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維光: 談中文閱讀愛因斯坦(中)

——中文閱讀愛因斯坦的六個問題

仲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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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4年07月28日訊】本文概述:

本文第一部份:閱讀愛因斯坦中文讀物的遭遇:從閱讀愛因斯坦碰到的翻譯問題入手,談了在中文介紹愛因斯坦中,思想方式、語言問題,以及政治統帥,意識形態化的翻譯帶來的問題。

第二部份:閱讀愛因斯坦的六個問題:從六方面具體描述了時下閱讀愛因斯坦讀物存在的問題。1.愛因斯坦是個孤寂的文人;2.愛因斯坦為甚麼厭惡德國文化傳統;3.愛因斯坦與叔本華;4. 愛因斯坦對東方文化的看法;5. 愛因斯坦的音樂傾向;6.愛因斯坦和女性。

第三部份:對三部最值得閱讀的書籍的推薦和思索:通過推薦這三部讀物討論了介紹與閱讀愛因斯坦中的一些具體問題。

本文希望通過在時下的中文中如何閱讀愛因斯坦,能夠為讀者提供一個案例,刺激讀者進一步探究,在現今中國的知識領域中如何閱讀最近半個世紀中文世界的翻譯作品、傳統作品研究等著述這一更普遍的問題;奧威爾《一九八四》中的真理部的「新話」問題是否在你的生活現實中存在。

三.中文閱讀愛因斯坦的幾個關鍵問題

儘管多年來中文世界在愛因斯坦介紹問題上猶如梭子魚、蝦和天鵝拉車那樣,方向不一,分力不同,甚至有強烈的政治力量的扭曲,但是愛因斯坦強大的個性,超越時代的追求還是刺破鐵幕和迷霧進入了中文世界。

一部最近四十年愛因斯坦重新進入中國出版世界、精神世界的歷史,讓人看到的是個性和思想的力量。對此,前蘇聯《真理部》的人的感覺是對的,只要人們能夠讀到這些文獻,只要人們還明白過去這些語言的意義,愛因斯坦所代表的知識的力量,追求的力量,個性的力量,人們對於生活的熱愛就會被重新理解,釋放出來,點燃人們在黑暗中的希望:即對人的精神和真正生活的渴望。

五十年代,毛澤東曾經多次強調「堵塞不如引導」,階級鬥爭就是「因勢利導」。這其實就是奧威爾《一九八四》附錄中所說的翻譯的目的。為此,中共的宣傳部門及其領導的研究機構、出版部門六十年代主導計劃的,七十年代在文化大革命中出版的對愛因斯坦的翻譯和介紹,甚至可以說所有那些「黃皮書」、「灰皮書」等被允許出版的作品,都帶有這種性質。這不僅表現在出版形式,而且也在翻譯的風格,語言方式上。

五十年代後期開始出版的翻譯介紹,首要的目的是為政治服務,為社會主義建設和無產階級專政的需要。因此,這個計劃下的對愛因斯坦的翻譯及介紹不是為了介紹愛因斯坦,而是為了切斷歷史、切斷傳統。這和共產黨統治者反傳統、反現代的一貫做法是一致的。為此,這類翻譯及介紹肯定會,而且事實上也已經給近半個世紀閱讀愛因斯坦中文讀物帶來了很多根本性的問題,所以我願意在此談幾點或被掩蓋忽視,或可能已經引起誤會的問題。

3.1.愛因斯坦是一位孤寂的文人:

我以為,閱讀和理解愛因斯坦最重首要的一點就是,愛因斯坦是誰?是甚麼氣質的人?

這個問題是最簡單的問題,但也是最被忽視的問題。因為愛因斯坦最重要的特點就是,他是一位典型的知識份子,是一位「最不適宜作為宣傳人物」,尤其是政治宣傳的人。這是毋庸置疑,毋須討論的。

為此,如果你能夠把他寫出來時候,對任何意識形態式的「假大空」的行文及語言方式,對現實政治感到厭惡,那就接近真實的愛因斯坦。可如果你用愛因斯坦搞宣傳,把愛因斯坦作為「政治符號」和「旗幟」那就一定不是真實的愛因斯坦。因為愛因斯坦一生都是一位孤獨地生活在自己的思想和感情中的知識份子、他絕對是因為厭惡「政治」才去談論政治的。

在這裡我尤其要強調的是,愛因斯坦「厭惡」的政治是一般社會中的政治,或者說是「民主社會」中「政治」,對於「極權社會」的政治,如他所生活過的德國,以及他對於共產黨社會的看法,他根本就是「仇視」!

