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以此書獻給 走向未來紀元的人們

《靜水流深》(21)第四部 勞教血淚 8

第五章 驚濤駭浪
曾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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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賜良機  

  11月中旬,三班人員又做一次大調整。傅來被放,封玉蘭被調往新成立的五中隊。王兆雖沒從她那兒詐出什麼話,但到底還是怕她是我的「同黨」,趁五中隊成立之機將她調走。所幸李春還沒被懷疑。

勞教所幾乎每隔兩星期就有新人送來,雖然成立五中隊,現有的中隊還是不斷地加人,三班不可能像以前那樣空著,必須進人,但新來的人大部份是法輪功學員。直到那時,王兆仍不想把我和其他法輪功學員關在一起。她既怕我被沒「轉化」的「轉化」回去,又怕我把已「轉化」的「轉化」到別的地方去。於是她將全部由「正常人」組成的炊事班放進三班,將原來放炊事班的七班騰出來放新人。

  炊事班負責為食堂做飯。作息時間跟其他人不一樣,每天比別人起得早,起來後就由伙房的警察押到食堂做飯。

  勞教所只有二百人時,炊事班由十二個人組成。到後來抓的法輪功學員太多,勞教所關押的人員高達千人,炊事班卻還是那麼多人。不是不能多配備人,而是食堂的灶就那麼大,鍋就那麼多,多配人也沒用,在狹小的伙房只是礙手礙腳。那麼小的食堂,全部設備成天運轉,才能勉強一天開三次飯。

  據「正常人」說,有法輪功之前她們有錢的還能吃上小炒,時不時還能吃個包子花卷什麼的。法輪功來了後,食堂的伙食越來越差,就算菜單上好容易寫上「雞塊燉土豆」,等發到碗裡,卻發現沒什麼雞塊全是土豆。

  炊事班起得早,干活累,白天又要動刀子切菜,睡眠不足難免危險,因此晚上可以比其他人早點睡。為讓她們上床後免受打攪,本來七班一直安排住在位於樓道的盡頭。

  這些「正常人」進三班都是罵著進來。她們本來是一個單獨的班,這下不但要跟作息時間不一樣的人住一起,還得睡在處於樓道中間的三班,睡眠顯然會受影響。

  與炊事班一起進三班的還有兩個「正常人」,其中一個是當時勞教所年齡最小、罪行卻最大、勞教期也最長的十三歲殺人犯黃芳。她被判了三年,這是勞教的最長期限,號稱「滿貫」。

  黃芳來自安徽農村,跟著哥嫂在市場殺雞賣。後來哥哥跟市場另一家同行為爭顧客打起來。群毆中,嫂子慫恿她拿刀捅那家人的小孩,她真的拿起殺雞的刀,對那兩三歲的孩子後背就是幾刀,當場把那小男孩捅死。因為她才十三歲,未成年,所以只判三年勞教。

  這些人進了三班,原來清靜慣了的三班未免有些別扭。好在炊事班白天都不在,勞教人員也沒有挑肥撿瘦的資格,很快大家就適應了。小黃芳一進三班,警察便勒令三班原有幾人二十四小時輪值看著她,防她出意外。

  白天還好,晚上就難熬了。能值班的只有李春、我、蒯煒、鄭佳等四人,我們只好每晚一人少睡一兩個小時看著她。

  黃芳畢竟是小孩,她除了剛來那幾天哭過幾次,每天倒下就睡著,真正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倒是我們這幾個值班的,天天熬得臉黃黃的。

  夜裡萬籟俱寂,我強打精神值班。聽著其他人均勻的鼾聲,仿佛回到拘留所的日子。那時我們也是每晚輪流值班,並趁值班時煉功。

  我突然很想煉功。我已有好幾個月不曾煉過功,現有機會豈能錯過?至於會有什麼後果,我想也沒想過。

  我輕輕下床,站在地上煉功,煉完動功又回床上煉靜功。小哨二十分鐘才巡邏一回,巡邏的空隙就夠我煉了。

  就這樣,我恢復了夜間煉功。白天呢?我每天都一邊織毛衣一邊給李春講《轉法輪》。因為看過很多次,我基本能將整本《轉法輪》全部回憶出來。我盡量按書中的原話跟她詳細講解。傅來一走,我再也不擔心有人去警察那兒「扎針」,班裡只剩下些孩子,真是「天賜良機」。

  泰山崩於前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幾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一晚,田永跟我說,秦教授知道你「轉化」的消息特別高興,過幾天會帶著北京電視台的記者來看你。你應是見過大世面的人,應付這麼點事兒沒問題吧?不用我告訴你該怎麼說吧?秦教授很愛才,所裡也希望你能早日出去,這次機會希望你不要錯過。

  秦教授是我被抓後先生新結識的「忘年交」,六十多歲,當時正與先生合作辦學校,很有社會關系。先生第一次到勞教所來看我後不久,他曾通過關系在非探視時間「開後門」,與先生一起到勞教所看過我一次。他很欣賞先生的為人,願意幫忙將我早日「弄出去」。

