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雷:中國沒有教育

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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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紀元8月20日訊】有朋友想辦一個帶民間性質的刊物,刊名叫“中國教育”,我當時就在心裏嘀咕:是不是用“中國沒有教育”這個名字更好一點?後來這個刊物沒有辦成,我不知道是不是跟魯迅當年辦《新生》雜誌而流産的情形相仿佛,但這倒印證了我的想法。別以爲我這樣說是幸災樂禍或沾沾自喜,相反,我痛苦。我羞於標榜自己的痛苦,在今天這樣一個有了快感就喊的時代。作爲一個教師,十多年來,我確確實實是在矛盾和苦悶中艱難度日的。作爲一個人,我不能只是在做事情,我不能不想我所做的事情,想的結果是:深深的失望。  

中國沒有教育,也許古代有,建國以前有,但現在沒有!教育先是被政治強姦,現在則加上權力和金錢一起輪奸。教育被蹂躪得面目全非,早已喪失了她應有的品格和尊嚴。我們有名校,但沒有教育;我們有名師,但沒有教育;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僞教育理論和花樣百出的純教育技術,但沒有教育:我們什麽都有,就是沒有教育。

我不懂得也不想談什麽高深的教育理論,請允許我從一個簡單的案例說起——

英國政府曾給幼稚園兒童制定了一份學習目標,希望5歲的幼兒能學會數十位元數位,以及會書寫自己的姓名和拼寫簡單的單詞。待他們長到6歲時,教育部將會檢查這一年齡段的孩子取得了哪些進步,都掌握了多少知識。這一學前教育大綱一問世,即遭到學前教育聯盟的惡評。並警告說,政府計劃促進幼兒的早期教育,可能逼使教師和家長在這種“爭上進”的壓力下,逼迫兒童超前發展,其後果將會給兒童帶來諸如做惡夢、尿床等由於壓力引起的後遺症。對學齡前的孩子們來說,玩是他們最基本的活動,孩子有當孩子的權力,他們可以從玩耍過程中學會與其他人交往之道,體驗成人世界及認識周圍事物,同時開發孩子的智力,發展其想象力、思維力和創造力。總之令孩子娛樂放鬆的遊戲,是兒童時代最要緊的首要之事。如今政府爲幼兒規定學習目標強迫灌輸“學問”,使得孩子的遊戲活動退居次要位置,這將不利於小孩的智力甚至身心的成長。

“孩子有當孩子的權力”,進一步講,任何人都有做一個人的權力,由此,我認識到,人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成爲一個真正的人,這也是教育的唯一正當和合法的目的,是教育存在的理由。任何背離這個宗旨的教育行爲都是反教育和反人性的。

教育不只是社會發展的需要,也是人自身發展的需要,所以教育要對社會負責,更要對人負責。其實,這兩者應該是統一的。沒有人的發展就沒有社會的發展,而社會的發展最終也是爲了人,人是萬物的尺度。

任何人都希望生活在一個健康和諧的社會裏,在這個社會裏,人人都能最大限度地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人人都能充分地享有人格上的尊嚴、精神上的自由和靈魂上的安寧,當然我們也要求這個社會提供越來越豐富的物質財富,並且願意爲創造這樣的財富而辛勤勞動,但這樣的勞動不應該成爲肉體和精神的雙重苦役,而應該是充滿身心愉悅的自我價值的實現過程。

“教育對學生的生活進行意義的引導,這是因爲教育真正關心的是學生的精神世界和精神生活,關心學生成爲什麽樣的人,他爲什麽生活、如何生活;他如何塑造自己的未來;他如何與他人發生精神、情感和行動上的交往。誠然,在現代生活中,每個人都面臨著實際的物質層次的生活問題,爲此他必須工作,必須選擇職業和專業,必須進行勞動,必須參與社會事務,因此他必須具有實用生存的知識和技能。但是與此相比,生活的意義要重要得多,生活的意義牽涉到他生活的目的與價值,牽涉到他生活的希望和理想,生活的意義總是引導人超越已達到的境界,使人不斷地步入新的可能性,享受美的陶冶,精神的曆險,真正體驗生活的美感與價值。”(《理解與教育》)教育的目的是要讓人們認識到人生的意義和價值,認識到活著儘管有很多很多不如意的事情,但還是值得活下去的,從而快樂、充實、幸福地度過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說,真正的教育乃是人生教育、生活教育、美感教育和幸福教育。

