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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不完美」成為力量 前名校生在夢碎的谷底重生

文/穆簡

「不完美好像不再是失敗的象徵,而是能和別人連結起來的機會,是一種強項。」(周灕葉提供)

「不完美好像不再是失敗的象徵,而是能和別人連結起來的機會,是一種強項。」(周灕葉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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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灕葉戴著一副深色邊框眼睛,在黑髮襯托下,五官輪廓卻有著異國風情,笑起來帶有爽朗的男子氣,初見時,看不出熱情愛笑的她經歷過怎樣的過往。

這個年輕的女子,從小多才多藝,曾經考入全球最富學術聲望的大學之一──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卻也曾陷入深度憂鬱,而後輟學、離家、甚至落魄到夜裡睡在紐約地鐵上。

6歲萌芽求完美性格,大學時陷入憂鬱深淵

談起憂鬱的緣起,周灕葉的話令人吃驚,「我從6歲開始,就已經出現了苛求自己的性格。」她說,「如果事情進展得不完美、不順利,我就會覺得不開心。」

這種性格的養成,和家庭環境有一定關係。在她的記憶裡,從小父母就習慣於直接指出她的錯誤,哪裡做得不好,父母會立刻責備她。「這是他們的教育方法」,周灕葉表示理解。但潛移默化之下,她對於「成敗」變得十分敏感,完美成為她的人生追求。

周灕葉在許多領域都頗有天份,在學業上跳級,在鋼琴、滑冰比賽中都摘得冠軍;家鄉小鎮上的餐館裡,還掛著她的藝術作品。與此同時,她懼怕失敗,如果認為一件事不太可能成功,她寧願不做,或者故意放棄,來維持不敗的形象。

但是當周灕葉考入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生物工程系後,她的人生就像一艘小船從湖泊進入大海,忽然間失去了方向。

她帶著雄心壯志進入大學:拿到4.0的GPA,四年後進入哈佛醫學院,成為一名醫生,給人生的第一階段畫上完美句點。

「可我發現,周圍的每一個人都和我一樣聰明,甚至比我更聰明」,周灕葉笑著說。曾經自然而然到手的成就,竟在這裡變得遙不可及。她的成績單開始出現B,而且越來越多,上醫學院幾乎成為不可能,這讓一直苛求完美的她遭受巨大打擊。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憂鬱情緒,並且情況越來越嚴重,無法掙脫。想到父母的評價、別人的眼光,更讓她如坐針氈。

然而,對於經受的痛苦和徬徨,她閉口不言,不與任何人傾訴。「憂鬱的背後是很深的羞恥感,我不想被別人用評判的眼光看待」,而好強的她覺得,尋求幫助是弱者的行為,所以一直希望獨自克服。「可是你在人前隱藏得越多,你就越痛苦,因為你不斷地感受到自己是孤獨的,你就越不想對別人說,漸漸就形成惡性循環。」

到後來,周灕葉開始逃課,最後發展到輟學。她不敢回家面對失望的父母,於是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和一個行李袋,孤身逃來紐約。

剛到紐約時,她身無分文,無處可去,只能睡在朋友的朋友家裡。「到後來,他們不能再收留我過夜。」周灕葉說,「於是我開始睡在7號線地鐵上。」她的人生好像就這樣跌入谷底,成為自己眼裡「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境遇逆轉,「不完美」竟成憂鬱解藥

也許人生際遇有奇妙安排,周灕葉偶然間找到了一份工作。就在「颶風艾琳」(1972年以來紐約遭受的最惡劣颶風)到來的前一晚,她攢夠了押金,搬入了一間公寓。

隨後,她決定尋求憂鬱症治療,她遇到的第一位心理治療師,把她帶到一個心理健康支持小組。也許是因為那時「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在那個小組裡,周灕葉第一次敞開心扉,把自己多年來埋藏在心裡的痛苦和失敗經歷坦露出來。

周灕葉回憶,在她說出自己「失敗者的經歷」後,奇跡出現了。「我發現,很多人和我有著相似的經歷,是有人可以理解我的!」

此後,每次組裡有新人加入,周灕葉都會分享一次自己的故事。她漸漸發現,一直以來她認為羞恥的失敗經歷,竟然成為一種力量。「每當我談起我的痛苦、我的缺陷、我的脆弱,竟然能幫助到別人。」曾經有一個來到組裡的女孩,一直不肯說出自己的心結,在聽到她的剖白後,終於願意說出自己的苦惱,情緒也得以好轉。

「不完美好像不再是失敗的象徵,而是能和別人連結起來的機會,是一種強項。」周灕葉說。

後來,周灕葉決定把自己的經歷寫成文字,和同樣有心理健康問題的人分享。「我常遇到那些從來沒見過面的人,對我說『我聽過你的故事,你的故事太棒了!』」周灕葉說著就笑起來,然後聲音慢慢變得認真,「這對我來說是一種祝福,我覺得如果我沒有經歷各種苦難,我也不會有這樣的能力幫助別人。 」

分享自己的傷痛,療癒了別人,也療癒了自己。「當然要選擇安全的人來傾訴。」周灕葉補充,自己的幸運,在於找到了心理支持小組這樣安全的環境。

她也學會了正視自己的不完美。「會有一些事情讓我覺得傷心、羞愧,但是如果我能面對它,反而可以藉此變成一個更好的人。」

在持續幾年的心理治療後,周灕葉的憂鬱情緒明顯緩解。她的眼光從自己的痛苦,轉向其他困境中的人。

她重新申請大學,就讀心理健康諮詢專業,並在畢業後進入青少年心理治療機構工作。她還承擔了心理健康支持團體的志願工作,幫助更多的心理疾病患者走出負面情緒,回到生活正軌。

如今她的人生,不再為了追求成就、或為了別人的看法而活,而是以自己選擇的價值觀為標準而前行。

「無論人生帶領我走向哪個方向,我都有能力承擔和面對,我知道如果我做好的話,就可以幫助到別人」,周灕葉說,「真正重要的是,在你的人生中創造有意義的事,為你周邊的人做出一些貢獻。」

在採訪過程中,她的先生一直在旁邊默默地陪伴著她。問她先生是否在她的情緒恢復中幫了很大的忙,她說有,但是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我想要強調的是,在遇見他之前,我就恢復得非常好了。」她爽朗地笑起來,「(婚姻)是我人生的下一步,我很高興能學習更多、變成一個更有效率的人。」

此時她的眼裡沒有一絲徬徨與陰霾,明亮的一如夏日的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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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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