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紀元1月19日訊】如今，有關在大陸的僞劣商品的報導，已是司空見慣。僞劣商品從土到洋，從落後到高新技術，真是五花八門，防不勝防。尤其令人恐怖不安的是僞劣食品，很多簡直就是慢性毒藥、致癌物，著實害人不淺。人們感歎，現在中國社會轉型，計劃經濟變成了市場經濟，故而唯利是圖，造劣作僞，人心都變壞了。這樣提起來好像計劃經濟時代，中國社會古道熱腸，少有造劣作僞的現象發生。這裏我不想多說計劃經濟充斥的政治、經濟、文化“假大空”，技術革新、科研、新産品的“喜報頻傳”，我只想說在那個商品極度匱乏的時代，一樣有僞劣商品的存在。下面以我的親歷親見爲朋友們添點嚼舌根子的話題。
恰是三十年前，我在北方一中等城市的近郊務農。臨近過年，市政府給城郊幾個公社下達了一項“政治任務”，爲市民生産過年供應的豆腐。
說起來經歷了九年文革，到75年，國民經濟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邊緣，包括直轄市在內的各城市也是逢年過節才憑票憑本供應定量的“奢侈”食品，如花椒、八角、香油、瓜子花生等，豆腐大名也榮列其中。而平時，中國傳統上的窮人食品豆腐，真是難得一見的。我所在的這個城市，豆腐在那個年代可以說是絕迹了。
這年，爲了體現“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展示市領導的革命成果，市委向市民們鄭重宣佈，今年過年，一定要讓每家吃上供應的豆腐。這可以算是讓褲腰帶勒得腰一細再細的老百姓們在過年時能體會一下“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了。只是那時，市里因多年不做豆腐豆漿，僅有的懂行人也是藝疏於懶了，做起豆腐來，是“寧要社會主義的低速度，也不要修正主義的高速度”。關鍵節骨眼，這些工人階級不給市領導使勁，這樣下去，這項政治任務就要落空了。市領導們抓耳撓腮，急了一番之後，決定破除“教條主義”，依靠貧下中農來完成這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
村裏接到任務後，召開了全體社員大會，大隊書記傳達了上面下達的爲城裏人做豆腐的政治任務，提了市里撥下多少斤珍貴的黃豆。最後鄭重宣佈：XX同志，忠誠党的事業。三代做豆腐的老貧農，一定能完成黨交給的任務，讓城裏人吃上“新年豆腐”，按現代語言應當叫“賀歲豆腐”。
這XX同志，本有個可笑名字，但我這裏就按土語叫他“糊羔”吧。“糊羔”同志年近四十，腿略羅圈，背微駝，很像是解放前因著苦大仇深，饑寒勞累，在身體上留下的印迹。這人說起話來甕聲甕氣，突出的大門牙好像都在震顫。至於那大紅酒糟鼻子上挂著些清涕，讓人感覺既噁心又猥瑣。但是，“別看形象不怎麽樣，可是心裏美。”這“糊羔”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窩裏窩囊，幹起事來可是大刀闊斧，不負衆望。
村裏並沒有閑房供做豆腐房。“糊羔”經過盤算，決定在一個牲口棚借出一方寶地做臨時豆腐房。又在附近豬場借來盛豬食泔水的大鍋大缸。“一切都得爲政治任務讓道。”“糊羔”重復著領導的話。於是乎牛馬驢騾和豬們都得暫時在飲食住宿上“委屈委屈”了。過去是集體經濟，生産隊的牲口棚、豬場、糞場、廁所全擁擠在一起。糞場上每天幾個人用大鐵鍬翻攪摻和農家肥和城裏掏來的人糞尿，並拌以渣土、植物殘體等製造有機肥。糞場臭氣熏天，毋庸贅言。再看牲口棚真是四面透風，時常，北方冬季乾燥的狂風卷著糞土，昏天黑地地刮進來。所以在這裏建豆腐房，其衛生條件可想而知的糟透了。那大鍋裏的豆漿時時飄著一層污穢物，更有那牲口不時地刨蹄尥蹶子，揚起陣陣糞塵給鍋裏“添亂”。至於那些做豆腐的大師傅們，並沒有什麽白大褂、廚師帽，都穿著一兩個月不洗、渾身塵土的衣服。黃豆裏是否有老鼠屎？毋庸多提。“糞臭素”之類分子形態物質是否會經擴散溶解進豆漿裏?忽略不計吧。誰叫咱條件差，任務急呢。
在配製做豆腐的原料上，顯示出了“糊羔”的身手不凡，可能確實有家傳的功底。豆腐自來由黃豆製成，可那年代黃豆太稀罕珍貴了，“糊羔”決定以一部分喂牲口的黑豆來代替黃豆。開始，送到城裏的豆腐産品裏，黑豆成分還少些，以後逐批增多，故而做出的豆腐也越來越黑。在抓階級鬥爭的那個年代，也就是政治可靠的老貧農敢幹這種造假造劣的事，套用現在的流行語就是“我是老貧農，我怕誰？”
行家都知道，做豆腐的真功夫是“點鹵”。點得好，豆腐出得多，均勻白嫩。那天，我和幾個好學青年窺看點鹵，頗覺得有幾分詩情畫意。
已是夜深人靜，月朗星稀，北風蕭蕭。一陣陣冷風吹進棚內，燈光下，“糊羔”施展絕技，認真的點著鹵水。大概是太聚精會神了，其懸在酒糟鼻頭的清鼻涕都沒有功夫抹去。鹵水嘀嗒嘀嗒點下去，鼻頭上的清亮晶瑩的涕珠也隨聲撲答而下，有點“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韻味。此情此景，可算是鹵水與清涕齊滴，糞臭與豆香一棚了。
一個後生既沒詩意，也不懂口有遮攔。“鼻涕！城裏人吃這豆腐？！”他大聲提醒。“咋？”“糊羔”擡起頭來，指著鼻子，“就這，嘿嘿，就這豆腐，城裏人吃的帶勁哩。”
年前，“糊羔”沒辜負大隊領導的信任與期望，圓滿完成了“賀歲豆腐”的政治任務。整個過程體現了文革時代提倡的革命精神：自力更生，不向上級伸手要錢要物，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因陋就簡，就地取材，打破舊框框。最後，不僅超額完成任務，而且省下大量黃豆孝敬各位領導。領導們一致表示，明年還要將這“光榮而艱巨”的任務壓在“糊羔”肩上。
至於我，以後有條件吃豆腐了，也很喜歡豆腐的清香可口，但是當年“糊羔”做僞劣豆腐的那一幕已經深深嵌進我的記憶中。故對農村做的豆腐，顔色不正者，我嘔心倒胃的堅決拒之千里；對白嫩豐滿者，我也敬而遠之，我只願這些豆腐質地純正，沒有糞土、鼻涕之類雜於其中。
2005年1月16日於多倫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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