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自殺的幾個名人(2)文聯主席老舍

秦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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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12月12日訊】1949年,反烏托邦小說《1984》發表,當時正在美國講學的老舍對此書不以為然,認為它是一個陰暗的架空故事。老舍評論說:「那一本小說是描寫英國共產化以後的情形的。照那位作者說,在未來一點自由都沒有,即使你在家裡寫日記,政府都能用無線電給探查出來。一個人要反抗,給捉去弄死了。全書就是充滿了這樣的驚險的幻想,充滿了陰森的謠言。」

老舍沒有想到,《1984》裡的預言會在自己的命運裡展現……

「變盡了方法,不過是為了活下去!」——老舍

老舍說:「解放以前,我寫東西,最注意寫得好不好。」而現在,「我最注意寫得對不對」

上世紀20年代,年輕的老舍曾在天津南開中學短暫任教,那時,他是一名基督徒。

1924年,老舍遠渡英國,在倫敦大學東方學院教授中文。

1929年,老舍離開英國,在新加坡滯留數月後回國。

30年代初,老舍仍然自稱是基督徒,1931年7月,老舍與胡絜青結婚,他婚前曾致信胡絜青:「我是基督徒,滿族……」

《駱駝祥子》的出版和成功,促成老舍訪美,1946年3月以後,他在美國生活了將近4年。

1949年,周恩來盛情邀請老舍回國,回到北京第二天,周恩來就來看望老舍,對老舍說:你現在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了。

回國後,老舍被增補為全國文聯委員,內定為文聯主席。老舍不僅擁有作家身分,先後還被中共任命為北京市政府委員、政務院華北行政委員會委員、中國作協副主席等30來個頭銜。

作為一個「舊時代」文人,現代文學史上的「語言大師」,無產階級出身的老舍根紅苗正,很快被中共樹立成「新中國作家」的典範與旗幟。每年「五一」、「十一」的天安門慶祝遊行,老舍都作為領隊,興奮地走在文藝界萬人方陣的最前列。

1950年1月4日,中國文聯在北京飯店開新年聯歡會,並歡迎老舍先生歸國。老舍先生發言,說自己願意學習,充實自己,希望利用寫作的經驗和技巧,對革命有所貢獻。他還當場演說一段太平鼓詞:「從此後,大家生產,大家吃飽飯,真正的自由平等到了民間……人民的勝利真勝利,勝利的新年好新年。勸諸位,緊跟著毛主席走,實現新民主,國泰民安!」

老舍精神亢奮,逢人便說,新社會好,新政府好,共產黨好。1951年,他贊毛澤東:「……我怎能不感謝毛主席呢?是他,給北京帶來了光明和說不盡的好處啊……」

回國後,老舍讀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1951年,老舍說:「解放以前,我寫東西,最注意寫得好不好。」而現在,「我最注意寫得對不對」。老舍開始否定自己「解放前」的作品。

1951年10月,老舍寫了《新社會就是一座大學校》。他描繪自己參加的一次鬥爭惡霸大會,當時台下許多人喊「打」,老舍也和幾百張嘴一起高喊起來:「該打」、「該打」。老舍說:「這一喊哪,教我變成了另一個人!我向來是個文文雅雅的人。不錯,我恨惡霸與壞人。可是,假若不是在控訴大會上,我怎肯狂呼『打!打!』呢?人民的憤怒,激動了我,我變成了大家中的一個。」「群眾的力量,義憤,感染了我,教我不再文雅,羞澀。」

1952年,老舍專門寫了文章《毛主席給了我新的文藝生命》,「毛主席告訴了我和類似我的人:你們錯了,文藝應當服從政治!」老舍決定要「聽毛主席的話,跟著毛主席走」。

老舍還專門寫相聲段子諷刺美國、讚揚蘇聯友邦、歌頌斯大林。

幾乎每一場政治運動,老舍都會配合寫一部作品

1952年,老舍寫了表現新舊時代兩重天的《龍鬚溝》,深得周恩來讚賞。周恩來覺得中共紮根城市,需要文藝作品幫忙,老舍的《龍鬚溝》就幫了大忙了。他建議發給老舍「人民藝術家」稱號。