  我一聽要讓我上電視,只恨地上怎麼不裂條縫,好讓我一頭鑽進去,再也不出來。

  我不知我是怎麼把田永應付過去。回到班裡,本以為我會愁死,卻發現自己已似「債多不愁」麻木了,失去了思維和發愁的能力。

  發呆到半夜,值班時,照例閉眼站在地上煉功。剛煉到第三套,突然一個聲音:「曾錚!你在干嘛?!」

  我知道煉功被發現了。問話的是炊事班的崔瑞,她四十多歲,賣黃色光盤進來的,這時正好醒來,預備去廁所。

  聽到這聲音,好幾個人立刻醒了,其中一個迷迷糊糊問:「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我說夢話呢。」崔瑞說完,起身出去。

  我仍有些呆,想是不是找她談談,請她不要將我煉功的事報告警察。又想她既說她說夢話呢,是不是表明她不會去告狀?這兩個念頭都是一閃即逝,我什麼也沒抓住。

  崔瑞上完廁所回來,什麼沒說就上床。我值完班也什麼沒說就睡了。

  第二天王兆剛上班,我就被叫到辦公室。她陰沉著的黑臉後面,是一觸即發的暴怒。

  她控制著語氣,陰陽怪氣問:「你這幾天身體好嗎?」

  我的頭皮一陣發麻:「好。」  

  「沒有不舒服嗎?」

  「沒有。」

  「昨天晚上呢?你干什麼了?」

  干什麼了?崔瑞到底還是向她告狀了?王兆還沒來上班她就去食堂了,哪來時間告狀呢?又怎麼告的?我還沒想清楚,王兆突將聲調提高八度,一直壓制著的淫威像火山一樣狂噴而出。

  「你敢欺騙隊長!你敢半夜煉功!你敢辜負隊長的信任!你不想活了!你……」

  我進去時,她坐在辦公桌前,手裡正抓著一把茶葉要泡茶。這時在狂怒中,手顫抖著不聽使喚,掉了幾顆茶葉在衣服下擺。她喝的是營養茶,裡面有枸杞。一顆紅色的枸杞躺在藍黑色的警服上,格外醒目。

  她一直將我防了又防,就怕放了我我會將勞教所的事抖出去,我「轉化」後唯一的一次接見,她不讓我和其他人一起到接見室通過電話跟家屬講話,而是將我單獨帶到一個小屋,讓我和先生隔著一張桌子面對面坐著,她站在邊上眼也不眨一下盯著我們,讓我和先生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二十分鐘的接見像芒刺在背一樣難受。這回她剛有一點覺得我真的「轉化」了,我卻爆出半夜煉功!她的盛怒和歹毒爆發出來,直有泰山崩裂之勢。

  我一動沒動,安靜俯視她,指著她衣襟上的枸杞提醒她:「王隊長,您的枸杞掉出來了。」

  她呆了一呆,不由自主順著我的手指低下頭,下意識將衣襟上的枸杞撿起來放回茶杯。

  她放完枸杞抬起頭來,雙手停止了顫抖,火山口下尚未噴出的余怒似乎也被抑制和消融。

  她坐在椅上喘著氣,再也糾集不夠力氣向我發起第二次進攻,半天才說:「回去好好給我寫一份檢查來!你不給我把昨天的事情交代清楚,你自己知道是什麼後果!」   

  曝光 

  我回到班裡開始寫「檢查」,第二次承認自己並沒「轉化」,表示願意承擔任何後果。我寫著寫著,珠淚滾滾而下,濕透了稿紙。

  如果說上次「翻車」心裡非常平靜的話,這次「翻車」心情卻異常復雜。

  我一面高興,覺得如釋重負,這樣一來,我就不用上電視去給他們當什麼「轉化典型」。要真的上了電視,那樣的影響我怎麼挽回?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痛悔不已。為了能出去,我已死過多少回,這次卻為了煉兩下功將這一切給毀了,我怎能原諒自己?

  痛悔的另一原因是為李春。那時《轉法輪》我才剛給她講到第五講,還有四講沒講完。我這一「翻車」,必關禁閉無疑。我一走,誰再給她講《轉法輪》?

  傅來走後,李春掩護著我將所有我會背的法輪功經文都給她默寫一份,她將這些經文藏在貼身兜裡,一有機會就拿出來看。有一回大搜監,我們被叫到樓道坐著,勞教所護衛隊的警察進到班裡,將我們的被褥拆開、物品櫃所有的東西都扔出來翻遍,又將所有人一一叫到隊部搜身。

  輪到李春時,我看到她趁人不備偷偷去了趟洗手間。她肯定是去將經文毀了,我有些心痛,又覺只能如此。

  她被搜身回來,我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你是不是將經文扔了?」   她得意一笑:「哪能呢,我藏在秋衣夾層裡,她們沒發現!」

  我感動得差點要哭。

  這樣的搜查隨時會有,李春為經文甘冒奇險,而我卻因行事不慎失去給她講《轉法輪》的機會。她多年在勞教所待下來,雖本性不壞,有的地方卻惡習很深,一般人說她她也不會聽。現在她有心修煉,又沒有指導的書可看,全靠我講給她聽,我要一走,沒人管她,說不定她又會隨波逐流。我沒有盡到對她的責任,怎能不悔!