愛因斯坦的這種近乎乖戾的典型的知識份子特性,在所有的愛因斯坦傳記中,愛因斯坦言論中你都會看到或覺察到。他在人間最嚴密的知識領域做出了最高的貢獻,被人看作是具有最高理性的人,但是,促使他在智力上能夠做出如此高的貢獻卻是讓常人無法理解的桀驁不馴的個性,非理性的熱情。對此,他在為他的女婿寫作的《愛因斯坦傳》的序言中明確地自白:

「被作者所忽視的,也許是我性格中的非理性的、自相矛盾的、可笑的、近乎瘋狂的那些方面。這些東西似乎是那個無時無刻不在起著作用的大自然,為了它自己的取樂而埋藏在人的性格裡面的。但這些東西只有當一個人的心靈受到嚴重考驗的時刻才會分別流露出來。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要不是這樣,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又怎麼能夠縮短呢?」(《愛因斯坦文集》,III,41頁)

在奮鬥中,愛因斯坦沒有那種革命豪情,卻更多的是孤獨和悲劇情懷。他說,「我們都是出生在野牛群裡的人,只要沒有過早地被踩扁踏平,那就應該感到慶幸。」(索引A,63頁)

為此,在我看來,愛因斯坦是更類似王國維、陳寅恪那樣的充滿文化關懷,精神關懷的個體文人,而絕對不是一位為意識形態奮鬥的志士、革命者。從根本上說愛因斯坦是和王國維、陳寅恪同樣類型的人,不過愛因斯坦是從西方看西方,從西方看東方;王國維、陳寅恪是從東方看東方,從東方看西方;愛因斯坦是從科學到人文;王國維、陳寅恪則是從人文到對於世界宇宙的認識。這不過是同樣氣質、同樣智力的人在不同種族、不同地區,經歷了不同文化的熏陶教育及歷史時期,由於所從事的工作不同留下的歷史痕跡也不同而已,但究其根本,他們做人的氣質卻是類似的。

愛因斯坦不止一次地強調,「千萬記住,所有那些品質高尚的人都是孤獨的。——而且必然如此——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能享受自身環境中那種一塵不染的純潔。」(A,100頁)

愛好政治宣傳的人很少有把王國維、陳寅恪作為宣傳人物,在這方面,愛因斯坦絕對也是如此。我相信,一個仇視王國維和陳寅恪的人也一定不會喜歡真正的愛因斯坦。如果誰為了政治原因來宣傳愛因斯坦,那肯定不是本來的愛因斯坦。

3.2.愛因斯坦與德國文化及思想傳統的關係:

A.愛因斯坦對德國文化及思想傳統的看法可說是理解愛因斯坦的一把鑰匙。他對雅斯貝爾斯的態度,對科學及其思想、哲學問題的看法,對社會政治問題的看法都和這個問題有著密切聯繫,可惜這一點在中文世界至今沒有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和思索。

二十世紀被稱為極權主義的世紀,而這兩類極權主義國家及思想又都是出自於德國,所以事實上對最近二百年來德國文化傳統的態度和認識實際上涉及了當代思想和文化的根本問題。而愛因斯坦對於德國文化和思想傳統的態度則非常典型地代表了近代自由主義思想潮流中的一種傾向。就這些思想問題來說,幾乎所有他的反應和觀點在當代自由主義的各個流派中都有跡可循。所以,研究並且借鑒思索愛因斯坦對德國文化及思想傳統的看法,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正為此很多著述,研究都為愛因斯坦與德國,他對德國的看法特設一章,乃至有專門研究的專著。

B.愛因斯坦對德國文化及思想傳統的看法及關係幾乎貫穿了他整個一生,由於他出生在德國,從他進入學校,開始有了自己的思想開始,一直到去世為止。在各種問題上,愛因斯坦從來沒有顯示過對德國的「愛」。

他認為德國的教育制度是一種很壞的教育制度。這個教育制度教育孩子尊敬權力,做秩序的奴隸,它的訓練扼殺了人的想像力、創造力。這個教育制度的可怕性,讓他感到無法容忍而使得他在中學時逃離德國,對此他說,「從童年時起,我就對那種在日耳曼人國度中所顯現出來的過分的軍國主義精神感到格格不入。當我的父親搬到意大利的時候,他應我的請求,讓我放棄了我的德國國籍。因為我想要成為瑞士公民。」(B,77頁)

愛因斯坦不止一次地談到他的這個經歷。事實上還不僅如此,他一生中多次專門談過教育問題,而每次談都語重心長、針針見血、讀來擲地有聲。我認為之所以如此就是因為其背後都隱藏著這個強烈而深刻的背景——他對於德國教育的厭惡。他曾經說,對他來說,奇怪的是在經歷了這樣一個教育後,他居然還保留了想像力。

愛因斯坦在瑞士蘇黎世的物理學研究取得了決定性的成就後,德國威廉皇家科學院在普朗克的建議下邀請他到柏林擔任院士,即使在那些年中,愛因斯坦也依然和德國的知識界格格不入。他說,他在科學院的座位旁永遠空著兩個位子,德國的科學家如同恐懼硫磺氣那樣遠離他。

在一次大戰期間,在希特勒崛起前的二十年代、三十年代初期,愛因斯坦從來是德國社會以外的知識份子,二次大戰爆發後,他更成為被追殺的對象。

愛因斯坦認為,「幾百年以來,德國那些數不勝數的教書先生和吆喝口令的軍曹們一直在給德國人民洗腦灌腸。德國人民經過訓練能夠從事各種艱苦的工作,他們被迫學會了不少東西。但是同時他們也俯首帖耳地在粗暴野蠻的軍規條例管理下進行操練。」(A,96頁)

