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羊在等了三個月後下令開始攻城，攻勢非常猛烈，而且樂羊親自指揮。城池馬上就要守不住了。
中山國大臣就商量對策，後來公孫焦又跟中山國的國君說，他有一個辦法可以退兵，就是把樂羊的兒子樂舒綁在一個旗竿上，吊上去，然後告訴樂羊如果不退兵，就把他的兒子立即斬首。樂舒就被吊到旗竿上，遠遠地就求他的父親救命。
樂羊說，不肖子，給了你這麼長的時間。你既不能輔佐國君治理國家，現在到了臨危的時候，又不能夠幫助國君下定投降的決心，你現在哭得就像一個小孩兒一樣，實在是該死！
然後樂羊就彎弓搭箭要射他的兒子。當時樂舒在上面叫苦連天。中山國的國君就把他放下來了。
放下來之後，公孫焦說，乾脆就把樂舒殺掉算了。殺了以後，把他的肉做成肉羹，給樂羊端過去。公孫焦說至親莫過父子嘛，父親一看到兒子死得這麼慘，可能會心裡非常哀痛，這個時候他的腦子就亂了，沒有心情去指揮戰鬥。趁著這個時機，我們派軍隊出城大殺一場，説不定就打贏了。姬窟就聽了公孫焦的建議，真的就把樂舒殺掉了之後，做了一碗肉羹，端到樂羊的軍營裡，說這就是小將軍的肉。
樂羊拿過肉羹說「不肖子」，然後當著使臣的面把這一碗肉全吃了，而且他對那個使臣說，你回去告訴你們國君，我們軍營裡面也有大鍋，就是為你們的國君準備的。
那個使臣回去之後，中山國最後一個退敵的方法也沒有了嘛，所以國君就上吊自殺了。自殺之後，城就被攻破了。樂羊就帶著中山國的府庫寶藏回到了魏國的國都。
當時魏文侯親自在外面迎接他，他說哎呀因為寡人的國事，造成你的兒子被殺，寡人很痛心，樂羊說大丈夫立功名各為其主。他說我的兒子確實是輔佐一個無道的昏君，也是有死罪的，我不敢以這種私情來廢了大王的公事。
然後魏文侯呢，就擺酒請樂羊吃飯，當時也是大宴群臣，樂羊呢在宴會上趾高氣昂，對自己的功勞感覺立的不世奇功非常地自信，或者是說非常地自傲。
魏文侯就跟樂羊說，他說我啊有兩箱東西想要送給你，千萬不要在朝堂上看，等吃完飯以後拿回家偷偷看。因為國君給他蓋了一個新房子嘛，樂羊就宴會結束之後，帶著這兩箱的東西，一看封得非常嚴，回到自己家裡面他就還想，他說國君一定賜給了我非常名貴的寶貝，生怕別人看見產生妒嫉之心，所以才讓我回家看。
他就把那個封皮打開揭開一看，兩箱子的東西全都是書信，就是當年那些大臣們寫給國君的告狀信，就是說千萬不能再用樂羊。第二天呢樂羊上朝，他向國君表示感謝，他說如果沒有您的信任，我是不可能在前線立功的。魏文侯說如果沒有你，中山國是不可能被打下來的，如果沒有我呢，你確實對外作戰也相當的困難，我覺得你已經很勞苦了，我封給你一塊地方叫靈壽，到那個地方去做你的靈壽君吧，於是呢就解除了樂羊的兵權。
中山國被攻下來之後，還有一個小插曲。魏文侯覺得，中山國非常遠，需要派一個非常信任的人去鎮守，於是就派了他自己的世子叫魏擊，就是準備將來繼承國君位置的人叫魏擊，到中山國去治理那個地方。
魏擊在離開國都的時候看見一個儒生叫田子方，坐著一輛很破的車昂然而來，非常傲慢的樣子。因為魏擊也是比較尊重儒生的，所以就站在道旁向田子方行禮。田子方傲然不顧，坐著車就過去了。
當時魏擊心裡就很過不去，追上前去拉住他的馬說，我問你一個問題。田子方說請講。魏擊說，是富貴的人可以對別人傲慢呢，還是貧賤的人可以對別人傲慢？
田子方說如果你有富貴，你怎麼能對別人傲慢呢？如果國君對別人傲慢，就會亡國，如果一個大夫對別人傲慢，就會亡家，可是像我這樣一個貧賤的人，我甚麼都沒有，國君如果聽我的，我就勉為其難地給國君出一些主意，如果國君不聽我的，我穿上鞋就走，誰又能夠攔得住我呢？這就是為甚麼當年殷紂王這樣的萬乘之主，可以被周武王滅掉，而周武王卻不可以去說服首陽山的伯夷和叔齊來聽從他，就是因為伯夷叔齊是窮人，沒有任何事情是讓他們覺得不能失去的。
這番話呢，當時說得世子擊啞口無言，田子方就走掉了。我覺得田子方講的話，其實是不太有道理，不管是富貴還是貧賤的都應該謙下，而不應該傲慢。田子方所講的這種傲慢，其實不應該是傲慢，而是一個人的傲骨。就是作為一個人不能夠對別人傲慢，但是自己一定要有自尊。
我們談到樂羊有三個方面比較好，他的妻子好，他的後代好，他打仗好。他的後代中有一個非常著名的燕國名將叫做樂毅。在《三國志》裡邊講，諸葛亮「躬耕隴畝，好為梁父吟，每常自比管仲樂毅」，就是說諸葛亮經常把自己比做管仲和樂毅。管仲是名相，樂毅是名將。樂毅是戰國年間非常非常著名的一個將軍，按照《史記‧樂毅列傳》的說法，他是樂羊的後代。