  我就這樣流著不知是高興還是痛悔的淚,李春在一邊早就看呆了。半晌,我才告訴她昨晚和今早發生的事,她聽得眼都急紅了:「這麼大的事,你昨晚干嘛不叫醒我?!我要是跟崔瑞打聲招呼,她怎麼也不至於將你賣了!她跟你沒交情,我可沒少幫她干活,這點面子她還得給我。你干嘛不叫醒我!?」

  我根本沒想到這點,只好說不忍心打攪她睡眠。這也是實情,每天值班,大家的睡眠都嚴重不足。

  「不,不,我知道,你還是在心裡看不起我,沒拿我當功友。要是宋梅還在,你絕對會把她叫起來商量,要是封玉蘭在,你說不定也會把她叫醒。你不叫我,你看不上我……。可是你不知道,崔瑞是流氓,我也是流氓,她看在大家都是流氓的份上,怎麼也得給我這個面子……。」說著說著,她傷心流淚。

  我的淚淌得更凶。沒想到我沒把她叫醒這件事會傷她這麼深。可我確實不能否認,自己還沒將她當作一個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我倆就這樣相對默默流淚,仿佛生離死別。門口突然響起田永春風得意的聲音:「我們的北大高材生呢?」

  滿臉得色的田永帶著一個「來賓」走進三班。我按規矩站起來,卻來不及擦拭淚水,我也不想擦。

  田永一看我的臉,神色一變,扭頭就將身後的來賓推出去。可憐的來賓一頭霧水,怎麼也不明白田永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讓他「瞻仰」一下「北大高材生」了。

   順水推舟 

  我們誰也不知接下來會怎樣。晚飯後,小哨突然通知我接電話。   有誰會給我往勞教所打電話?這從來沒有過。

  電話裡是一個無比「溫柔」的聲音,如果說話的人不說自己是王兆,打死我也認不出這是她。  

  她說,本來她已下班,這兩天該她休假,但因掛念我關心我,所以利用休息時間給我打個電話。

  說完開場白,她又說:「我今天早上對你態度不太好,你別介意,隊長也是為你好,你要是不轉化好了出去,下次說不定我們就得上對面去看你了(勞教所對面是北京市女子監獄,關的是「判大刑」的)。至於你煉功的事,你也別有什麼思想包袱。我跟你說個實話,反復的你也不是第一個,轉化後思想不穩定,隊長也理解。等會我找幾個人,你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不方便跟隊長說的,可以跟她們談談。你們都是一樣的人,會談得攏。以前我對你關心不夠,一會我會讓值班隊長將你調到我管的一班,今後我要更關心你」

  她說出這番不知該怎麼「關心愛護」我才好的話,我猜一定是田永白天看到我哭後了解情況,把她臭罵一頓,說她的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將我嚇成那樣,過兩天怎麼以「良好的精神面貌」去見電視台的記者?這件大事弄壞了,上面怪罪下來,誰擔待得起?

  接完電話沒多久,王兆果然叫了幾個她信得過的「幫教」人員把我喊到辦公室,要幫我解決「思想問題」。

  我哭了很多,又連續多天沒睡好,只覺神思倦怠,精疲力竭。我搬著小凳子走到窗邊,往暖氣片上一趴,將背沖著那幾個人。我的「思想問題」豈是她們能解決的?

  她們顯然受了王兆吩咐,不能對我動粗,見我這種態度,一時倒不知該怎麼辦。

  我們就這樣僵持很久,她們以為我睡著,開始小聲議論:看她的樣子,多可憐!多可怕!她到現在還不悟,還不與過去徹底決裂,還想煉功,就招來邪東西了……。

  聽著她們的話,我感到哭笑不得。正在不可開交,田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呵!還挺熱鬧!曾錚,你看看誰來了?你的面子可夠大的!」

  田永身後,是勞教所新上任的副所長馬浩。這人只有三十來歲,年紀輕輕仕途得意,一臉的自我感覺良好。我以前只在開大會時見過他,他從沒「屈尊」來過中隊跟任何人談話。

  「怎麼樣?聊得怎樣?」田永問。

  一個「幫教」人員說:「她根本不跟我們說話。」

  「那你們識相點,回去吧,我來看看我和馬所長有沒有這個面子。」那些人剛走,田永便「推心置腹」問我,為什麼連話都不跟人家說?