為配合「五反」運動,老舍費了很大的勁寫出《春華秋實》,描繪了對資產階級「不法行為」的鬥爭。幾經改寫,最後在周恩來定調下,總算基本合格。周恩來把老舍請去說:「我要跟你徹底講一下我黨對民族資產階級的政策,過去講得不透徹,現在運動結束了,我們應該很明確講出全部內容。你按照我講的定論重新寫一遍,要很藝術,不要公式化。背後要貫穿政策,讓人領會團結、鬥爭、改造的政策。」

1953年,老舍拖著病體去朝鮮前線住了半年,「深入生活」寫出小說《無名高地有了名》,支持抗美援朝。

1954年,在全國人大會議上,老舍發言說:「我本是個無黨派的人。可是,我今天有了派。什麼派呢?『歌德派』。」 也就是歌功頌德派。老舍曾經想要入黨,周恩來認為,老舍有統戰價值,留在黨外對中共更有利。

1956年,老舍響應公安部長羅瑞卿講話,配合「肅反」,創作出諷刺喜劇《西望長安》。

1958年,老舍配合「大躍進」宣傳,創作出《全家福》和《女店員》。還拼湊了劇本《紅大院》,裡面講大家吃食堂,下鄉鍛鍊,義務勞動,義務帶孩子等等,老舍借劇中人說:「天下無難事,只要想做就能夠做得好」,「會創造一個比月亮大一點的衛星」,劇末宣稱:「共產主義」「不遠啦」。

到了1959年,老舍開始對政治運動感到恐懼。他曾對老友趙家璧說:「老巴(巴金)的舊作,還算是革命的,尚且遭到這幫人的批判;我的舊作,例如《貓城記》之類,如果編入文集,我還過得了安穩日子嗎?」《貓城記》裡充滿了老舍對國民愚昧與「內部斗」的批評與諷刺。

文革前歷次的政治運動,老舍都積極參與

50年代,老舍參加了文藝界所有的政治鬥爭,從批判俞平伯到批判胡適,再到批判胡風、丁玲,批判章伯釗、羅隆基、徐燕蓀、吳祖光、趙少侯、劉紹棠、鄧友梅、從維熙等,無論是否自覺自愿,老舍都 「痛斥」批判對象,表達自己與「黨和人民一致」的堅定立場。

1955年,老舍以文聯合主席名義,與曹禺等聯名發表文章,擁護「聲討胡風反革命集團」。老舍認為「胡風集團」是「一夥牛鬼蛇神,為人民唾棄的垃圾!他們天天吃著人民供給的糧食,卻仇恨人民民主專政的一切,幹著顛覆人民政權的罪行。這些破壞人民事業的暗藏的反革命罪犯,應依法予以嚴懲」!

老舍批判吳祖光:「當我看了有關他的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材料之後,我很氣憤,覺得過去認識他真是對我的一種侮辱。」他列舉具體事例,說吳祖光「把自己偽裝起來,玩弄兩面派的手法」,呼籲:「同志們,不能溫情,要警惕啊」!「吳祖光,你這個『翩翩濁世之佳公子』,以前沒有出路,現在更沒有出路。」

老舍批判老朋友丁玲:「唯我獨尊的惡霸作風」,「在作協與文藝界裡面,破壞團結,搞小集團」,其行為「不但自絕於作家,也自絕於人民」。9年後,這句話也成為了官方為老舍欽定的死因。

老舍痛斥徐燕蓀:「既是畫家,也是惡霸」,而且他借陸定一的話強調:「要狠狠地鬥爭右派,狠狠地改進工作,狠狠地改造思想!」

1958年3月《茶館》首演,正值「反右」尾聲與「大躍進」時期,政治風向再度收緊。7月10日《茶館》停演,報紙上開始了對《茶館》的批判,認為這個戲沒有把反動派必然滅亡、人民革命必然勝利貫穿到整個劇本之中。

