,我聽說公社領導為我準備了一桌酒菜。我一聽此情況,氣就不打一處來,嚴肅地批評公社領導:「群眾吃糠咽菜,你卻叫我吃肉喝酒,我能吃得 下去嗎?我要他們立即把酒菜撤去,只留米飯和一盤青菜,並重申從明天開始只准吃稀飯和青菜,不准吃乾飯,更不准擺酒肉。實際上,這頓晚餐我基本沒吃,因為看著家鄉父老吃糠咽菜,我哪裏還吃得下啊!

我回到家鄉的消息不脛而走,眾鄉親不約而同地來看我。許多人被縣、社警衛的同志勸到了生產隊食堂。我得知後就來到食堂看望鄉親。當我們來到生產隊食堂時,村裡及鄰近村子的群眾不請自到,一下子聚集了五六百人。我看人來了這麼多,亂哄哄的,不好談話,便請公社副書記陳從忠把原定第二天召開的群眾會,提前到當天。這樣既省得浪費大家的時間,我也可以聽聽大家的意見。陳從忠簡單講了幾句之後,我便請大家隨便談了起來。於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許多人不客氣地問我,知不知道群眾沒有飯吃?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一位名叫陳從明的中年社員更是激動得爬坐在桌子上,喊著我的乳名大聲說道:「春分 妹子,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就不曉得該不該講真話?」 看著這位苦出身的鄉親這麼激動,我深知他有許多話要說,便對他說:「你有話儘管講。」 「我講了真話,你走後公社會不會把我打成反革命呀?」 我望了望在場的地、縣、社領導,說:「你反映真實情況,怎麼會成反革命呢?」 接著陳從明便一五一十地訴說起來:去年發大水又下冰雹,糧食減產,可是公社卻向上級浮誇說糧食跨《綱要》,並按《綱要》的指標來徵購。我們完成徵購任務之後,就沒有多少糧食了。現在飯吃不飽,靠挖野菜充飢,許多人得了浮腫病,射山村已餓死了十多個人。公社領導只顧扛紅旗爭先進,不顧群眾肚皮,不管群眾死 活。說著又指著我說:「春分,你當那麼大的官,究竟知道不知道群眾沒有飯吃呀?我們實在想不通,為甚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啊!」

陳從明一席話,說出了許多群眾積鬱在胸中多時、想講又不敢講的話,引起了在場群眾的強烈共鳴全場頓時出現一片呼喊聲:「陳從明說得對呀!」「陳從明說得好呀!」大家紛紛爭相訴說餓肚皮的痛苦。突然,一位頭髮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大娘跌跌撞撞地擠到廳堂中央,「撲通」一聲跪在我的面前,抱住我的腿泣不成 聲。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我嚇了一大跳,我趕忙用雙手把她扶起來。定眼一看,原來是我的一位叔婆。我一邊扶著她一邊說:「三妹婆婆,你不能這樣,我擔待不起,受不了呀,你有話起來慢慢說。」 老人家站起來拉著我的手說:「春分,我這六十多歲的老太婆從來都沒有餓得這樣透(厲害)呀!我一家餓得不行,上山采山蒼子樹葉磪糠吃,頭都被磪打破流血呀!這樣的日子怎麼過啊!你要救我們呀!」老大娘的哭訴深深地感染了在場的群眾,許多群眾傷心落淚,會場上出現一片哭泣聲。面對此情此境,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的感情,辛酸的淚水刷刷地流了下來。

(下面幾段,陳丕顯同志談到自己心情的難受,其弟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地向他講述,當地官員知道陳丕顯回鄉,事先撥了九千斤穀子給南陽公社。)

……與南陽毗鄰的舊縣、白砂等公社的一些社員群眾,誤以為我已到了南陽。許多群眾匆匆趕來,挽著乞食的碗筷、竹筒直奔官連坑,見著李應槐專員,不分青紅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倒頭便跪在他的面前,異口同聲地哭著喊著:「陳書記呀,救救我們吧!我們沒有飯吃呀!」一位群眾當場哭訴說:「我家裏人都餓死 了,只剩下我孤獨一人了,走投無路才出來討飯吃呀,陳書記你大恩大德救救我們吧!」……