  我說,她們說的那一套什麼煉功就會招來邪東西太可笑了。我認為煉功對身體還是有好處的。

  馬浩接過話說:「欸,你別說,國家還真沒組織力量研究這個煉法輪功的動作對人的身體到底會怎樣,目前的精力顧不上。如此說來,我倒覺得你轉化得比那些人還好呢,你敢用自己的腦子想問題,她們倒像沒從『法輪功』的框框中跳出來。」

  然後他說他看過我寫的那份十八頁的「揭批」,很不錯嘛!到底是北大畢業的。所領導很重視過兩天的電台采訪,局裡也要來人,國家很重視人才!

  我說:「不,我不打算見記者了,我已經給王隊長寫了『檢查』……。」

  我話沒說完,他就打斷:「把你那『檢查』撕了!王兆是個粗人,懂個屁!這個我做主了!」

  田永補充道:「你煉功這個事兒,照理是嚴重違紀,關禁閉下集訓都是它。但我們不是講『教育、感化、挽救』嗎?所長既然開這個口了,那我們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了這個門誰都不提這個事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秦教授還等著你的好消息呢!」

  這次「翻車」我本來就是被動的,話說到這個份上,當然就順水推舟了。

  從辦公室出來,已是深夜,小哨告訴我別回三班,她們已將我所有的東西搬到一班。從現在起,我就是王兆兼任管班隊長那班的一員。

  再走鋼絲   

  兩天後,我被叫到值班室,田永嘴裡酒氣沖天,顯然剛吃過宴席。一見我,氣喘腔變地說:「來了!」
看到田永那麼激動,我淡淡地想:有啥了不起的,來個記者就激動成這樣!

  「謝……夫人來了。」他口齒不清地說。

  我沒聽清,問他:「秦教授的夫人也來了?」

  「謝覺哉的夫人!老革命家謝覺哉的夫人王定國!八十五歲的老紅軍!參加過兩萬五千裡長征的!」

  看樣子他也是剛知道消息的。勞教所實行軍事化管理,這種事可能對他也是保密的。

  我想起初中有篇課文就是謝覺哉寫的,現在中國參加過長征的女紅軍已寥寥可數,這個王定國肯定來頭不小。勞教所自成立以來,還沒有過這樣的「榮耀」呢。

  我問他:「大約多長時間?」

  「別緊張,不會太長,頂多十幾分鐘吧。就看你的。現在我們去樓下迎接他們。」

  我一出門,迎面就看見一個警察慌慌張張帶著肖雨從樓下走上來。不用說,她們怕我「應付」不了這麼大的場面,緊急去四中隊調來肖雨。就「能說會道」而言,當時勞教所裡誰也比不上她。

  老態龍鐘的「革命老前輩」在兩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進了樓門,後面跟著一大群人,有勞教局「領導」、「所領導」、「科領導」、電台記者、秦教授等,最後還有我先生。我們來到布置好的大會議室,我和肖雨被安排坐在顯耀的位置,今天的主題是「革命老前輩來我所看望被『轉化』法輪功學員」,我倆當然得唱主角。先生被安排坐在屋子另一端。

  所有人坐定後,目光和鏡頭都對准了我。

  當我在拘留所,連口頭承諾不去天安門都不肯時,何曾想到有朝一日會走到這一步?

  我知道我必須得說點什麼。想起頭一天田永領著一群「來賓」來參觀,這些人是北京各大拘留所的所長之類。他們走進法輪功學員已全數「轉化」的一班,其中一個來賓看見曾在他們拘留所關押過的一位熟人,不敢相信地問:「妳轉化了?」

  被問的點點頭。他又問一遍,她又點點頭。這個來賓恨不得揪著她:「那你為什麼在拘留所死也不肯說個『不煉』,非得到勞教所才轉化?他們有什麼絕招?」

  被問的人神秘笑而不言,來賓恨不得向田永問個明白,田永也神秘一笑不理睬,來賓苦惱得要死。

  我又想起「轉化」前不久剛從二中隊調走的一個蔣姓隊長。她接任三班管班隊長沒幾天,就讓我們每人給她寫一份個人自述,介紹自己的情況。我抖擻精神寫了好幾頁,大談為什麼法輪功是無悔的選擇。幾天後她將我叫到辦公室,說她把我的自述看了好多遍,還拿回家給她丈夫看。然後將我的自述拿了出來。

  我一看,紙都有些皺了,真像看過好多遍,有的地方還圈圈點點劃上閱讀符號。她指著其中一句說:「這句話讓我特別震動。你真打算這樣嗎?」

  那句話的大意是,我願意用生命來告訴大家法輪大法是真理。

  她一問,我立即明白,她擔心我到時候會為了法輪功「殺身成仁」、「以死抗爭」。

  我微微一笑,告訴她:「人的生命只能有一種活法,我放棄了常人追求功名利祿、物質享受的活法,而選擇用自己一生全部的時間去修煉、去告訴世人法輪大法是千真萬確的宇宙真理,這就叫以『生命來證實大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做了錯誤的選擇,不就是浪費一生嗎?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對修煉的選擇,就是用生命做出的。請別誤會,在任何時候、任何壓力下,我也絕不會『殺身成仁』。我還要留著我的命來修煉、來證實法輪大法呢!」