在二次大戰中,他說,「德國人作為整個民族要對這些大屠殺負責,並且必須作為一個民族而受到懲罰。……站在納粹後面的是整個德意志民族。他們在希特勒已經在他的書中和演講中把他那些卑鄙無恥的想法說得清清楚楚,而絕對不可能發生誤解之後,德國人還是選舉了希特勒。」(B,78頁)

「德國人是一個被邪惡傳統所毀滅的十分卑劣的民族。用理性或完全人道的方法來救治這一切將是極其困難的。我希望,在戰爭鄰近結束時,在神的仁慈幫助下德國人會大規模地自相殘殺。」(B,77-78頁)

在二次大戰後直到他去世他都拒絕重返德國。他甚至與那些重返德國的朋友為此而影響友誼。他說,「德國人在歐洲殺害了我的猶太弟兄以後,我絕對不想再和德國人打交道,同樣也不再想與相對來說比較無傷大局的科學院打交道。」「德國人所犯下的罪行,實在是在我們所說的文明民族歷史上有記載的最為卑鄙邪惡的罪行。德國知識份子的行為作為一個群體看,比暴徒中的那些走卒毫不遜色。」(B,78頁)

對於他和德國的聯繫,他明確地說,「把我和蘇格拉底相比並不十分恰當。對蘇格拉底來說,雅典就是整個世界。而我卻從來沒有把自己同任何一個特定的國家聯繫在一起,更別說德國了。因為我同德國僅有的唯一聯繫只不過是我擔任了普魯士科學院的院士(還有我從小學會的德語)。(A,75頁)

C.愛因斯坦類似於上述評價的言論和文字還有很多。儘管如此,很多中文介紹者和讀者以為,愛因斯坦厭惡的是德國學校中的「軍國主義」教育、德國的「政治」生活,事實上絕非只限於此。因為愛因斯坦幾乎在所有的問題上,在根本的認識論、方法論問題上,在思想史中所遵循的思想潮流上都和黑格爾以來的德國文化及其思想傳統格格不入。

關於他的科學思想,愛因斯坦自己承認,「起先我相信同馬赫主義大同小異的懷疑主義經驗論。但是後來引力問題的就又使我轉向了唯理論,也就是說它使我變成一個只是用數學來探究唯一可靠的真理源泉的人。」(A,59頁)

無論這個前期的懷疑主義經驗論,還是後期的唯理論都和德國的思辨哲學相對立的。愛因斯坦在中期後和康德哲學異途同歸,同樣都是通過英國經驗主義思想達到的。因為正是這種經驗主義的思想方法構成了康德的啟蒙哲學和愛因斯坦的科學思想。這種哲學傾向又進一步決定了愛因斯坦在對於政治和社會問題,例如對自由和寬容問題,對國家和個人關係的看法上他的自由主義的啟蒙思想傾向。也正是這種英國經驗主義帶來的近代思想傾向導致他對於德國文化傳統及哲學的厭惡和敵視。

所以愛因斯坦與德國的格格不入絕對不只是由於他是猶太人,遭受到了希特勒的迫害,而是從他一進入學校,感受到學校的教育空氣和系統,這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種族問題、政治問題,而更多的是因為思想問題。他是一個典型的自由主義者、一個康德以來的啟蒙主義傳統的知識份子!

在愛因斯坦對於德國文化傳統的看法上,一個明顯強烈的對比同樣可以讓我們看到認識論問題,方法論問題對一個人的決定性影響。

二次大戰前在逃亡過程中自殺的左派知識份子本雅明和流亡美國戰後又回到德國定居的阿多諾,以及阿倫特同樣是曾經生活在德國的猶太知識份子,但是他們幾乎在所有的對於德國文化及思想的認識及態度上和愛因斯坦都不同。這個不同不僅反映在對兩次世界大戰的看法和經歷上,在政治和社會問題上,而且更深刻地反映在對於哲學、文化及傳統的看法上。愛因斯坦對德國文化傳統的批評從年輕時貫穿到老年,從一次大戰到大戰後,再從二次大戰戰前到戰後;而且他的批評涉及到更廣泛、深刻的近代思想文化內容,包括哲學、科學思想、教育、知識份子,乃至藝術等根本的思想文化問題。

愛因斯坦對德國文化傳統及思想的態度和認識,當然直接涉當代中文世界知識份子所侵淫其中的黑格爾乃至馬克思主義的那種思辨方法和傾向,尤其是這個傾向極端化後,延伸發展出來的極權主義文化,完全意識形態化的「假大空」文化。

一九五二年七月七號紐約一位藝術家給愛因斯坦寫信,三天後愛因斯坦從普林斯頓給他寫了一封非常直截了當的回信。這封信對於理解愛因斯坦的思想和性格非常有代表性。他在信中說,「謝謝你七月七日的來信。看來你肚子裡塞滿了這個國家的知識份子中時髦一時的空洞言辭和觀點。如果我能成為一個獨裁者,那我一定要禁止使用這些莫名其妙的蠢話。」(A,43頁)

如果說二十世紀是極權主義的世紀,愛因斯坦思想在這方面涉及的問題典型地代表了自由主義傳統,啟蒙思想傳統,那麼,這就使我們看到,他對德國文化及思想傳統的認識,以及他的態度可說是最銳利的剖析當代極權主義的武器。不理解他的這個思想就不會理解極權主義。

