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光輝的人格榜樣 豐富的思想遺産

--追思小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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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7月26日訊】七日清晨,打開電腦,讀到小凱病故的消息,懊悔莫及。就在上個月前我和澳洲來的朋友交談,還提起小凱的病情。我說,過幾天一定再給小凱打個電話。可是一直還沒打,如今悔之晚矣。

第二天,我們北京之春同仁給小凱的妻子吳小娟發去一封慰問信。信是這樣寫的:

吳小娟女士:

驚悉楊小凱教授病故,不勝悲痛。

我們來晚了。很多話本來是該在楊小凱生前就向他說出的。我們應該在他生前就告訴他我們對他是何等的敬重,何等的欽佩。我們要告訴他:你是我們一代人的驕傲,是華人知識份子的光榮。我們希望讓小凱知道,他非凡的經歷和非凡的品格,他非凡的資質和非凡的成就,早已完成了一個真正輝煌的人生,一個足堪後世敬仰和效仿的人生。這些話是應該在他生前就讓他聽到的。但願這些話能傳送到小凱的在天之靈。

謹向楊小凱教授致以最深切的哀悼,向你和你們的孩子們表達最誠摯的慰問。告訴孩子們,他們的父親是個多麽了不起的人。

《北京之春》同仁
2004年7月8日於紐約

我最後一次和小凱通話是在三個多月前,那天他剛飛至洛杉磯,準備接受一種最新的治療方法。電話裏小凱的聲音很弱,說了幾句後就把話筒轉交給妻子吳小娟。我放下電話後心情很沈重。這和去年夏天那次通話大不相同,去年夏天我給小凱打電話,小凱的聲音一如往昔。小凱還告訴我今年(2004年)一月哥倫比亞大學要舉行一個有關他的學術思想的研討會,他會出席。我聽了很高興,爲他的學術成就而高興,更爲他的病情穩定而高興。此後,我還一直期待著和他在紐約見面,但過了一月份仍未見下文,想來凶多吉少。然後我就知道他要來美國就醫。醫學宣告無力回天,新技術可否起死回生?沒人心裏有底。有神論者可以祈禱,無神論者唯有焦慮。

大前年,我在墨爾本工作的表妹來電說楊小凱得了癌症,我大吃一驚。我趕忙發電郵向澳洲的朋友探詢,很快就收到悉尼鍾錦江的回信:“天妒英才!”“小凱查出肺腺癌。”我的心一下就沈了下去。隨後我撥通了小凱家的電話,小凱夫婦都接了電話,聽上去語調很平靜,我稍稍感到一些安慰:現代醫學如此發達,小凱畢竟還不老,雖然不可能康復,說不定還能挺上十年八年。

說來我和小凱未必算得上密友知交,然而他的病情卻如此令我牽挂,令我哀傷,這或許因爲我們是同一代人,同一類人,故而格外相敬相憐相惜。我發現,我有些朋友和小凱並無私交,甚至沒見過面,但是他們對小凱不僅深懷敬意,而且還有一種老朋友似的感情,對他的病情也很關切,對他的去世也十分悲傷。大概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吧。

我是在八五年八六年知道楊小凱其人其事的。當時我在北京,能從朋友那裏讀到梁恒在紐約辦的中文季刊《知識份子》,上面登有小凱的文章,瞭解到這位楊小凱就是文革期間那篇《中國向何處去》的作者楊曦光。八七年我來美國,夏天應邀參加了留學生經濟學會在安娜堡密西根大學舉行的第三次年會,在會上結識了小凱,一見如故。他送給我兩本張五常的書。順便說一句,那時候的留學生可比現在的留學生活躍多了,又是組織各種社團,又是在報刊上發表文章,又是舉行和參加各種研討會。那段時間我和小凱見面的機會比較多。後來他去了澳大利亞。我九二年去澳洲時又見到他。再以後,小凱有幾次來紐約開會,到哈佛作研究訪問,我們又有幾次相聚的機會。平時則有些電郵和電話的往來。

小凱潛心治學,他沒有參加過民運組織,然而他對中國的民主事業的關切始終如一,對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的倡導始終如一。他參加過多次反對政治迫害、爭取言論自由的簽名活動,他是留學生第一次簽名信活動的發起人之一;直到去年,他還在國內發起的一次簽名活動中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從不忌諱和民運人士公開交往,從不忌諱在民運刊物上用真名真姓發表文章。他那本《牛鬼蛇神錄》在結集出版之前就是在《中國之春》上連載的,此外他還在《中國之春》和《北京之春》上發表過二十幾篇政論文章。楊小凱寫政論文章,既融入了自己的個人經驗與體會,又包含著博覽群書的豐富學識。小凱的文章很受讀者歡迎。他的文章富有啓發性和挑戰性,很多重要問題和重要觀點都是他很早提出來的。小凱的文字也別具特色,不雕琢,不堆砌,不故弄玄虛,不故作驚人之語;只是用平實的語言把自己的感受和見解表達出來。讀其文,思其人。我猜想,不少連面都沒見過的人之所以會對小凱有一種親近感,多半正是得助于他那樸實的文風。