  我們談了很多,最後她說:「現在是在這裡面,我們兩人之間是隊長和勞教人員的關系。如果是在外面,我願意與你做朋友,做姐妹……。」

  我心裡湧起暖意,想起「白頭如新,傾蓋如故」這個成語。此後她真的待我像姐妹一樣,外加一份深藏於心的敬重。我在決定要「轉化」時曾深深慶幸她已調走。

  我回想這兩件事,終於找到開頭的地方。我說:「昨天的來賓走後,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法輪功學員在別的地方不『轉化』,到勞教所卻『轉化』了呢?我想我找到了答案。是勞教所特殊的氛圍(夠特殊的!)隊長們的『堅韌』(你不『轉化』跟你沒完!)」和學員們的『幫助』(毒害)。在這樣的環境下,冰山也會融化(七八根電棍一起架在你身上,你敢不融化?)頑石也會落淚(難道不是嗎?)」

  然後話鋒一轉,我談到蔣隊長是如何像姐妹一樣關心我,她待我的心讓我很感動。我又說,再比如田科長,在我身上不知下了多少功夫,每次找我談話那真是精心設計巧加安排…… 。

  說到這裡,我打住了。以我對田永的了解,他一定會接下去表自己的功,這樣我就可以省點力氣;文字游戲再玩下去,我就快沒詞兒了。

  他果然「給竿就上了」。

  適度謙虛幾句後,他說,曾錚有個特點,她特別愛國,她的同學都出國了,她卻留下來報效祖國。然後他又說了幾句秦教授如何關心愛護我等等。

  說到這,他停下來,於是我接著說,秦教授是我的師長,就像兒女永遠也無法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我可能也很難回報秦教授對我的一片心。想到這,我的心就沉甸甸的(我一出去就「翻車」的話,會不會影響他?我的心能不沉嗎?)我只能今後做得更好,用自己的一切能力回報社會(怎樣才算「做得更好」?我有我自己的詮釋),才是回報教授的途徑…… 。

  我慢慢說著,一邊暗下決心:出去後豁出命,也要挽回今日的一切。

  一個記者突然放下相機說:「我是記者,本來不該發言,但我聽了曾錚的話,感動得要流淚,忍不住要說兩句。我沒想到勞教所裡還有這麼好的人!我太感動了!我只是不明白像你這麼高文化程度的人為什麼會煉法輪功呢?我聽說李洪志只有初中文化?」

  我看著這個記者,心想他一定是個善良的人。在場的其他人可能大部份都認為我說要用自己的一切能力回報社會,不過是像共產黨多年的宣傳一樣,說些漂亮話來應付場面而已。

  我決定告訴他我為什麼要煉法輪功。剛要開口,秦教授一揮手道:「嗨!她以前身體不好!」

  我還想說點什麼,秦教授制止道:「他是我的朋友,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這時,一直沒講過話的「局領導」開口了,說政府已開始研究如何安頓「轉化」的法輪功學員,總之是要「給出路」、「給政策」等。

  趁他說話當口,我朝先生那邊瞥了一眼。他臉色鐵青,像得了大病,一副心事重重、魂不守捨的樣子,一眼都不往我這邊看,也拒絕與我交換眼色。

  我有些黯然。他一定在想,他曾用他一切的能力想阻止我、改變我,只想讓我稍微不那麼「偏激」一點,都沒能成功,勞教所怎麼居然讓我「轉化」的呢?他想破腦袋也想不通,唯一的答案就是我經歷了超出他能想象的、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再有,他雖然一直極力勸阻我別過分「偏激」,但卻常對警察和朋友稱贊我在人格上比他高尚。眼前這個被「轉化」後還能坐在那兒面不改色侃侃而談的我,對他來說,一定非常陌生。我不敢去想他是不是也有一種被強奸的感覺。

  「局領導」講完話,十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老紅軍」年事已高,不能久坐,「座談會」就這麼結束了。

  這次的鋼絲走得雖懸,我對自己還算比較滿意。十幾分鐘的時間從頭至尾誰也沒說過一句直接攻擊法輪功的話,「理論水平」最高的肖雨也沒有開口的機會。

  不管怎麼說,「老紅軍」走後,我還是提心吊膽看著電視,好幾天沒看到任何關於「座談會」的報導,才安下心。勞教所的內部報紙倒是登了條消息,說「老紅軍」和「北大教授」來我所看望勞教人員,但沒提我的名字,甚至連來看望「轉化」的法輪功學員都沒提。也許是因為他們回去一看,沒有攻擊法輪功的內容,意義不大;也可能是顧慮我還沒「轉化」好,怕提了我的名以後我再「翻車」,他們臉上不好看。 