3.3. 叔本華對愛因斯坦人生觀的影響

如果說愛因斯坦對於德國文化傳統、思辨哲學的態度是理解愛因斯坦一般思想,科學思想的一把鑰匙,那麼愛因斯坦對待叔本華的態度可說是理解他對於人生的態度,及他作為一個知識份子是如何感知社會和生命的一把鑰匙。

最能夠說明這點的是愛因斯坦非常喜歡叔本華的那句話,「人只能做他想做的,不能要他想要的」。對此,他在「我的信仰」一文中說:「我完全不相信人類會有那種在哲學意義上的自由。每一個人的行為,不僅受著外界的強迫,而且還要適應內心的必然。叔本華說:『人雖然能夠做他所想做的,但不能要他所想要的。』這句話從我青年時代起,就對我是一個真正的啟示;在我自己和別人生活面臨困難的時候,它總是使我們得到安慰,並且永遠是寬容的泉源。這種體會可以寬大為懷地減輕那種容易使人氣餒的責任感,也可以防止我們過於嚴肅地對待自己和別人;它還導致一種特別給幽默以應有地位的人生觀。」

《愛因斯坦語錄》的編者把叔本華作為對愛因斯坦最具影響的四個哲學家之一,我認為這是非常準確的。因為仔細閱讀愛因斯坦,對比叔本華,人們可以很容易地發現,愛因斯坦很多談人生的語錄都可以在叔本華的著作中找到相應的思想。叔本華關於天才與庸人的區分,對音樂以乃至對女性的看法,都引起了愛因斯坦的強烈共嗚。

叔本華把音樂看成是一種樂趣享受。愛因斯坦也是如此。他說,「首先我同意叔本華所說的,把人們引向藝術和科學的最強烈的動機之一,是要逃避日常生活中令人厭惡的粗俗和使人絕望的沉悶,是要擺脫人們自己反覆無常的慾望的桎梏。一個修養有素的人總是渴望逃避個人生活而進入客觀知覺和思維的世界;這種願望好比城市裡的人渴望逃避喧囂擁擠的環境,而到高山上去享受幽靜的生活,在那裏透過清寂而純潔的空氣,可以自由地眺望,陶醉於那似乎是為永恆而設計的寧靜景色。」(B,149頁)

對於這種音樂感受,德國的愛因斯坦研究專家阿明•赫爾曼說,在音樂中,這位孤獨的天才找到了自我,同時,音樂的感受使他對「人」的弱點具有了極為敏感尖銳的觀察力。

所以,愛因斯坦喜歡的不只是叔本華的一段話,而且叔本華的這段經典名言也絕對不只是一句話。因為它滲透著整個叔本華哲學對生活,對人生的看法。它把一個知識份子,一個思想和生活的追求者的無可奈何一語表盡。為此也可以說,誰不理解這句話所含有的酸甜苦辣、無可奈何,對人生來就是一場悲劇的感受,誰就根本不會讀懂愛因斯坦。

這段語錄一直在愛因斯坦的案頭。愛因斯坦喜愛叔本華絕對不可能只是一句話,而是那種對生活的感知與悲觀。

事實上,正常社會的人,尤其是像愛因斯坦那樣的思想家是絕對不會只引述語錄,只看一個人的一言半語的。他所產生共鳴的是叔本華的悲觀哲學,那種看待世界和生活的態度,這是毫無疑問的!

所以可以說,誰讀不懂叔本華,不能夠理解叔本華關於人生的哲學,誰就不會讀懂愛因斯坦的靈魂。

關於愛因斯坦與叔本華哲學的關係的理解和解釋,還讓我們從另外一個層面看到中國知識精英們對於德國文化傳統的意識形態化的曲解。人們常常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康德、黑格爾、叔本華和尼采放到一起,鼓吹德國的哲學傳統。實際上叔本華和黑格爾無論在做人氣質上,還是哲學思想上都完全是針鋒相對的,在歷史上,有很長一段時間叔本華在柏林和黑格爾公開對抗。也正是這個原因厭惡雅斯貝爾斯的愛因斯坦卻喜愛叔本華。

3.4.愛因斯坦對西方文明的反思,對東方的推崇

A.充滿懷疑精神的科學認識論,自由主義的寬容與好奇決定了愛因斯坦絕對不是一個西方中心主義論者,當然他也就更不是一位全盤西化論、對一切東方傳統嗤之以鼻的人。在這方面愛因斯坦依然是和馬克思及其思想完全對立的。

馬克思的所謂歷史進步論,一元史觀使得他認為,西方代表了真理,要對東方實施「奴隸制專制」來強迫東方西化,他對東方文化充滿了蔑視與嘲諷。但是愛因斯坦卻不是如此。他繼承了啟蒙以來的寬容、開放及對東方文明的好奇和敬仰。當然,也由於他所經歷的時代,兩次世界大戰、兩個極權主義,與啟蒙時代的先哲不同,這更促使他對西方現代化帶來的困境和問題進行更深刻地反省與批評。

愛因斯坦不是一位唯政治論者,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人的價值問題,這使他從自由主義,個人人權問題走向了對於道德問題的關注。而正是這一對於道德問題的關注,使得他走出了西方文明的固有界限,看到了東方文明對於人類的重要性,對於當代西方人反省自己的問題的重要性。