而我們的教育卻無情地斬斷了學生與人生、與生活的血肉聯繫。我們看到在中小學教育中,音樂、美術等審美教育差不多只是一種點綴;歷史、政治、語文等人文學科的教育中則充滿了謊言和欺騙,不敢正視歷史和現實;甚至思想和人生觀教育也變成了知識和技能的操練而與學生的精神建構毫無關係;至於數理化等學科的教育更是遠離生活實際,追求繁難艱深,完全成爲考大學的敲門磚,一旦考取,幾無所用,進不了大學的人更無所用。學生在人生發展的最重要的一段時期內就是被迫做著這樣一些與人生毫無關係的事情!

我們總是把基礎教育看作是生活的準備(現在更是墮落成進大學的準備),這就把教育和生活割裂開來。其實,人生沒有準備階段,他從生下來那天起就已經進入人生,就已經開始了漫長而又短暫的、充滿機遇和挑戰的、幸福和不幸福的苦樂人生,他首先生活著然後生活著並一直生活著,他作爲一個嬰幼兒生活著,作爲一個小學生生活著,作爲一個中學生生活著,作爲一個工人、農民、知識份子或其他什麽人生活著,作爲一個兒子、父親、丈夫或妻子、同事或朋友生活著,作爲一個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生活著……生活,這是他的全部,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麽?有的只是生活的喜怒哀樂和喜怒哀樂的生活。

我們憑什麽把學生從生活中剝離出來長達十多年之久,然後又把他突然抛進生活中去?這就是我們的教育之根本失誤所在。這種教育對人、對人生、對生活不負責任,因而它也就不可能真正長久地對社會、民族和歷史負責!這種完全爲現實政治服務的教育是醜陋的!

如果我們承認,人的存在主要是一種精神的存在,人的本質就在於他的精神,那麽,我們立刻發現生活在現代社會中的人們已經越來越遠離了這種精神而代之以各種虛幻的現實,這就是現代人時常感到精神空虛的根本原因,而這要“歸功於”我們的教育!

我覺得怎樣活才有意義,就選擇怎樣的活法,只要這種活法不侵害別人,就應當得到尊重。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所能擁有的最高權利就是給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的權利,一個人所能享有的最大尊嚴就是真正按照自己的意願去生活。但我們沒有這個權利!我們從生下來的那天起就由家長然後是師長最後是官長規定了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甚至應該想什麽不應該想什麽,這種規定無處不在,無時不有,就像空氣一樣彌漫在你的周圍,它們有時只是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有時聲色俱厲,有時苦口婆心,有時長篇大論,有時片言隻語,有時表現爲一個重要講話,有時表現爲某個幼稚的理論,有時體現爲一種體制一種意識形態,有時則訴之於各種時尚。我們的生命是父母的、國家的、民族的、黨的、組織的、單位的、社區的、大衆的、他人的,從來就不是自己的。既然不是自己的,也就不需要認真嚴肅地對待它,——沒有自由就不可能有責任感。於是,我們一方面看到誇誇其談、弄虛作假、自欺欺人、形式主義、歌功頌德、道貌岸然、裝腔作勢等等把肉麻當有趣、把無聊當正經的“洋洋大觀”充斥於報紙、電視、會議和全部日常生活中,同時我們還看到委曲求全、謹小慎微、忍氣吞聲、隨波逐流、蠅營狗苟、無可奈何、得過且過等等沒有尊嚴、沒有價值、沒有理想、沒有信念的“苟且偷生”正是我們生命的常態。

