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心:韋君宜的《思痛錄》為何洛陽紙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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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2017年02月06日訊】韋君宜的長篇回憶錄《思痛錄》1998年出版時,在文化界轟動一時。這本書一上市,洛陽紙貴,很快就沒的賣了。之後十幾年不見再版,而這本盜版書在地攤兒上一直很「火」。

作者韋君宜是中共建政後文壇上的名人,是參加過「一二·九運動」的那批「老革命」。1986年離休前,她是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兼總編。如果她還在世,今年是百歲老人。

韋君宜在人民文學出版社當總編時,推出過多部新人的成名之作,成就了一批年輕作家。那時期活躍在文壇上的作家,誰人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韋老太?但是,她自己這部在病榻上完成的長篇回憶錄《思痛錄》卻多年不能出版。有出版社希望她起碼改換書名時,重病臥床的韋君宜不但不同意,還說:「內容也一字不改,不出就不出吧。」

韋君宜從小家境優渥。她的父親曾東渡扶桑留學,參加過孫中山的辛亥革命。她少女時代,穿着日式便裝隨父親在日本度假。她天資聰敏,從南開中學考取了清華大學,是馮友蘭教授的得意門生,是常在校刊上發表詩文的才女。

父親認為他的這個長女是棟樑之材,一定要送去美國深造。沒想到這機會被女兒棄之如敝履。她還跑出校園,義無反顧奔向延安。

當初,是蔣南翔引她走上革命道路的。「一二·九」運動中那一句見諸報端、頗具煽動性的名句「華北之大已經放不下一張平靜的書桌了」,就是蔣南翔第一個喊出來的。

韋君宜18歲加入中共,68歲退休。在她五十年的革命生涯中,最讓他刻骨銘心的政治運動,一個是延安整風,另一個是文革。她很早就稱延安整「瘋」,是文革預演。在延安整風「搶救運動」中,她一歲多的女兒夭折。在北京1966年夏,她上小學五年級的兒子被紅衛兵打傻了。

韋君宜說,再不把這些親身經歷的悲慘醜惡甚至令人髮指的事情記錄下來,就得帶進棺材裡去了。她從1975年開始動筆寫《思痛錄》這部醞釀已久的長篇回憶錄,直到1983年寫出了重頭的前八章。86年1月她離休,4月突然患腦血栓。後面的章節,她是在病床上完成的。

《思痛錄》第一章就是1943年延安整風的「搶救運動」:我一個人在空窯洞裡抱著孩子流淚。楊述(丈夫)被關在整風班裡,但天天凌晨要他們整隊到無定河邊去冒著寒風幹活(這正是北國的12月)。有一天,天還不明,我睡在炕上怎麼也睡不著,突然,窯門輕輕啟開,是他進來了。我又驚喜又害怕,抱住他問是怎麼回事。他低聲說:「我偷偷逃出一會兒,回來看你。你千萬不要相信,我決沒有那些事。」我說:「當然不會信。你快走,免得出大事情。」他急急忙忙走了。我哭了半天。

⋯⋯柳湜、柯慶施都是特務。組織上也已決定楊述是特務。在這時,我突然產生了信念崩塌的感覺。我所相信的共產黨是這樣對待自己的黨員的,我堅持,為了什麼?我曾上書毛澤東伸冤,也無結果。我還指望什麼?於是,我答應了李華生(部長),自己去整風班,「勸說」楊述。

我怎麼勸說的呢?到了那裡,他從大炕上被叫起來,我們兩人在一張木板桌邊會面。一人一條木凳,旁邊還有別人。我見了他,只說得一句:「形勢非叫你坦白不可,你就坦白了罷。」說罷就大哭起來。他也放聲痛哭,說了一句:「好的。」我就走了。後來我就在綏師禮堂聽到了他的「坦白」。

文中提到四川省委書記鄒風平被迫自殺事件。鄒風平是中共地下黨員,他在延安中央黨校學習時被當成「特務」批鬥。剛結婚的妻子因此而離開他,後和別人同居了。至此,鄒風平備感絕望,心裡的最後一點溫情和牽掛也沒有了,他自殺了。

有一次她聽到抗大分校副校長講他們的批鬥原則,他說:「別人說反對逼供信,我們就來個信供逼。我們先『信』,『供』給你聽,你不承認,我們就『逼』!」這個副校長後來在「文化大革命」中鬧得全家慘死,我不知道他是否回想過1943年他自己說的這些話!