到了1960年3月,躲過了「反右」運動的老舍,因「文藝上修正主義思想」,被列為批判重點。材料都已印出,最後因北京市政府的保護,老舍名字被勾掉。

1963年,江青在一次談話中說,老舍每天早上要吃一個雞蛋,是一個資產階級作家。

那時人民日報幾乎不刊發老舍的文章,人藝也不再找他寫戲,文聯組織活動有時也不叫他。老舍便主動要求和文藝工作隊一起下鄉去為農民演出,但沒被批准。他回到家裡,對家人說:「他們不曉得我有用,我是有用的,我會寫單弦、快板,當天晚上就能排——你看我多有用啊……」他甚至想通過寫竹板快書、相聲等,來宣傳計劃生育、科學種田。

1965年,老舍在《憶昔》詩中歌頌了中共的救命之恩:「倘無共產黨,荒野鬼為鄰。」

文革前,老舍自己掏錢到北京順義陳各莊裡住了一個月,體驗生活,他公開發表的最後一篇作品就是科學養豬的快板兒:《陳各莊上養豬多》,也是絕筆之作。「熱愛豬,不辭勞,/ 餵食、飲水、冷熱饑飽,時刻仔細瞧。/ 糞便干,或是不愛動,/立即去找防疫員來治病。/……/有成績,戒自滿,/一定要站的高來看得遠。/看得遠,站得高,時刻不忘學趕幫超。」這個篇幅很長的快板書,講了各種養豬的技術問題,是一個農業文章,不是文學作品。

1966年2月,中共建政以來的文藝領域,都被定性為「文藝黑線專政」,局勢更加緊張。但老舍地位還是很高,有小汽車和司機接送他上下班。

文革伊始,老舍寫公開信表示支持和擁護文化大革命,文革開始後,他任文聯革委會主任。

老舍說:「我哪是什麼作家,作家是搞創作的,我頂多是一個筆代……」

1966年7月31日至8月16日,老舍因病住院。身體不好,市委宣傳部長曾告訴他不要去學習了,在家休養。他給朋友電話講:「……前些天,我去參加一個批判會,其中有我不少朋友,嗯,都受教育……」

8月21日,兒女告訴老舍,紅衛兵在街上「破四舊」,王府井大街老字號匾額已經被砸,四聯理髮店的大鏡子也被學生貼上了大白紙,不准照,理髮照鏡是資產階級的臭毛病。女兒勸老舍,把家裡多寶閣上的「小玩意兒」先收起來,不然會被當成「四舊」被掃掉。老舍堅決回覆說:「不,我絕不收!」

老舍說:我不會把小瓶小罐和字畫收起來,它們不是革命的對象,我本人也不是革命的對象。破「四舊」,斗這砸那,是誰給這些孩子這麼大的權力?又要死人啦,特別是烈性的人和清白的人。說到這裡,他又說了兩個在前幾次運動中由於不堪侮辱而在什剎海投水自殺的例子。

8月23日,毛澤東在中央工作會議上說:「我看北京亂得不厲害,學生開了10萬人的大會,把凶手捉出來,驚慌失措。北京太文明了……」

當天,老舍一大早拿著事先準備好的發言稿,到文聯參加運動。其實那一天,他可以不去文聯開會的。老舍夫人曾經回憶:「老舍問我,今天是紅衛兵學生們『幫助』我們文聯搞鬥批改,你看我參加不參加?我說,沒有通知你就不參加。他說,文化大革命是觸及每個人靈魂的一場大革命,我怎麼能不參加呢?」

下午在文聯開會時,一群頭扎小刷子、腰系寬皮帶的女紅衛兵(北京女八中紅衛兵)闖入文聯「破四舊」,拿著名單唱名,叫到的人,被定為「牛鬼蛇神」,必須趕快出去到廣場上排隊,然後往脖上掛牌子。端木蕻良和老舍是最後被點名叫出去的,當時市文聯被揪出7人。