  「座談會」後,王兆休假歸來,聽到的頭條消息便是「老紅軍」的事,她將我叫到辦公室,喜出望外說:「曾錚,你行啊!你還能搬動誰?」她臉上除了興奮,還有些諂媚。   如果我能趁此機會稍附合或敷衍她幾句,從此她看在「老紅軍」的份上,說不定就能放我一馬。但我實在做不到,只冷淡地說:「我誰也搬不動,不知是秦教授繞了多少個彎子才搬來的。」

  我的反應像一盆涼水潑在她發熱的腦門,讓她很受挫折,馬上想起我跟她還不是「一家人」。

  幾天後,她安排兩次跨中隊的大規模「幫教」,將一、二中隊的「幫教」能手都搬過來將我團團圍起來,而她則站在一邊死命盯著我的表情。

  我不禁有些可憐她。無論是「幫教」人員神神叨叨的話,還是我在敷衍她們時在另一個層次玩的文字游戲,她都聽不懂,只能靠觀察我的表情來判斷我到底怎麼回事。她設想如果我沒「轉化」,一定會恨這些「轉化」的,那她怎麼也能從我的表情讀到蛛絲馬跡。她不知道,我心中並沒有對這些人或任何人的仇恨,當然臉上就更不會有,她又能看出什麼?

  「幫教」既罷,她到底還是違抗「上令」,讓我就煉功一事寫份「思想匯報」給她。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鍥而不捨」,只好寫道,我雖然在勞教所犯了錯誤,卻會像「真的猛士」那樣從錯誤中爬起來,用更大的理性和勇氣去面對未來等。句句我都另有所指,但又小心地不讓她看出來。

  這份「匯報」交上去,她總算不再提我煉功一事。不只一個「正常人」跟我說,因為「老紅軍」來,我給勞教所掙了很大的「面子」,下次再提前放人肯定有我。聽到她們這麼說,我只有苦笑。有人問我為什麼胸前還掛著沒「轉化」的法輪功學員才掛的白色胸卡,我也笑笑了事。我和王兆都心照不宣,她仍算我沒「轉化」。要想出去,還早得很。

  天安門自焚  

  2001年1月,距離我寫最初那份「保證」,已三個多月。到此為止,「保證書」、「決裂書」、「揭批書」、「上台」、「幫教」這五個「轉化」環節,我才只進行三個。   正當快輪到我「上台」時,震驚中外的「天安門自焚」發生了。

  那是2001年1月30日,晚飯後我們跟往常一樣擠在班裡看《新聞聯播》。電視突然出現恐怖的「法輪功學員」「天安門自焚」的場面:滾滾的濃煙、一邊燃燒一邊狂奔的人體、燒焦的面孔、滿臉燎泡的小姑娘痛苦不堪的呻吟……,慘不忍睹的畫面讓我不由自主閉上眼睛。

  天哪!難道法輪功學員的處境還不夠糟嗎?難道加在法輪功頭上的不白之冤還不夠多嗎?這麼一來,老百姓對法輪功的仇恨會有多大?有誰竟喪盡天良干出這種事?!

  那一刻我真是悲痛欲絕、欲哭無淚。

  身邊的人議論紛紛。我緊閉雙目說不出話,心中悲痛無以復加,卻只能想起一句最平常的「屋漏偏逢連夜雨」。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發現一個問題:這件事發生在七天前的1月23日,為什麼到今天才播?這麼重大的新聞,為什麼要拖七天才播?這裡面有鬼!

  當然,不用去分析這裡面有什麼鬼,我知道真正煉法輪功的人是絕不會干這種事的,只有唯恐法輪功不滅的人才會做這樣的事!

  然而,「謊言重復千遍就成了真理」。從那天起,關於「自焚」的事在電視反復播放。他們趕盡殺絕,播完報導,又播大規模的「群眾性批判活動」,各色各樣的人爭先恐後義憤填膺「聲討」法輪功,時不時再插上一兩個觸目驚心的恐怖鏡頭,和沒燒死的12歲小姑娘,呼喊「自焚」而死的「媽媽」的聲音……。有誰看了這些不將法輪功恨入骨髓?

  滾滾的黑浪舖天蓋地,再次覆蓋神州大地。從那之後,原本對鎮壓法輪功不置可否的人,都開始認為,法輪功居然煽動花樣少女「自焚」,是夠邪的,政府鎮壓得好!

