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錦瑟(59)

作者:宋唯唯

巴恩斯說,在重症監護室時,他的神識離開了身體,見到了三個生命,他們將他帶到了死後的世界,在那裡,巴恩斯學到了什麼是慈悲。(Fotolia)

font print 人氣: 624
【字號】    
   標籤: tags: , ,

「你再看看這條街上,看看人們都忙什麼,每個人都各得其所,父母打孩子,城管打小販,吃喝玩樂,賣淫嫖娼,各取所需,這樣的人群,你不覺得你信仰的東西離他們太遙遠了嗎?他們根本也不在乎你想要讓他們知道的所謂真相。 你不覺得,你自以為是的奔走是徒勞而可笑的嗎?」

「每一個末世都是如此,這景象沒什麼奇特的,龐貝城毀滅後,留下的印記表明毀滅前夜全城正在淫亂狂歡。太陽底下,並無新事。 」施一桐平淡的語氣,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接著說道,「 但是,這些人是被敗壞的道德帶到這一步的,他們只是在這種集權體制下,習慣了失去任何權利,換而言之,他們有做壞人的自由,卻沒有信『真、善、忍』的權利,你還沒有看明白這個社會有多危險嗎?你看看,這個社會,每個人都在煽另一個人的耳光,在欺凌比自己勢弱的人,你說得沒錯,很多人做的都是魔鬼才做得出的事情。但是,你不覺得,正是這樣的社會,才需要信仰、需要知道『真、善、忍』嗎?」

「不正常是你能讓它正常的嗎?你以為你是誰?在這麽一個社會,你去告訴這些人放下酒杯放下情慾,去做一個清心寡慾不坑人不害人的人。可能嗎?根本不可能好不好?」

「怎麼不可能?我自己以前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我追名逐利,唯利是圖,趨炎附勢,俗世中的我不比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好半點 。我嘲笑過21世紀了居然還有人信仰神的存在,可是,現在,你看見的我,我的確信仰神的存在,我信仰宇宙之中有一種規則在運行,在約束著我。 」

「那你在家待著好好修煉啊,你用心敬奉神啊,你做到了不同流合污、不隨波逐流,已經是人中君子了。你就清清靜靜地做一個信神的橋梁工程師,不上街,不是挺好的嗎?」

「我走出來,所以有機緣告訴你,關於神的存在,你把你感受到的告訴了你的朋友, 神的力量對我們每個人都起了作用,對嗎?同樣,有太多太多的人,他們是被蒙蔽著的。我們要去告訴他們,喚醒他們。」

「我從來不知道,你竟對這個世界看起來有這麼深的愛。」朱錦冷笑一聲,譏諷道。

施一桐聞言默然好久,開口說話了。大風吹拂,他的聲音在風裡,聽起來格外的溫柔、深情。

「以前我還沒有修煉,是個平常人的時候,挺喜歡詩歌。有個土耳其的詩人寫了一首詩,火車,中譯本翻譯得不盡人意,然而,那意思還是在的。我讀給你聽吧。

「去什麼地方呢?這麼晚了,
美麗的火車,孤獨的火車?
悽苦是你汽笛的聲音,
令人記起了許多事情。
為什麼我不該揮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親。
去吧,但願你一路平安。
橋都堅固,隧道都光明。

「我很喜歡這首詩的某種難以言說的情懷,天下凡人凡事,莫不與我相關。我想,這相關也許就是生生世世吧,在一個漫長的時間場裡積下來的業債和緣。 後來我修煉了,彷彿,這種情懷就越來越濃了,只覺得,世上的人都是可憐的,他們不知道前頭是什麼。我要去告訴他們,信仰神,保存他們本心的善良,做一個好人,是唯一他們該做的。 」

朱錦緊閉嘴唇,沒有再說出任何話。因為她本能地明白,她說出任何話,都是一種冒犯和褻瀆。她將永遠保存這一晚的記憶,面前這個男子,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感受到了,天地之間的一種回響和感應。風吹得他們衣衫翩躚,他站在光裡,有著一種出塵的聖潔和偉岸。

她想,無論前方是什麼,其實,她和他一樣,都已經回不去那個人群之中了。那裡有沸騰的日常生活,吃點喝點,懷有熱切的慾望,還有鬥志,年紀大了,硬著頭皮生個孩子,為那個孩子不夠精明不夠如意,而每日裡火冒三丈,憂心忡忡,需要很多的錢,才有足夠的體面和安全感,當然,免不了有敵人,有敵人才有起伏,鬥得刺激、來勁,歲月流逝全然無知——那樣的生活,施一桐不可能去過的,現在,她也不可能了。

他們往回走著,夜色深了,街頭不再那麼人頭攢動,摩肩接踵,變得空闊和爽潔,燈光透過榕樹,使得路面充滿了寧靜的斑駁光影,海風拂面。朱錦問道, 「 那麼,自從你開始修煉,你就不再讀詩了嗎? 」