愛因斯坦對東方的推崇顯示了他思想上另外一個重要方面。然而,愛因斯坦在中文讀者那裏卻是被塑造成為一個全盤西化的學習榜樣,一個西方的代表。

B.事實上,到愛因斯坦哪裏去尋找全盤西化?十分顯然地是徒勞的。因為愛因斯坦經歷的二十世紀上半葉歷史使得愛因斯坦思想的另外一個特點極為突出,這就是西方的政治和社會,西方知識界讓他深感失望、乃至絕望。這種失望和絕望不是暫時的、表面的、政治性的,而是根本性的。正是因為此,愛因斯坦才把目光轉向了東方,轉向了甘地。

如同對叔本華的推崇一樣,愛因斯坦對於甘地的推崇不是因為隻言片語、某個行為,而是帶有根本性的。甘地代表的是東方文明,另外一種價值和理念的追求。而甘地思想正是建立在清楚地看到西方文明的無法解決自身問題的基礎上。

甘地並不只是意味著方法上的和平反抗,而是另外一種文明和文化。因為甘地的和平反抗和西方那種建立在宗教文化基礎上的十字軍東征式的信仰、思想對抗,階級或族群對抗,即二元基礎上的非黑即白的觀念,是在完全不同的精神和信仰基礎上,也就是完全不同的形而上學前提下的。這個形而上學前提的不同導致東方文化傳統中對於道德和倫理的推崇,導致倫理問題對於東方文明來說和西方的上帝一樣,是不可觸動的人類的底線。所以甘地才發出警告,東方的那種完全西化的傾向是一種飛蛾撲火。

愛因斯坦不止一次明確地說他推崇甘地的是甚麼,他說,「我相信,在我們時代的政治人物中,甘地代表了最具啟蒙性、最睿智的觀點。我們應該依照他的精神去努力奮鬥。」「甘地是由不同尋常的智慧力量、道德力量、政治機智以及獨特的時代環境結合在一起的產物。」是「一位用人的尊嚴對抗歐洲的野蠻,在他面前始終保持優越的人。」(B,60頁)

為此我們可以看到,愛因斯坦對於甘地的推崇就是因為他從甘地身上看到道德在人類社會中的作用,在東方文明中的地位。他說,「在我看來,問題的答案應該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儘量滿足所有人的慾望和需要,建立人與人之間和諧美好的關係。這就需要大量的字句思考和自我教育。不容否認,在這個非常重要的領域裡,開明的古代希臘人和古代東方賢者們的成就遠遠超過我們現在的學校和大學。」(A,30-31頁)

「人類最重要的努力莫過於在我們的行動中力求維護道德準則。我們的內心平衡甚至我們的生存本身全都有賴於此。只有按照道德行事,才能賦予生活以美和尊嚴。

教育的首要任務可能就是把道德變成一種動力,並使人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道德的基礎不應該建立在神話只是那個,也不應該同任何權威聯繫在一起。否則,對神話的懷疑或對這一權威合法性的懷疑都有可能危害做出健全的判斷和行動的基礎。」(A,83頁)

C.在此筆者要再次強調,對道德的推崇實際上意味著對西方文化觀的超越。因為西方文化的形而上學前提是基督教上帝的存在,二元的基督教毫不諱言地強調,上帝的存在排除了把道德作為最高的價值,排除了東方的以倫理為綱的社會前提。

當近代基督教從世俗生活中,社會中退出去後,西方的價值前提是個人人權和自由。在這樣兩個前提下人的守法、守規就從守上帝的法到守國家的法。道德從來不是作為社會存在的前提,形而上學前提存在的。上帝的法曾經是最高的準則,國家的法現在是最高的尊則,但是道德從來不是。西方社會,現代化社會帶來的問題則全在於此,把國家法,「人」權作為最高,導致的一定是一個物化,世俗化的社會。而由於宗教不僅從政治中退出,甚至從精神中退出而導致的一個失去神性,失去敬畏,完全世俗化社會,則一定是物慾橫流,庸俗不堪。百年來的兩次大戰,兩個極權主義,社會的變態正是這一歷史演化的結果。愛因斯坦憂慮的是產生它的原因和基礎,所以他把目光轉向了甘地,轉向了東方。

東方社會由於建立在天地人相通的宇宙觀上,因此人間的倫理,家庭倫理就具有至高的價值,道德由此代替了西方的法成為調節社會的價值基礎,形而上學前提。人不遵守道德是要受到處罰的。所以,在東方一句罵祖宗,一句喪盡天良的咒罵是最高的懲罰,也無時無刻地讓人感到這種懲罰及威脅。它約束、維繫了精神在社會生活中的地位,以及社會正常、穩定的存在。在這種意義上,愛因斯坦看到了道德的「最高」意義,東方對於西方的借鑒作用,互補作用,東方社會文化所固有的價值。

而愛因斯坦之所以能夠對東方問題採取開放性,其原因又在於他的宇宙觀的開放性上。他並不認為西方的基督教作為宗教是唯一的,從而由此而產生的對宇宙及生命的認識也是絕對唯一的。