在攻下中山之後，魏文侯他把他的目光投向了鄴城。鄴城在現在的河北省臨漳縣，位於當時魏國、韓國和趙國這三國交界的地方，魏國的北面、趙國的南面，它是歸屬於魏國治理的。魏文侯說鄴城缺一個太守，誰去治理比較合適呢？他又問翟璜，就是翟璜推薦了樂羊嘛。翟璜說我覺得西門豹比較合適。於是魏文侯就把西門豹派到了鄴城。
西門豹一到鄴城之後啊，發現當地非常蕭條、荒涼、人口稀少。他就把老百姓叫過來問原因。老百姓說，我們感覺最苦的一件事就是為河神娶老婆，叫河伯娶婦。西門豹說河伯娶老婆，這個事情沒有聽過，怎麼回事呢？
老百姓就講，我們這個地方有一條河叫漳水，這條河灌溉著我們的土地。這個地區的農業就靠這條河。我們地方上有一個巫覡，巫覡，按我們現在的說法就是巫婆。巫婆說，河伯非常喜歡長得漂亮的姑娘，每年要娶一個老婆。如果不給河伯送這樣一個老婆，河伯就要發洪水把你們淹掉。所以我們地方上的人，每年就要花很多的錢為河伯娶老婆。
西門豹就問，爲河伯娶婦要花費多少？老百姓說大概要二、三十萬，不過錢我們是可以湊出來的，最苦的就是每年巫婆要到每家去看，誰家有漂亮的姑娘，她就說可以做河伯的老婆。
當時河伯娶婦的儀式就是搭一個很漂亮的棚子，然後紮一個船，把女孩放到船裡邊，船故意做得很不牢固。隨水漂流一段時間之後，船就會散掉，女孩就會掉到水裡邊去，那當然就淹死了。所以一般的人家都捨不得自己的女兒被淹死，就會拿一大筆錢給巫婆，請巫婆不要選她們家的女兒。這樣巫婆她就已經掙了很多錢了。貧窮的人家沒有辦法，只好把女兒獻出來。而且不光是巫婆一個人在拿錢，當時的三老（當時鄉裡邊負責教化的老年人），還有廷掾（相當於地方的秘書長），還有里長（當時負責地方治安的人）等等，這些人都是要從中斂很多的財。
西門豹說，這樣吧，今年河伯娶婦的時候，我也要去看一看。到了河伯娶婦的時候啊，西門豹親自到河邊。這個時候巫婆就來了。巫婆還很瞧不起西門豹，因爲她是地頭蛇嘛，就很傲慢。巫婆帶了一些她的女弟子，還有當地的三老、廷掾、里長啊，七七八八的人都來了。
西門豹說，聽說今天是要給河伯娶婦了，我想看一看今年要嫁給河伯的是誰呢？於是呢，就帶過來一個女孩。西門豹看了一眼說，哎呀，女孩長得不夠漂亮，河伯娶婦，一定要娶最漂亮的女孩兒，這個女孩兒我覺得配不上。西門豹說這樣吧，麻煩巫覡妳去跟河伯說一聲，就說太守現在要趕緊給禰選一個更好的，馬上給送過來。說完就命令士兵把那個巫婆抱起來，扔到水裡邊去了，那巫婆當然掙扎了幾下，就沉到水裡去了。
西門豹就恭恭敬敬地站在河邊。過了一會兒說，哎呀，怎麼總也不回來，大概是因為年齡太老，話說不清楚，那就煩請兩位帶頭的女弟子替他通報一聲。又抱起來她兩個女弟子，扔到水裡邊去。過了一會兒，西門豹又說，哎呀怎麼還不回來，看來女人是不中用的，還是煩請地方上管治安的、管文秘工作的，就是三老等人一塊去跟河伯去講。
那幾個人當時嚇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頭，知道一跳到河裡邊就死了。西門豹聽都不聽，把他們全都扔到河裡邊去了。扔到河裡之後又過了一會，西門豹說，哎呀怎麼還不回來，然後就看下邊那些人。那些人全都給嚇壞了，不知道西門豹下一個要把誰扔到河裡。他們就跪在地上磕頭，就是那些凡是參與這個事情的人，一直磕到頭上流血都不肯起來。
西門豹說你們現在才知道河伯娶婦的事情是假的吧？怎麼可能呢？滔滔逝水，一個河神怎麼會娶人間的女子，怎麼會去貪戀人間的美色？於是西門豹就用這樣的方法斷了當地河伯娶婦的風俗。
然後西門豹就開始在當地興修水利工程，當時造的渠叫西門渠，現在還在。當時以彰水灌那個地方，使得那個地方的農業獲得了很大的豐收。
西門豹治鄴這個事情，就是河伯娶婦這件事，不見於《史記‧魏世家》，《史記‧ 魏世家》在談到西門豹治鄴的時候只有一句話。但是整個故事的經過，完整收錄在《史記‧滑稽列傳》裡，這兩個字現在叫滑稽，古時候念「古籍」。就是司馬遷覺得有一些人非常搞笑，比如說像西門豹、淳於髡、東方朔這樣的人。司馬遷就把他們的事蹟蒐集到一塊兒，叫做《史記‧滑稽列傳》，就專門講一些很滑稽的事情。西門豹是用了一種歸謬的方法。既然你們說這麼一件荒謬的事，我就按照你們說的做，得出一個荒謬的結論，最後讓你們去承擔結果。（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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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畢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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