聽了這些情況,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我們一行吃過早飯——稀飯配酸菜,就告別鄉親來到南陽公社,參加了公社召開的烈軍屬代表和基層幹部會議。 到會的有一百多人,把公社會議室擠得滿滿的。 ……我剛講完,軍烈屬代表劉富玉便搶先發言。他說:「我們公社在『三面紅旗』照耀下,形勢一片大好,糧食畝產800斤,跨了《綱要》,群眾生活比過去好多 了……」

她的發言引起許多幹部、代表的不滿,不少人搖頭歎氣,有的乾脆說:「劉富玉呀,你現在還在為公社吹牛皮,你不覺得臉紅嗎?」 在眾人的指責下,她才不得不結束了背誦式的發言。事後我才得知,原來她是按公社領導的意圖搶先帶頭髮言的,以起示範、導向作用,發言的內容也是公社領導事 先授意的。結果卻是適得其反,被大家哄了下來。

接著一位叫黃啟智的白髮老人發言。他毫無顧忌地說:「有人說我們公社的糧食畝產800斤,除非把田里的泥土挖出來湊數!我們的實際產量不過是二三百斤,公社領導不是不知道,為甚麼還要這樣吹牛皮呢?這是因為幹部為了爭取先進,可以提拔當官。他們昧著良心匯報, 卻苦了我們老百姓。現在群眾吃不飽,不少人篩糠、摘樹葉當飯吃。丕顯,我們真不明白,人民政府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種田人連飯都吃不飽呀?」

5月4日上午,我回到母校——南陽龍田書院,即後來的龍田小學參觀。當我們走出校門口,路經洪田村時,只見數十個衣衫襤褸、拖兒帶女的群眾跪在路旁,大聲哭喊著:「陳書記呀,我們沒有飯吃,快餓死啦,請求政府救救我們啊!」 ……幾位老者捧上手中的糠菜,塞給我說:「陳書記,你嚐嚐我們吃的是甚麼?」我和秘書、警衛員各自拿了一塊,掰了一些吃了,那谷糠和野菜的滋味真是又澀又苦,叫人難以下嚥。看著眼前這幾位瘦骨嶙峋、面黃肌瘦的老人,我心如刀絞,淚水忍不住又淌了下來。……

幾位公社領導都說,看著群眾沒飯吃,餓死人,他們心裏也難過、也著急,早就想反映,但是又不敢說。我很理解他們的心情。於是我便提議把各縣縣委書記請來,匯總一下情況。各縣縣委書記來了以後,都談了情況,統計了缺糧人數,浮腫、生病、餓死人的數字。據當時統計,全區七縣,除龍巖、漳平兩縣情況稍好之外,其他五個縣缺糧情況十分嚴重,全區餓死——8,000人左右

(下面陳丕顯同志說到要求省委書記葉飛救濟,省裡決定馬上撥糧給龍巖地區1,300萬斤)

遺憾的是,福建省委撥給龍巖地區糧食後,龍巖地委個別領導同志認為情況沒有這麼嚴重,遲遲不肯要這些糧食。實際上是他過去向上面吹了牛,結果露了餡,感到下不了台,不好意思,怕影響今後的前程。到後來情況越來越嚴重,餓死的人越來越多,群眾知道省裡已撥了糧食,卻盼星星盼月亮一般盼不到,紛紛提意 見。這時,他才不得不要了糧食。結果遲了一個多月時間,全區多餓死了幾萬人。

引註: 我的名字本叫春分妹子,因我是春分這一天生的,按家鄉的習慣,常把男孩名字取成女性名字,說是這樣容易帶大成人。後來上學時,私塾老師嫌我這名字女性化,又土氣,為我取了一個學名叫「陳丕顯」,把「春分」作為小名。

(責任編輯: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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