愛因斯坦的這種對於形而上學前提的開放性,對宇宙及人的存在的這種充滿神秘感使他認為,最不可理解的是人能夠理解宇宙。他雖然不相信肉身人體的上帝,可他是泛神論。這個泛神論的意思是,人不能夠否認可能有一個神存在的,也不能夠把上帝創造人作為唯一的可能。為此,他甚至對於特異功能等充滿好奇,而絕對不會像唯物主義者們,如於光遠、何祚庥們那樣立即去打棍子。

泛神論只是對於基督教的肉身人體的上帝表示不能讓人唯一地相信,而非無神論。泛神論和無神論是截然相對的,可它和任何一個有神論者,宗教信徒的區別是,是否這個神和這個宗教是唯一的。

派斯的愛因斯坦傳的書名用的就是愛因斯坦常說的話,「上帝是不可捉摸的」。實際上在愛因斯坦來說,更根本的問題是,神是甚麼是人所無法,也不能夠捉摸到的。這其實是經驗主義的一個基礎的命題:人的感覺是有限的,認知是有限的,理性的能力是有限的。因為理性的基礎和前提是非理性。

3.5.愛因斯坦與音樂、文學藝術

A.音樂、文學藝術是人表達自己情感和思想的一種手段或者說方式,科學史家薩頓認為音樂和美術是科學史家應該掌握的另外兩種語言。由於音樂的形式更為抽像,因此很多人甚至會在音樂及對音樂的喜好中更為明顯、豐富地顯現出他對世界的感覺和認識。這個特點在愛因斯坦身上最具體地展現出來。

愛因斯坦對於音樂,乃至文學藝術的理解和看法同樣從根本上顯示出了他的人性和思想。就我看來,對於閱讀和認識愛因斯坦,愛因斯坦在藝術上表現出來的喜惡、發表的批評性的見解,與他對於社會問題、政治問題的看法同樣重要。

愛因斯坦對於音樂,乃至文學藝術的喜好和見解非常獨特,這和我們前面所說的他對於德國文化傳統,對於叔本華的喜好,對於人生及精神思想問題的看法有著密切的聯繫。所以愛因斯坦對於音樂的看法也不是泛泛可以理解與解釋的,而是要對人生,對於文化追求有了更深的體會和認識後才能夠觸到。

B.愛因斯坦對音樂和藝術的喜好首先充分展現了他的人生態度。一九三一年愛因斯坦在《論科學》一文中說:「音樂和物理學領域中的研究工作在起源上是不同的,可是被共同的目標聯繫著,這就是對表達未知的東西的企求。它們的反應是不同的,可是它們互相補充著。至於藝術上和科學上的創造,那麼,在這裡我完全同意叔本華的意見,認為擺脫日常生活的單調乏味,和在這個充滿著由我們創造的形象的世界中尋找避難所的願望,才是它們的最強有力的動機。這個世界可以由音樂的音符組成,也可以由數據的公式組成。我們試圖創造合理的世界圖像,使我們在那裏面就像感到在家裏一樣,並且可以獲得我們在日常生活中不能達到的安定。」

這段話顯示了音樂和物理一樣,對愛因斯坦來說都是人對於人所存在的世界的感知、認知和表達;這段話也再次佐證上文所述,愛因斯坦喜愛叔本華不只是一段語錄,而是根本的人生態度,對世界及生命的感覺。

愛因斯坦自己能夠演奏小提琴,雖然不能說是達到小提琴家的水平,可是據專業人士說已經是相當好了。他甚至經常帶著提琴拜訪比利時國王和王后,在一起演奏。在音樂上愛因斯坦多次明確地說:「他喜歡巴赫、莫扎特和早期意大利和英國的一些作曲家,還有舒伯特,因為他有很強的用音樂表達感情的能力。」

人們很可以從這些他喜愛的作曲家的曲目中尋找到愛因斯坦的靈魂和精神氣質。

C.愛因斯坦不喜歡貝多芬、厭惡瓦格納:

和他的這種喜愛相對的是,「他明顯地不喜歡貝多芬,因為他的音樂太戲劇性和個人化。」(B,222頁)

這是一個非常值得思索的感覺,我想,這對於身心沒有進入音樂,沒有那種叔本華式的對人生的感悟的人,尤其是對於受德國黑格爾以來的思想桎梏的中文界來說是難以理解的。因為我自己對此就有親身的體會。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只能夠隱約地理解到他的這種不喜歡,但是不能夠體會,更沒有同樣的感覺。直到九十年代末期才突然有了感悟。因為有幾年貝多芬音樂的張力讓我感到窒息和壓抑,我甚至無法再完整地聽完貝多芬的音樂。這時我才想起愛因斯坦的感覺。就是這個音樂感受也使我一下子體會到,愛因斯坦的氣質:從根本上他不是革命者、志士,而是一個孤獨的思想者,探究世界和人生的知識者,就如王國維、陳寅恪那樣。

愛因斯坦說,「莫扎特的音樂過去是、將來也永遠是優雅、溫柔且流暢的。生活中總有一些東西是永恆不滅的,無論是命運之手,還是人的一切誤解都奈何它不得。上了年紀的人比那些在希望與恐懼之間搖擺不定的青年人更接近這種永恆的東西。我們年長的人特別能夠體會那種最純潔的真與美。」(A,51頁)

