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朋友問我臺灣怎麼樣，這讓我想不出來要怎麼介紹臺灣。人們常用「人情味」濃厚去介紹臺灣，但是，如果你沒有體會過人情味，又怎麼能了解甚麼是人情味呢？小時候聽過追尋青鳥的故事，可能是手中握著「青鳥」吧，我一點兒都聽不懂。
到洛杉磯一晃15年，近日重踏故土，才知道自己過去從來沒有真正地認識臺灣的人情味。
洛杉磯許多朋友返臺捎禮都喜歡帶上臺灣鳳梨酥、番薯糕，我相信大家品嚐時一定覺得特別地香甜可口，甚至引動思鄉情緒綿綿。如果有朋友像過去的我一樣，不稀罕這種「土產」，就請聽聽下面這個有關好滋味的故事。
哈克大約30~40歲、身材壯實，他做代工甜點，許多大飯店大餐廳的鳳梨酥等甜點都出自他的小型食品烘焙廠。因應需求，他指揮著10位左右的年輕員工，可以一起做出約10多種造型、甜度、酸度、有無果粒、纖維口感等各有特色的香甜鳳梨酥。
為了尋找適合的鳳梨原料，他曾經走遍中南臺灣，最後終於在南投縣名間鄉碰上了阿港伯。阿港伯田裡的鳳梨：四面日曬充足因而能保持批次鳳梨甜度穩定、是土鳳梨所以做餡纖維足夠、早期採收故能存留足夠果酸──而這一步步都是哈克用心的研究堅持，蛋糕店的學徒經歷讓他知道，一切真材實料不打折產品才能好吃。他完全不用香料或冬瓜摻假。
哈克也做漂亮的番薯糕──圓柱形糕點紫皮裹金黃，看起來真是鬆爽可口。除了哈克受日本碎石烤啟發而研發得來的特殊烘烤技術外，也少不了有一位番薯嬸的物料提供。在南臺灣種植、樂天的番薯嬸說：「別的我不懂，但我懂得一切種番薯的相關事務。」種在山腰紅土地上的番薯，因為雨水會流瀉下山，番薯根莖就不會被過度浸泡。
碰上好年頭，這裡收成時每株番薯藤可「拼」出來一串3~5條肥大多乳汁的番薯。無論是紫薯或黃色番薯，這都是哈克糕點的好原料，哈克用它做出了打上自家品牌的精緻點心。
哈克的父母直到如今依舊克勤克儉地在中臺灣北港賣粉圓，父親看小攤子做買賣，母親熬煮粉圓、銼碎冰往返運送，哈克不時會回鄉探望父母，再嚐一碗粉圓冰。
哈克年少時曾讓父母、照顧他的姊姊頭疼。一次，他在混幫派被開山刀劈得大腿血肉迸開中覺悟了，如今小有成就的他能讓家人放心。再度回鄉，他敘述著煮粉圓的大灶曾經怎樣煮到裂了並多次重砌、小時後父親怎樣利用灶頭催芽絲瓜子以利種植……這讓我了解到，他的奮鬥之能成功，是有著鄉土原動力的。
我在想，鳳梨酥、番薯糕，是臺灣這片土地、阿港伯、番薯嬸與哈克及父母家人的用心薈萃。他們踏實勤儉、用心惜福地堅持做好該做的事情，認認真真地生活著。
我經常在臺灣小街、在餐廳或商店裡碰上這些人們；在便利商店裡與我打招呼的年輕人溫文有禮、早餐店裡遞過油條燒餅的中老年人達觀慈祥。這一切都讓我體會到：就是他們造就了臺灣的人情味──而這一切卻是我過去追逐好學問、好工作的年輕生命中從來沒有留心看見的。◇
責任編輯: 古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