「能讀到心裡去的,很少很少了。人嘛,幾千年說的都那麼點事。 」

「那修煉人的樂趣是什麼 ? 」

「其妙無窮。你讓我用語言說,我真的說不出來,太多太多了。你看我枯坐陋室,而我神遊萬里,天地自在。而且,如果你去看看我讀的書,就知道我並非不讀詩,我讀到了最好的詩。」

「我會去好好看的。」朱錦說。

他們肩並肩走回社區,說說笑笑間,信步進了電梯。待到電梯門打開,朱錦習慣性地從手袋裡摸出大門鑰匙,聽見走廊一端的安全樓梯裡,突然傳出劇烈而急促的腳步聲,奔向電梯。朱錦此時已然跨出了電梯門,她本能地把身後的施一桐往電梯裡一推,手指迅捷地一按關門鍵,低聲道, 「下去, 你想辦法脫身。」

電梯門合上了,她眼睛的餘光只瞥見電子顯示屏上數字在跳動,就被一個拳頭砸到她臉上,臉上鹹熱火辣,滿嘴是血。口腔裡的牙齒和眼眶裡的眼球似乎一起飛了出去。「臭三八,你他媽還膽挺大,還挺有義氣,在老子們眼皮底下掩護人逃跑。追去——」@#(待續)

責任編輯:李婧鋮

如果您有新聞線索或資料給大紀元,請進入安全投稿爆料平台。
related article
  • 朱錦看羅衣熱淚滿面、情緒激動的樣子,含著嘴裡的飯,可憐巴巴地申訴道:小姐, 我上了一天的班,來回擠了兩個小時地鐵,餓都快餓死了。而且這光碟我自己看了好多遍了。
  • 她想上樓去,趕緊的,把那些東西都轉移出去,藏起來,現在運出這個樓是不可能了,她能把那些全藏進自己家裡。他們並麽權利去搜她的家。她轉過身,只見亂哄哄的大堂裡,有兩個警察正目光筆直地一齊看向她,看她和那個一點用處都沒有的文員理論了半天物業管理條例。
  • 當天下班後,朱錦心急火燎地趕回家,把鄰居家裡所有的大法書籍、真相資料,全部裝進一隻大旅行箱裡,放進自己家的衣櫃最裡側、最深處的角落裡。她明白這也是不安全的,細究起來,簡直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走廊裡的攝像頭,沒說的,現在不可能還是壞的,一定是24小時監控,魔鬼的眼睛始終在盯著你。但不管怎麼樣,她要完成她認為自己必須為鄰居做到的那部分。
  • 「做什麼夢?」朱錦應酬了一句,知道自己不是唯一一個一翻書就犯睏的人,她心裡稍稍安定了些。
  • 羅衣離開後的第三天晚上,鄰居回來了,他站在門外,風塵僕僕,腳底下一隻黑包,依然穿著走時的那身灰衣布褲,看著還不是多髒,只是深了好幾個色號,可見旅途辛苦。他膚如黑炭,理著平頭,人在雨打風吹陽光暴曬的路途中,跑成了一根竹子,又瘦又直,只有兩隻眼睛晶亮,咧開嘴向著朱錦嘿嘿笑,說,我來取家門鑰匙來了。
  • 朱錦心神不寧,突然從沙發上霍地站起身來,急促地道,「要不你還是趕緊走吧,不要在這房子裡待了。你回來也就幾個小時,可是每時每刻我都只覺得提心吊膽,覺得下一分鐘就會有人衝進來。」
  • 洗手間裡,我在洗臉池前磨磨蹭蹭,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鏡子裡,一個戴黑墨鏡的在向我微笑!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方明,這兒沒監控。」這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驚肉跳!他摘下了墨鏡——My God!是他!
  • 在醫院見到了杜紅,也看到了她那位一直昏睡的將成為植物人的男朋友,我真是無話可說了。這個剛畢業的法律研究生,不諳世道,跟預審死磕,結果被一手遮天的小預審整得被律師所解聘、男朋友被打成重傷。我塞給她一萬元——杯水車薪,在這昂貴的醫院裡支撐不了幾天。這錢還是我向母親借的,我目前在國內的現金,為還人情債已經花的差不多了。
  • 徐隊一愣:「說點兒『人話』你聽不懂啦?非得讓我說『黑話』是不是?方明,收拾東西!」我終於聽到了這句久久企盼的「自由令」——坐牢四個月,我就聽不懂「人話」了?非得用「地獄的語言」翻譯一下!我已經成了標準化的大陸囚徒了!
  • 忽然牢門口鈴鈴作響——徐隊拿著鑰匙當鈴鐺晃。「又講課呢,方明?」他說著開了鎖,裝模作樣地說:「放學了,你走吧。」這是著名小說《最後一課》裡的最後一句話,他用的也是小說中那老師悲涼無奈的語氣。又開玩笑了。我馬上改為笑臉迎了過去,「徐隊,又提誰呀?」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