愛因斯坦的確不是一個充滿張力的命運的抗爭者……

愛因斯坦對貝多芬音樂的態度當然也滲透著他對於德國文化傳統的態度。浪漫派的虛張聲勢和他的人生傾向、思想傾向是不相容的。所以,「他發現瓦格納的音樂,無法描述地令人厭惡。『以至於他的大部份作品,我只能懷著厭惡的心情去聽。』」(B,223頁)

儘管對於貝多芬音樂的感覺,我的體會大概還是和愛因斯坦有很大的距離,可是對於瓦格納的音樂的感覺我卻完全接受。我對瓦格納音樂的虛張聲勢的厭惡也讓我明白我是一個甚麼樣的人,政治、現實和我的距離。同樣,愛因斯坦對瓦格納音樂的態度也讓我對他的靈魂有了進一步瞭解。有這種音樂傾向的愛因斯坦絕對不可能喜歡德國浪漫派的癌變之子——馬克思,及其思想和文字!

D.毫無疑問,音樂是心靈的窗戶,要瞭解愛因斯坦,你必須要明白愛因斯坦喜愛何種音樂:為何那麼厭惡瓦格納,為何也不那麼喜歡貝多芬。理解這些都既需要專業,歷史,哲學知識,也需要先天的感覺。

五四之後的我們這幾代人,更多的受的是德國浪漫派癌變的影響:革命傾向、革命情操、革命性的意識形態化、假大空語言滲透到了我們的血液中,所以我們對愛因斯坦對貝多芬的看法感到陌生。這種陌生應該給我們帶來更多的思索。

這個思索不僅帶給我們歷史和文化思想的啟示,也告訴我們人對人的理解,除了隔行如隔山外,還由於先天氣質的不同你無法理解很多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可能存在的,尤其是在愛因斯坦等大家面前。不然何以有嚶其鳴矣求其友聲,何以有鍾子期遇伯牙,知音一個千古難尋。所以在這裡,音樂的感受讓我們更為直接地看到,沒有理解和諧振就不可能較為準確地介紹出愛因斯坦。

愛因斯坦不是革命的工具,是偉大的科學家、思想家,不是鼓手,是人類歷史上最豐富的有「個性」的人。愛因斯坦對我們來說,就像一首樂曲,面對他,首先永遠是聆聽、體會,而不是評判、因為我們實在是還沒有到達那個高度。

所以愛因斯坦與音樂的關係再次讓我們看到:理解與介紹愛因斯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3.6.愛因斯坦與女性

A.如上所述,給愛因斯坦下判斷或貼上標籤,對於稍微有點智力的人來說都要首先問問自己,這是否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對中文世界不幸的是,這種做法:用馬克思主義評判愛因斯坦的做法,給愛因斯坦貼標籤的做法,潛移默化地存在到今天。這尤其是表現在對於愛因斯坦和女性,愛因斯坦的愛情經歷的介紹中。這在中文世界首先來的永遠是評判。

自以為寬容以及前衛的人以為這是偉人「平庸」的一面,「庸俗」的一面。他們認為不諱言地談愛因斯坦和多位女性關係就是把愛因斯坦從天上拉到了地下,甚至落入流俗。然而,這是一個不能夠讓人接受的看法。

愛因斯坦對女子,對愛情的看法當然不僅是一個不可以忽略的問題、諱言的問題,而且對於瞭解和理解愛因斯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愛情問題千古以來就是人類的一個永遠探究不完的問題。

曾經有作家把女人稱為生活,沒有女人就沒有生活,所以如何看待女性,對待女性,也就成為一個永恆的問題,而男女問題的豐富性、矛盾性使這個問題隨之又成為一個斯芬克斯之謎。它由於本來「無解」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性和魅力,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個幾乎每個人都關心的問題,在中文關於愛因斯坦的介紹探究中除了貼標籤外卻沒有得到更多地嚴肅地對待和展開。

關於愛因斯坦和女性的問題的文字大約有三類。

第一類是西方暢銷書和報紙文字。這類文字的目的是商業化,獵奇和尋找賣點。為此越是隱蔽的,一般所看不到的對他們來說越是重要。暢銷文字不關心對像如何,是高大還是矮小,高尚還是庸俗,重要的是轟動和不曾為人知,不曾讓人感到。所以愛因斯坦喜歡的女人越多,他們越高興。如果沒有就捕風捉影地或製造或直接挑起人們的猜測和神秘感。事實上不只是愛因斯坦和女人,包括愛因斯坦一切私人特質他們都感興趣,如腳臭、不衛生,如果可能研究愛因斯坦的私人生活,我認為他們也會蜂擁而上。因為他們關注的其實不是愛因斯坦而是涉及到他的文字的市場效應。

第二類是愛因斯坦的嚴肅的研究者,人類思想和歷史的探究者。對於這類人來說,愛因斯坦和女人的關係和態度只是他們研究愛因斯坦和人類追求的一個現象,一個能揭示更多內容的線索。

第三類是意識形態分子和宣傳者。這類作品喜愛的是事實外的評述判斷,是貼標籤。他們從把愛因斯坦宣傳為資產階級的知識份子、庸人,偉大的科學家,渺小的思想家,到聖人,捍衛愛因斯坦,再到把這一切判定為庸俗——愛因斯坦說到底不過是個俗人。