  破綻百出

我好心痛!每次這樣的節目播出,我都閉目忍痛,不願去看那些丑陋的畫面。悲痛中,我沒發現節目中那麼多的大破綻。而海外法輪功學員卻通過反復觀看中央台的錄像發現諸多疑點。最明顯的在於,電視錄像清楚地顯示:「自焚」發生時,號稱被當場燒死的劉春玲的腦後結結實實挨了一棍,然後她才應聲倒地……擊打她的棍子因用力過猛變彎,在火焰和滅火器的氣流中逆向飛起。


  其他不合邏輯之處有:據新華社報道,「自焚」的火點起來「一分半」之內即被盡數撲滅,然後警車「風馳電掣般」將被嚴重燒傷的四人送往「急救中心」。

  但是,「自焚」的畫面,遠、中、近景俱全,多部攝影機多角度同時拍攝。能容納一百萬人的天安門廣場如此巨大,廣場上警察雖多,從沒有誰背著滅火器巡邏,更沒有攝影師扛著攝影機轉悠,怎麼可能在火點起來一分鐘內,警察、幾十個滅火器、滅火毯、攝影師、攝影機…一起到齊?

  後來中國官方曾試圖稱「自焚」的畫面是CNN拍的,但CNN立即否認。事實上事發時確有CNN記者在場,但CNN拍到的底片卻被天安門警察沒收了,至今也沒向全世界公布。

  另外,「自焚」的主要成員王進東人已燒成黑的,但最易著火的頭發、眉毛和兩腿間裝汽油的塑料瓶在大火中卻絲毫無損。當被燒得滿身漆黑的王進東端坐在地聲如洪鐘地喊口號時,他身後手持滅火毯的警察卻不急於為他滅火,而是等他把表明他是法輪功學員的口號喊完後,才不慌不忙將滅火毯蓋在他頭上。

  官方報道說,「自焚」的還有劉春玲十二歲的女兒劉思影。電視裡播出了被燒得滿臉是泡的劉思影在被抬上急救車前一聲聲喊媽媽的特寫鏡頭。在人命關天的當口,救護車沒有立即開走,所有救護人員都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候攝影師拍攝劉思影喊媽媽的最煽情的「悲慘」鏡頭。

  小思影住院後,官方拒絕了所有外國媒體的采訪要求,只播出了中央台的采訪報道。報道中據稱剛作過氣管切開術的劉思影聲音清晰地唱歌,又受到醫學專家的質疑,因為這違反醫學常識。

  一個多月後,劉思影突然死於醫院。成立於2003年的「追查迫害法輪功國際組織」 從參與治療劉思影的醫務人員處得知,「劉思影在燒傷基本治療得差不多了,身體已基本恢復正常,打算出院的時候突然死亡,死因可疑」。 醫務人員還說,劉思影的屍檢是在積水潭醫院做的,但屍檢報告卻由急救中心出據。

  「追查迫害法輪功國際組織」 還委托在中文語音的辨識、合成、驗證等方面擁有先進技術的國立台灣大學語音實驗室對王進東進行語音鑒定。鑒定結果表明,前後三次出現於中央台節目中的王進東不是同一個人。


  「自焚」發生後兩年多,新華社推出一篇《王進東自述1‧23天安門廣場自焚事件的前後》,文章說,「下午2點半左右,……我按下打火機,頃刻間大火把我淹沒了,……我兩次拒絕為我滅火,一會兒又有人用滅火器噴,火熄滅了。我大失所望,站起來大聲喊道……」

  可是中央台的錄像顯示,他是坐在地上喊的口號。官方關於「自焚事件」報道的明顯互相矛盾之處,至少有十幾處之多。

  巧合的是,這起震驚中外的「天安門自焚」事件發生前十年,中國著名作家王力雄所著的長篇政治預言小說《黃禍》中,便有一場與這次「天安門自焚」幾乎一樣的事件。小說中安全部買通絕症病人,制造自焚事件以便為鎮壓制造借口。自焚死者是位雙乳切除的晚期癌症患者,書中公安部長許諾事完後給她家人三百萬元。小說中關於「自焚」的情節是這樣的:

  「六四…… 」姑娘顫聲張開黑洞洞的嘴。交易規定她必須在點火前喊出口號,以證實她是為「六四」翻案而不是為別的事自焚。她背了無數遍擬好的口號,到頭來還是沒記住。「……翻案……」只出來兩個詞。

  好在也夠了。火苗從打火機上竄出,那是事先一試再試絕對保證一打就著的防風打火機。然而就在火苗竄出的同時,一只巨手已經抓住了打火機。陸浩然(注:小說中中共當局的最高層人物)幾乎要喊出聲來,功虧一簣!火苗沒接觸到汽油,姑娘沒有被點燃。另兩個大漢已經抓住她的身體。她再掙扎也敵不過三頭大猩猩。何況她半點掙扎的意思也沒有,一動不動。全部過程只有零點幾秒。打火機眼看著進了大漢的手。突然轟地一亮,姑娘化做一團爆發的火球。三個大漢被彈射的火焰撲面打翻。火團中發出一聲姑娘淒厲的長叫,如同野獸,只分辨出其中兩個字:「……騙──我──」她像颶風一樣撲向廣場人群。