紅衛兵揚言要燒毀市文化局系統劇團所存的戲裝,並勒令市文化局把揪出的「黑幫」送去陪燒。老舍等被裝上卡車送至孔廟。與30多位作家、藝術家一起,老舍被掛上「走資派」、「牛鬼蛇神」、「反動文人」的牌子,強迫圍著燒戲裝、道具的火堆下跪。當時天非常熱,紅衛兵還是推搡著跪在地上的人往前去烤火。

一個紅衛兵稱老舍是「反動作家」,老舍申辯:「我哪是什麼作家,作家是搞創作的,我寫的東西都是按每個出版部門的出版意圖寫的,我頂多是一個筆代,哪能算作家,更談不上文人。」老舍受到紅衛兵的污辱與皮帶抽打。

據當時在場的文化局籌委會副主任葛獻挺說,老舍的腦袋被打破了,血一直流。他覺得老舍不能死在這,便對紅衛兵說:「老舍的罪惡很大,你們不能把他打死,打死就沒口供了。」說完便問老舍知不知罪,老舍答了聲「我知罪」。葛獻挺叫人把老舍押回去。那些留下的人,被紅衛兵剃了陰陽頭,不敢回家。有人回家拿了推子來。推光了他們的頭,這樣才一個一個回家了。

傍晚,頭上蓋著一塊血跡斑斑手帕的老舍被押回文聯,趕上全國各地來的紅衛兵「串聯」,聚在文聯大院,又接著批鬥。當時,楊沫等作家都被迫圍觀。據文聯革委會副會長浩然說:「(女作家)草明出來說,我揭發,老舍把《駱駝祥子》的版權賣給美國人,不要人民幣要美金。大夥兒一聽就嚷,讓他把牌子舉起來。紅衛兵從他頭上摘牌子,這時老舍打了紅衛兵。」紅衛兵喊,老舍打人!老舍打人!接著被打得更凶了。浩然借「他打了紅衛兵,是反革命」的理由,讓派出所的人把老舍帶走。送到公安局後,老舍半夜獲准回家,並被命令第二天去機關繼續接受「批鬥」。

拿著毛澤東詩詞投水自盡

老舍的妻子胡絜青,因老舍婚外不軌,與老舍關係緊張。政治形勢下,胡絜青和孩子與老舍劃清界限,對他很冷淡,要他好好「反省」……

老舍挨批鬥的第二天,1966年8月24日清晨,老舍將被打後的血衣和一封給周恩來的信交給胡絜青,走出家門,但沒有在單位出現。期間,有紅衛兵拎著銅頭皮帶到他家中找尋。

老舍拿著自己抄的毛澤東詩詞,獨自走到北京城西北角外的太平湖畔,在岸邊坐了整整一天,又坐了大半夜,半夜裡投水自盡,終年68歲。

8月25日,西城區太平湖上發現了老舍的屍體。老舍與小孫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和爺爺說再見。

遺體當天匆匆火化,老舍兒子舒乙拿著文聯開出的一封「我會舒舍予(老舍本名)自絕於人民,特此證明」的公文介紹信,到火葬場操辦了老舍的火葬手續。辦手續的人說:上面有規定,這樣的情況不能留骨灰。

老舍遺體被發現的當天,北京有86人被紅衛兵毆打致死。

評述:

老舍兒子舒乙有一次和冰心聊天,冰心突然說:「我知道你爸,一定是跳河而死。」舒乙問:「您怎麼知道?」冰心說,「他的作品裡全寫著呢,好人自殺的多,跳河的多」。

《茶館》的人物掌柜王利發「變盡了方法,不過是為了活下去!」結局與老舍很相似。王利發說:「我可沒做過缺德的事,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就不叫我活著呢?我得罪了誰?誰?」絕望的王利發送走了家人,一個人留下來,吊死在了開了六十多年的老裕泰茶館……

主要參考資料:

《老舍之死口述實錄》
《走向太平湖》
《作家老舍》
榮耀與屈辱:老舍的最後十七年
再談老舍之死–他是因為絕望而自殺 #

責任編輯:張憲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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