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50)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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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二十八  「鬼見愁」

張文陸心事重重地走出祁家,向二道壩市場走來。他本想穿過田間小道從壩坡登上壩面,但雪大阡陌已被覆蓋難辨路徑。又估計到壩坡又陡又滑沒法攀登,所以只好繞道走大路。可等到已經走近市場牌樓時卻又覺得為難了,因為「市場管理處」規定不許養狗,帶狗上市屬「違規」。他後悔在飯館吃飯後沒讓小王欣把狗帶走,如今落下難題。送回去吧路遠難走太浪費時間。不送回去又怎能瞞過「市場管理處」的眼睛?

他想了想,覺得不能把灰虎送回去。倒不是因為路滑難走,而是因為今天風高雪大上市的人必定很少,壞人極有可能乘機活動。有個灰虎伴著既壯膽也能使伺機作案的壞人有所顧忌。

他解開大衣扣把灰虎抱起再罩起衣襟,低著頭,背著管理處的門窗緩緩走過。倘或有人看見不留神的話還以為是抱著個孩子。

居然被他混過,管理處的工作人員毫無察覺。他吃力地堅持走過二三十步才把灰虎放下,做了個手勢命牠不得出聲。那灰虎竟然領會,連喘氣也小心起來。

文陸站在路中心向前望去,兩側清一色的黃頂綠壁的攤戶連綿逶迤,在大雪覆蓋之下就似一對冬眠的臥蠶。

從屋頂升起的黑煙就可判斷今天上市人數的多少。除幾家餐飲店和專辦大宗批發交易辦事點之外僅有寥寥可數的幾家開門營業。這樣的冷天在僅有塑料板遮風的攤屋裡沒有爐火是不可想像的,文陸一打開「修配站」的門第一件事就是生火爐。把平日積攥的破紙箱、木板、樹枝塞滿爐膛,點上,先大煙大火的一烘,冷氣驅走再徐徐加煤,不一會一壺開水也就應時而生。

他把灰虎栓在後門把手上,再為自己泡一杯茶。一面啜飲著一面打量今天的活路(工作)。

兩把進口的美國麥迪科鋼珠鎖,一把德國輕型摩托車的鍊子鎖,一個小型保險箱都需要打開並配上鑰匙,這是說定了明天要交貨的。

水壺繼續翻滾,鋼銼聲、電鑽聲「吱吱軋軋」,除此之外再無聲響。屋外大雪已停,但這人間都似乎已被凍僵了,連灰虎也在瞌睡……

忽然電話鈴響了!

「喂!……修配站,公用電話!您找誰?」文陸問。

沒回音。

「媽的,沒事撩撥老子!」他罵道,然後繼續幹活。

灰虎突然打了個噴鼻躍身而起,隔著爐子望著前門像是要叫的樣子,卻又忍住了。

文陸看著灰虎機警的動作,自己停下活計,把水壺移開側耳細聽。又打開前門向外觀望了一會,一切不見異常,萬籟俱靜。於是回頭對灰虎罵道:「你他媽的也神經病?」

鍊子鎖配裝完畢,反覆試驗十分順手,不自主地哼起了小曲:

「……送郎送到了大門以北,

見一個老王八馱了個大石碑。

我問你:『老王八,犯了什麼罪?』

『為從前賣燒酒羼過涼水!』……」

大約口渴了,端過茶杯剛要喝,屋內一亮,前門竟毫無聲息地塞進一個臃腫到幾乎無法進門的人!

文陸一愣,這人身強體壯卻好輕巧的手腳!

他打量來人:一身灰綠色「棉猴」,套帽下露出一頂仿軍的「迷彩」帽,大口罩遮臉,兩隻眼睛瞇縫成一道破折號。

灰虎叫著做勢撲來,但卻被鎖鏈限住,只能直立著「汪汪」不停……

來人不理會狗的反應,彷彿是熟人一般不請自坐,在門後一張椅子上坐下,緊靠著電話: 「小兄弟,忙著哪?」他隔著口罩問道,十分親切。

河北有諺語:「京(北京)痞子,衛(天津衛)嘴子,保定城的狗腿子」是三種不好惹的人物,此人滿口地道的天津口音……

「歡迎惠顧!」文陸職業性的說著,同時喝止了灰虎,心頭卻不由地緊張起來。

「這麼冷的天還開門應市,不容易!」來人說著,右手從口袋裡摸出一盒「大中華」讓道:「來一根?」

「不會,謝謝!」文陸謝絕,然後回答他的奉承:「養家糊口,談不到辛苦。」

「我有點小事……」來人自己打開爐門,用火鉗夾出一粒火炭然後解下口罩點煙,同時說明來意:「有件東西……祖傳的……」他拉開大衣鍊,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

文陸注意此人,團臉、微胖,兩眼小的就似兩粒黑豆,口角、眼角都有疤痕。奇怪的是做事只用右手,左手揣在大衣兜裡始終不露。

他小心翼翼地解開布包,一件光燦燦奪眼的女用手提包擺在文陸案頭:「求你把它打開!」他說。

文陸仔細觀看,拉鍊頂端一只小鎖只有棗核般大小,固然十分精巧卻是「防君子不防小人」,並不難打開。但,這只錢包卻非同小可,因為它從拉鍊到鎖都是金子的,而包面是鱷魚皮製成,價值不菲。至於它裡面裝的是什麼那就更難猜測了。