小凱的一生坎坷而又輝煌。他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光輝的人格榜樣和豐富的思想遺産。我這裏只談談他的憲政思想。現在,憲政理念已經成爲海內外華人的一個熱門話題,小凱則是倡導憲政最早也是最力者之一。早在八十年代,小凱就寫文章,對英國光榮革命稱讚不已,強調權力的分立與制衡,強調私有財産制度的巨大政治功能。他提出設立人身保護法案,取消反革命罪,禁止任何政治迫害,修改憲法,實現政教分離。

小凱是經濟學家,他對中國的經濟改革十分關心。但與此同時,小凱對中國的政治改革也十分關心。小凱寫過一篇談後發國家的優勢與劣勢的文章,指出,後發國家不應該只學習先發國家的技術,而且也應該學習其制度;中國在進行經濟改革的同時也應該進行政治改革。北京大學的林毅夫寫了一篇長文反駁小凱的觀點。正是在這一點上,楊小凱顯示出他和目前國內許多同行的重大區別。

大致說來,小凱主張憲政是基於以下兩方面的理由:

一是爲了經濟改革,爲了好資本主義,避免壞資本主義。在小凱的經濟體系中,産權制度是核心;而建立健全的産權制度必須要有憲政改革。如果政府的權力缺少制衡,政府就會追求一黨之私而損害社會的利益。小凱認爲,一個高度壟斷的政府權力,其行爲必定是機會主義的。這種國家機會主義會使得法治秩序無法建立。在楊小凱看來,“經濟改革只是憲政轉型的一部分。憲政制度是一種爲人民認可並接受其約束的遊戲規則,人們在這種遊戲規則下從事各種活動,包括經濟活動。經濟增長的最終源泉是制度與技術的創新,而這些都是在給定的憲政制度下完成的”。

小凱特地指出,“建立新的遊戲規則的長期利益與短期效果往往並不一致”。“從這一意義上說,對俄國與東歐的改革成效的認定需要重新考慮,不能因爲短期的挫折而認定改革的失敗,或者認定它們不如中國改革成功。如果考慮到長期因素,現行改革製造的長期憲政轉型的成本可能超過了在短期內而取得的收益。如果是那樣的話,對中國現在改革的成就就可能要重新評價”。小凱對中國的經濟改革提出了根本性的質疑,這無疑應當引起人們的充分重視。

小凱主張憲政的另一個理由,也許還是更重要的理由是,專制制度是建立在不斷的政治迫害之上的,惟有實行憲政才能結束政治迫害。楊小凱說:“歷史唯物論是錯誤的,經濟搞得好不一定政治改革就能上路。德國希特勒的經濟政策是最成功的,當時在歐洲第一個走出大蕭條,失業迅速減少,經濟高速發展,全世界第一個修高速公路的國家,但因爲政治專制,走向戰爭。”小凱說,“中國政府總想與美國結盟,但總是結不了,爲什麽?因爲你是一個專制制度、搞政治迫害、宗教迫害”。小凱強調,“如果中國不進行憲制改革,經濟強大後會走向二戰前德國、日本的道路,打臺灣,而與全世界文明社會對抗”。

楊小凱曾經因爲一篇文章而坐了十年的牢。他對政治迫害深惡痛絕。在《牛鬼蛇神錄》這本回憶錄裏,楊小凱寫道:“我想起一九六二年或一九七二年的復舊,它們都帶來了理性和繁榮,但卻總是伴隨著對政敵的殘酷鎮壓。

難道共產黨的秩序和繁榮總要以對政敵的殘酷迫害爲基礎嗎?我再也不是共產黨秩序的既得利益者,經過十年的勞改,我看見那麽多高貴的人成爲共產黨秩序的犧牲者,共產黨殘酷地迫害如此高貴的人,我再也不會單純地熱愛那建立在殘酷迫害基礎上的秩序和繁榮。

我相信對政敵的殘酷迫害是共產黨政權永遠難以穩定,不斷造成動亂的根本原因。”小凱寫道:“我的靈魂永遠與這些囚禁的精靈在一起”,“我會永遠與一切受政治迫害的人認同”。不要忘記這些話,否則你就不可能理解那個真實的、完整的楊小凱。

小凱在經濟學專業領域的成就非同凡響。然而我們都認爲,倘若小凱的學業未曾中斷,倘若小凱沒有十年牢獄之災,其專業上的成就一定更加出色。也許,小凱終將以當代最優秀的經濟學家之一而名留青史。不過對於我們許許多多他的同時代的中國人而言,小凱讓我們感佩和親切的倒是在他專業成就之外的東西,倒是那些和他坎坷經歷密切相關的東西:例如他的青春血性,他的正直剛毅,他的平易謙和,他的奮鬥不息;他對中國命運的不可抑制的關懷,對政治迫害的不可消解的憤慨。我不知道小凱是否會被歷史承認爲一個偉大的學者(但願),但是我和我的朋友們深信小凱是一個偉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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