苟且偷生?是的,苟且偷生!這個詞說得太準確了。生命不是我們自己的,而是我們“偷”來的。既是“偷”來的,就不敢光明正大地享有它,只能戰戰兢兢、心虛氣短、賊眉鼠眼地苟且一日是一日;既是“偷”來的,就大可不必敬畏它、珍惜它、善待它,而是肆意揮霍、盡情糟蹋,——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偷”到,而今天倒快要過去了。

不要以爲中國人活得不瀟灑,有誰比阿Q活得瀟灑?有誰比木子美們活得瀟灑?有誰比王懷忠們瀟灑?當一個人對自己的生活徹底絕望的時候,當人們發現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東西時,他還需要對自己的生命負責嗎?還需要審視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嗎?是的,當我們不需要追問人爲什麽要活在這個世界上時,你就不可能不瀟灑!感謝我們的“教育”,它把知識和技能作爲目標,漫不經心地抹去了那些對於真正的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東西,從而大大地簡化了生活的複雜性,使我們能“輕鬆”地活在這個不幸的世界上。我們從來沒有嚴肅地生活過,我們也不需要嚴肅地生活。然而,我們真的輕鬆嗎?一個人生活在什麽也不值得相信和依託的時代裏,一定是很可憐的。對社會上的種種虛僞、醜陋、荒唐和罪惡,他深受打擊和傷害,只好冷眼相看,用嗤之以鼻來保護自己,用不屑一顧來僞裝自己,把自己儘量打扮得冷酷一點,世故一點,無賴一點,乖張一點(這也解釋了社會上墮落文化、庸俗文化泛濫的原因),以此來跟這個更無賴、更無理、更無情、更無聊的世界相對抗。這是一種僞世故,學生常常用這種僞世故把自己包裹起來,裹得很緊,以抵擋外界的刺激,也抗拒外界的教育和引導。這是一種自我保護行爲,是在維護自己的自尊和人格不受侵犯,——他們的自尊和人格已經被剝奪和踐踏得所剩無幾了。然而,這個辦法其實保護不了自己,相反,卻使自己處於一個更爲尷尬更爲敏感和更容易受到傷害的境地。同時也使自己的精神和人格不能健康成長。他們越是僞裝強大,越是表現了深刻的自卑,自我傷害也就越重。怎樣才能保護自己?唯一的途徑就是真正地發達自己的精神,發展自己的人格。

然而,我們的教育不關心孩子的精神成長和人格培養,我們最關心的是孩子的學習,考得怎麽樣啊,進步了多少,排名如何,能考上一個什麽樣的學校等等,我們很少關心他們想些什麽,他們的感情和需要,他們的苦惱和憂慮……爲什麽?因爲我們認爲根本不屑關心,或者我們不是不想關心這些,而是不知道怎麽關心,不會關心,不敢關心,因爲這些方面,我們自己還很成問題。我們教育學生要樹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我們的人生觀、價值觀又如何呢?我們拿來教育學生的東西,我們自己相信嗎?我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所以,還是在關心成績時,我們多少能理直氣壯一點,自我感覺良好一點:我們不是也很可憐嗎?

卡西爾說:“人被宣稱爲應當是不斷探究他自身的存在物——一個在他生存的每時每刻都必須查問和審視他的生存狀態的存在物。人類生活的真正價值,恰恰就存在於這種審視中,存在於這種對人類生活的批判態度中。” (《人論》)作爲精神創造的生活一定是艱難的、負責的和嚴肅的。

爲什麽說教育是太陽底下最光輝的事業?因爲教育正是這樣一個艱難的、負責的和嚴肅的精神創造活動,而艱難、負責和嚴肅的精神生活一定是真正幸福的生活,教育是讓人幸福的事業!我想到了《論語》裏的一個故事,孔子在聽完了子路、冉有、公西華等幾個學生的述職報告後不置可否,最後,他詢問曾皙的志向,曾皙說:“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懷有巨大濟世熱情的孔子對子路等人的仕途經濟的人生理想並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讚賞,而對曾點描述的人生追求卻産生了強烈的共鳴,這正表現了一個偉大的教育家的人類情懷。我每次讀到這段文字,都被深深地感動著……

──轉自《新世紀》(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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