把來人的外貌與打扮和這提包擺在一起,就好像豬八戒挎花籃比不到一處。

「好金貴的東西!」文陸誇道,可心裡卻懷疑加深。

「祖傳的!」來人面色鄭重的介紹:「從我老老娘那輩開始傳給我老娘,我老娘傳給我娘,到我這輩沒有女孩可傳就讓我撿了『落(音ㄌㄠ去聲,撿便宜)』。可是把鑰匙丟了……」

雖然說得天花亂墜,但文陸卻聽得出來是謊話連篇。因為皮包仍然嶄新,它製成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年。

「可是……」文陸慢條斯理地說:「幹我們這一行的,公安局抓得緊。市場管理處有規定,凡牽扯貴重、機密的鎖鑰都必需有公安證明或本機關單位介紹信。否則,出了事我們要負法律責任!」

「嗐……」來人笑了:「小兄弟不開面(不會變通),看不出你倒是個『順子(循規蹈矩)』。這人不知鬼不覺的,你打開,我拿走,清楚麻俐,有什麼麻煩呀?」

江湖黑話一露文陸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懷疑,決心不蹚這無妄的渾水。但鑑於來人身魁體偉犯不上生硬的頂撞,便一臉委屈地央告道:「老哥您多擔待,我是身不由己呀!誰讓我吃這碗飯呢?吃這晚飯就得受人管。您還是到管理處去批個條子,我保證,條子一到隨手就開,行了吧?」

「這樣!……」來人臉色不好看了:「小兄弟!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你懷疑我這東西來的不地道,我也不用再解釋。這樣,把它打開,裡面的東西我們哥兒倆一人一半!」

「我也跟您說實話,老兄!您這是要敲我的飯碗。您帶東西來跟我分贓,我不敢奉陪呀!不過我也不敢得罪您。這樣好不好?您權當饒了我,把東西收起來一走了事,我這兒權當什麼事也沒發生。」說著他起身走到爐子前裝做要捅火,拿起爐鉤準備,一旦對方逞兇時有所屏擋。

「小兄弟辦事『黏纏』,不講裡兒(理)也不給面兒(面子)……你是在抬行市,是不是?」來人面帶慍色。

「這說到哪兒去了?我……」文陸急忙解釋。

不想對方不容他說完便斬釘截鐵地說:「好,我服了,就算你贏了!跟你說實話,這個錢包……」說著他拿起提包用手指提著拉鍊在自己臉前晃動,似是很不願割捨的樣子:「你看值多少錢?」他忽然問文陸。

「我哪裡懂這個!」文陸不屑應付,他拿起彈子鎖又開始工作。

「猜猜!」來人追問。

「大概……二仟。」文陸隨口一說。

「二仟?」來人彷彿受了委屈:「光這皮就值美金五百!」

「我沒研究,」文陸不願再和他囉嗦,想以冷淡迫使對方知趣走人。

「這是『六四』的時候……」他嚥口唾沫。

一聽到「六四」文陸倏然向他投來一記眼光。

「……一位香港老太太捐給北京絕食學生的……」來人似乎對文陸的輕視感到氣憤,他鄭重其事地嚷道:「是讓學生保存用到緊急場合上。後來果然『六四』垮了,學生們四處逃難,保存這錢包的人找我想辦法給他換成現款,分給同學們避難、流浪的時候用。哥哥我二話沒說,把身上所有的八仟多塊都掏出來。所以,這錢包現在的價值起碼是八仟!……」

誰知他這番話是真是假?文陸看看提包再看看來人,輕微地笑笑沒說話。

「不信?」來人彷彿受到侮辱,指節一用力那小金鎖應聲而開,他把包內的東西抖落在案上:「你看!」

文陸仔細看去,兩隻精緻的首飾小盒、一張卡片,上面的英文字看不懂,但中文寫的是:獻給愛國者。

來人接著打開那兩隻首飾盒,一對耳墜,一只閃光的戒指:「怎麼樣?」他盯著文陸。

文陸不懂首飾,估量不出它們的價值,只從情況來判斷覺得大概不至是假貨。但想到那一觸即開的金鎖卻嚴重不安起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要繞這麼個大彎來求他開鎖呢?

來人見文陸沉默不語,以為被錢財所打動。不覺笑逐顏開:「怎麼樣,這點玩意兒還看得過眼?」

文陸仍然不語,他估計是對方該道出真意的時候了。

「好,這錢包統統歸你了!」來人做了個大方的手勢。

「我?」文陸大驚。

「怎麼,是信不過還是不敢要?」來人奚落著。

「哦……我明白了!」文陸突地站起:「您出了八仟塊錢買個好名聲,落了好又覺得不合算,所以到我這裡來找『齊兒』來了。把這玩意推給我,讓我找補給你,是不是?」

「哈哈……」來人大笑:「小兄弟人小心眼也不大,我要是心疼這點錢還用來找你?不管哪個徒子徒孫還打發不了這點小飢荒?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那你到底要幹什麼?」文陸更加戒備起來。

「求你一件事!」來人一反常態決絕地說。

「什麼?」文陸急切地問。

「這個………」來人突地抽出左手把袖口一捋,一樣鋥明烏亮的東西在文陸面前一閃。定睛看去卻是一付手銬,一端扣在他的左腕上另一端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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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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