對於一個已經成為歷史的人物,尤其是已經公認為為人類做出了巨大貢獻的人物,給他下判斷能夠滿足的只是宣傳的需要。

就愛因斯坦對後人的意義來說,這第三類作品甚至比第一類作品帶來的信息還要少。

B.現實生活和文學都告訴我們,即便科學和思想上偉大如愛因斯坦,其跌宕起伏的一生也肯定會圍繞感情和女性展開的。從他的第一個妻子米勒娃開始,在感情生活中,愛因斯坦就和社會、和家庭、和女性充滿衝突、衝撞。

在他的一生中,由於他的貢獻和成名,他的個性,他所從事的研究使得他一生中周圍女性不斷,也經常擦出火星和火花。可究其根本愛因斯坦卻不是一個貪圖感官享受,放縱聲色之人。他和第二個妻子愛爾莎的好友,女作家瓦倫坦在書中記述了她最近距離的觀察:「作為一個年輕人,甚至在中年時,愛因斯坦仍相貌端正,有著豐滿的面頰,圓圓的下頜——這是在世紀交接時期流行的那種男性美貌。他的不長的鼻子,從那精美雕成的鼻樑展向鼻孔,給人以一種耽於聲情的感覺。在他那黝黑的鬍鬚下面,那大而寬闊的嘴顯示出健康的紅色,並且與他那淡黃無光的皮膚形成對比。他的臉的下半部份可以說是沉湎於聲情的人所具有的那種,這種類型的人能找出充足的理由去熱愛生活,享受生活。」(C,8-9頁)

這是我看到的有關愛因斯坦的最具性感的描述。瓦倫坦的描述讓我們看到,愛因斯坦擁有最豐富的感知生活的能力。然而,雖然他對女子的看法猶如他的科學思想一樣清晰,可是他留下的感情生活卻是讓人們充滿迷惘。我們能夠說的是,愛因斯坦的感情品味十分獨特,他的感情生活也決定了他永遠只是一個孤獨的充滿追求的文人,一個搞知識的人。

據愛因斯坦的親密朋友說,「愛因斯坦喜歡女性,越是普通的、多汗有味兒的,越能得到他的喜歡。」 (B,213頁)

「到了中年和晚年,愛因斯坦變得懷有強烈的反對異性的感情,認為婚姻與人類的天性不相容;婚姻使人們互相把對方看作是自己的私有財產,而不再彼此視為自由人相處。所有愛因斯坦家族的人都喜歡年歲大的女人做伴侶……」(B,229頁)

愛因斯坦認為,「很少有女子是具有創造性的」,「在婦女的身體構造中有某種我們必須承認的天生障礙,它禁止我們對婦女使用對男人所期待的同樣標準。」(B,195,196頁)

這些都為瞭解愛因斯坦和女性留下了無限的神秘和想像空間。

C.在我看來,男人和女人的關係是不能絕對用思想和品質,或者一般社會行為舉止的高尚和低下來判斷的。男人和女人的關係就其生命固有的衝動來說屬於一個特殊的領域,非理性、無標準的一個領域。但是這個領域由於也無法完全擺脫社會的一般關係所構置框架及利害問題,因此常常會與現實產生激烈的矛盾與衝突。但是即便如此,男人和女人的關係也仍然只是理解一個人的愛,一個人在這方面的傾向與追求的事情,或不能夠用評判其它領域中的標準來判決它。

當然,男女之間的吸引所展現的故事的格調與人的修養、人的氣質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同樣一個愛情的故事,在有些人來說是一個美麗的故事,充滿情趣和回味,在另一些人來說則可能是一個污穢的事情,充滿下流的、骯髒的氣息。這如同同一件樂器不同人演奏效果回然不同一樣。在這種意義上愛因斯坦的愛情生活,個人生活和他的科學貢獻及思想關懷一樣為我們留下了極為獨特的篇章,如果不是這樣,那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愛情和情感關係,尤其是對於愛因斯坦這樣的人是絕對不能夠使用「庸俗」和「高尚」這樣的標籤來標誌的。相反只能夠用描述和體會,感知與思索來呈現。大俗見大雅,在藝術中如此,在愛情故事中恐怕更會是如此。

描述愛因斯坦的感情經歷是容易的,把愛因斯坦變成教條也是容易的,可理解愛因斯坦強烈的追求,他的痛苦與彷徨,他無法超脫的矛盾需要讀者的敏感複雜的感覺去理解。這一切都使得理解愛因斯坦和女性問題變得更加撲朔迷離,甚至比可以依靠公式理解的物理問題還要困難。

德國•埃森

索引讀物:
A.愛因斯坦談人生,世界知識出版社,高志凱翻譯,1984年,北京
B.愛因斯坦語錄,杭州出版社,仲維光、還學文翻譯,2001年,杭州
C.愛因斯坦和他的私生活,《愛因斯坦傳》,瓦倫坦著,仲維光翻譯,工人出版社,北京,2009年
D.新愛因斯坦語錄,上海教育出版社,范岱年翻譯,2010年

(責任編輯: 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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