這一幕幕,令她,「我雖然仍相信共產主義,相信只有共產黨能救中國,但是我痛苦地覺得,我那一片純真被摧毀了!」

「當時,我曾和楊述兩人議論:『現在只在邊區裡邊這樣幹,我們這些人還能忍受,能諒解。以後如果得到了整個中國,再這麼幹,可千萬不行了。成億的老百姓不會答應的。』」

1966年文革爆發。上述憂慮和「預見」 ,竟不幸都被言中了。

挨批鬥,韋君宜一度精神失常。楊述被毒打折磨,在生死邊緣徘徊。大人去「幹校」、蹲「牛棚」,孩子上山下鄉,兒子楊都成了智障人。一家人天各一方。文革慘劇比延安整風時期發生的更多更慘更不可理解。韋君宜在痛苦中開始反思。

《思痛錄》記載:原來如此,一切文化,不是封建文化就是資產階級文化,新的是修正主義文化。我從小接受的一切教育,自己推行的一切文化工作,全是百分之百「封資修」。照此向每個古人頭上打一個叉子,則打不勝打,有何難哉?⋯⋯反正統統罵倒,一個不留,斬草除根。我們這些知識分子都沒有根了,只請用剃刀剃就是,管什麼革命知識分子?

韋君宜追隨馬列一生,從天真閨秀、清華才女、激進學生、知識女性、黨刊主編、「五七」戰士、精神病患者、落魄「走資派」、馬列主義老太太,到病床上的乾癟老嫗⋯⋯她的一生在鹼水、淚水、血水中都浸泡過了。難道這就是馬列主義者革命的一生?她信仰的共產主義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1982年,一席老同學的話,令她震驚不已。《思痛錄》記載:有一個去美留過學的中年人告訴我,他在美國見到幾位世界知名的美籍老華人科學家,他們在美國的地位極高。其中一個科學家告訴他:「我是『一二·九』那時候的學生。說老實話我當時在學校只是一個中等的學生,一點也不出色。真正出色的,聰明能幹、嶄露頭角的,是那些當時參加運動投奔了革命的同學。如果他們不幹革命而來這裡學習,那成就不知要比我這類人高多少倍!」我間接地聽到了這位遠隔重洋的老同學的心裡話。他說的全是事實。我們這個革命隊伍裡有好多當年得獎學金的、受校長賞識的、考第一的,要在科學上有所建樹當非難事。但是我們把這一切都拋棄了,義無反顧。把我們的聰明才智全部貢獻給了中國共產黨的事業⋯⋯

女兒楊團:「她和她那一代人所付出的,是比生命還要沉重的代價。」韋君宜曾對女兒說,她「參加革命就準備好了犧牲一切,但是沒想到要犧牲的還有自己的良心」。她苦苦追求了一輩子,卻在眼淚全都乾涸的時候才大徹大悟。」

丈夫楊述也是「一二·九」那時的學生。在清華歷史系讀書時就立志寫中國社會發展史,而且已經列了研究計劃,寫出了若干篇章。文革中,因和鄧拓有工作關係,他被鐵棍打得骨斷筋折,1980年就病逝了。

為什麼年輕時懷揣的美麗理想,最後都變成了人間悲劇?在《思痛錄》的「結語」中,韋君宜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政治主張:「天下最拙笨的民主也遠勝於最高明的獨裁,它使我抱著最高的希望⋯⋯何必膽怯?我將歡迎能下決心的拙笨的民主!」

《思痛錄》於2013年再版時增加了11萬多字的內容,書頁厚了,內容的分量也更重了。韋君宜將所親歷的「左」禍,一件一件拎出來曝光。其間,涉及上百位「革命者」的遭遇,像東德「史塔西」的解密檔案,成為中共害人的證人證言。韋君宜對歷史的反思,不是一般的痛定思痛,而是大徹大悟。《思痛錄》不但內容真實可信,反共反毛反獨裁的政治觀點也十分鮮明。

她在晚年,冒著被中共再次打成什麼「分子」的風險,憑藉良心,將真實歷史和深刻教訓寫出來出版成書,留給了後人。2002年,在《思痛錄》出版三年後,韋君宜走了。

《思痛錄》文筆平實得近於白描,但那裡有椎心刺骨的沉痛,令人掩卷長思。作家韋君宜一生有多部文學作品,但《思痛錄》不同,它不但是文學上的一個貢獻,而且是對中國思想界的一個不小的貢獻。所以它一出版,就洛陽紙貴。#

責任編輯:高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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