  這個情節與十年後「天安門自焚」中的劉春玲在火點起來後先是痛苦地奔跑,然後後腦杓挨了一悶棍立刻倒地的情形極其相似。

  「自焚」發生後十二天的2001年2月4日,美國《華盛頓郵報》在頭版發表菲力普.P.潘(Philip P. Pan)的文章:《自焚的火焰照亮了中國的黑幕——當眾自焚的動機乃為加強對法輪功的斗爭》,公布作者親自深入劉春玲「自焚」前所在城市河南開封調查後,所發現的一些驚世事實:

  劉春玲不是開封本地人,生前在夜總會靠陪吃陪舞謀生;

  劉春玲曾不時毆打老母和幼女;

  從來沒人見到劉春玲練過法輪功。

   國際教育發展組織更於2001年8月14日在聯合國會議上發表正式聲明:   「中共當局並企圖以今年1月23日天安門廣場上的自焚事件為證據來誣陷法輪功。然而,我們得到一份自焚事件的錄像分析卻表明,整個事件是由政府一手導演。我們現有該錄像的拷貝,有興趣者可來領取。」

  這份聲明公布後,中國代表團噤若寒蟬,連抵賴的機會都放棄。

  2003年11月,北美華語電視台新唐人制作的分析這起天安門自焚的影片《偽火》(False Fire)在第51屆哥倫布國際電影電視節上獲榮譽獎。這起事件因發生於新世紀第一個中國農歷年的除夕,及其涉及問題的廣度和深度被海外評論家稱為「新世紀紅朝第一謊言」,又因其破綻太多被戲稱為「天下穿幫第一戲」。  另一個有意思的現像是,「天安門自焚」發生後,十年前出版的小說《黃禍》在中國大陸再度嚴遭查禁。當局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可見一斑。

  然而,身在勞教所的我對這一切當然一無所知。我因煉功一事被調到一班後,李春也失去三班班長職位,被貶到二班成了「白丁」。這天她趁亂溜到一班,劈頭質問我「自焚」是怎麼回事,那口氣好象我欠了她好多錢似的。

  我看得出來,這件事大大地動搖她對法輪功的信心,只好問她:「我有沒有給你講過煉功人不能殺生、更不能自殺?講沒講過什麼叫真正的法輪功修煉者?不是做了動作就是修煉人,沒達到修煉人的要求,就不是真修!」

  說了半天,她還是問我:「那他們為什麼要去自焚?」她的語氣大有我如果不說清楚她就再也不相信法輪功的意味。

  我只好用我看出來的唯一一個破綻問她:「我問你,『自焚』發生在23日,為什麼30日才播這條『新聞』?這裡頭有什麼鬼?」(出了勞教所才知,新華社在事發後兩小時就用英文向海外播發這條消息,可是國內電視確實是七天後才播。)

  她還是堅持問:「那你說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兒?」

  「讓我說,肯定是共產黨派人混到煉功人中間,然後煽動幾個胡塗人干的。只有共產黨現在才最希望有人自焚!法輪功學員中也混有專門來搞破壞的。你說勞教所這些『轉化』後打人的,還能叫法輪功學員嗎?搞破壞有很多種形式,這是最厲害的一種!千萬別拿他們當法輪功!」

  聽到這,她才猶猶豫豫說:「我說嘛,我聽著電視那個劉葆榮說的話就不地道,說什麼燒起來冒白煙,誰不知道汽油一燒肯定冒黑煙啊?哪有什麼冒白煙的?神經病!」

  「對!你就拿他們當神經病!法輪功可絕不教人干這種事!」

  李春的問題解決了,我的問題卻出來了。「自焚」事件發生,這一批上台「揭批」的人還必須結合著「自焚」批。這可叫我怎麼「批」?

  我琢磨半天,想起張青的話:「我現在才發現,誰是邪教?共產黨才是最大的邪教。連『真善忍』都要鎮壓,不是邪教是什麼?」

  是的,共產黨是一個邪教。一般政黨只是一個參與競選,組織政府,有一定執政綱領,在治理國家有一定傾向的政治團體,可是共產黨卻不僅是一個政黨,它還做了所有政黨都沒有做的事,它涉入精神和信仰領域,所以它實際上是個宗教。作為宗教,它又做了所有傳統宗教都沒做過的事,那就是黨、政、教、軍合一,全面嚴厲控制人民的思想和行為。

  就共產黨的整人歷史和它扭曲人性、破壞民族文化、傳統道德,以及不能容忍任何其他獨立的思想體系存在…,它才是一個真正的、最大的邪教。

  對!就這麼批!不管怎麼說,我認定共產黨煽動這件事的可能性極大,就算不是有人蓄意煽動,叫自焚的人「邪教徒」總沒錯,反正他們不是真正的法輪功學員。於是我就直呼其為「邪教徒」,狠狠地「批」了他們一通,說他們不該殘害生命。

  上台時,我本想趕快念完就算了,可念到「自焚」那兒,一想到這件事給法輪功帶來的可怕後果,還是一心痛就掉了淚。我的眼淚穿插在那樣的場合和上下文之中,讓人感覺我是真的在為煉過法輪功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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