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泯恩仇》一、豪宅主人

陳沅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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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前(2002年仲夏)的某天上午,賓伯駿在一條偏僻馬路的人行道上漫步。一輛進口小轎車,緩緩靠邊,停在他身旁,“叭叭”輕輕叫了兩聲。

“一台進口高檔車”,賓伯駿看了一眼,心想。他沒有理睬,繼續朝前漫步。
小車輕輕啟動,慢慢跟著他走,又“叭叭”叫兩聲。賓伯駿停步,朝車窗裏面看,茶褐色的玻璃窗內,司機好像在與他打招呼。接著,車窗玻璃自動緩緩落下,露出四毛哥微笑的臉。

兩人相對粲然。

“到哪裡去?”四毛哥問。

“沒事,散散步。”賓伯駿回答。

“上車吧。”

說著,前車門自動打開,賓伯駿便跨了進去,坐在副司機位子上。

“到哪兒去?我送你。”四毛哥說。

“沒事,閑著,出來溜達。”

“那就先到我家去坐一坐?你還沒有去過的。”

“好吧。聽說你買了豪華別墅,我這寒酸樣子,能進門嗎?”

“哎呀!你賓叔叔不能進門,還有哪個能進去?”

說著,小車掉頭,朝郊外開去。

“你這次出國,什麼時候走?”四毛哥問。

“兒子跟我訂飛機票去了,大約還有半個月吧。”

“訂好票,把起飛日期告訴我,擇個日子,搞幾個小菜給你餞行,兩人再痛痛快快聊一宿。”

“今天聊一聊,不就可以了嗎?”

“不行,不行,今天有事,時間不夠,聊不透。”

“有什麼事情,要聊一整夜?”

“你不知道,跟你聊天,簡直是一種高級享受。你讀書、看報都很過細,記性又好,一件事不講則已,一講,便可以將它的來龍去脈、前因後果,講得一清二楚,聽起來蠻有味,好過癮。每一件事,你都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和思考,剖析出一番道理,令人深受啟發……”

“哎呀!你別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真的,我們之間沒有必要吹吹捧捧。我心裏有數,之所以有今天的譚四毛,與你多次談話受到的啟發是分不開的……”

這時,小車已駛到大門口有不銹鋼自動欄柵、有保安執勤的豪華別墅區。車進大門後,駛向一棟淡綠色的雙層別墅。四毛哥拿出一隻遙控器,摁兩下,別墅的不銹鋼門便自動打開了,小車駛進後,又自動關上。

下得車來,四毛哥又摁一摁遙控器,一樓正中的雙合大門又自動打開了。這時,二樓陽臺上出現一位穿睡袍的“貴婦人”,開口說:

“我說你怎麼回來了呢,是賓叔叔來了啊。”

說話的是四毛哥的妻子林慧,賓伯駿朝她點點頭,微微一笑。

換了拖鞋,進入碩大的客廳,賓伯駿準備坐下來。四毛哥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著說:

“賓叔叔哪是坐大客廳的?要坐到我的密室中去。”

說著,二人並肩上樓,打開一間小客廳。剛剛坐下,女主人便端來一個託盤,裏面有兩杯熱咖啡、進口水果和一瓶法國葡萄酒。

女主人笑盈盈地說:“我就知道,你會帶賓叔叔坐到這裏來。”她出去時,順手把門關上。

門一關,四毛哥便笑著揮手說:“隨你商談什麼,沒任何人聽見。”

“有什麼事,需要這樣保密?”

“你不是曾經說過‘或策劃于密室,或點火於基層’嗎?這就是‘密室’。”

“那是‘文革’時的流行語,好像是老毛在一篇文章中提及的,後來造反派和保皇派,雙方都這樣對罵。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有什麼需要到密室中策劃的。”

“哈哈哈哈……”四毛哥爽朗地大笑起來。

四毛哥名叫譚文武,比賓伯駿小十來歲。父母希望他“能文能武”,可惜讀書時遇上“文革”,“文”沒有上得去。他極其聰明,雖然只有“文革牌”初中文化,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膽大心細,商業頭腦特別發達。15歲那年,母親求爹爹拜奶奶,好不容易把他安插在區辦棉紡廠學保鉗,哪知他幹了幾個月,便跑出來,硬要到賓伯駿所在的街道工廠去學徒。賓伯駿當時安排他當“普工”(工資比學徒多一倍,實際可上機床學手藝),不到半年,車鉗刨銑磨,樣樣都學會,便飛了。出廠不久,只16歲,到一家社隊企業當“包工頭”,承接國營大廠的大型金屬結構工程。工程幹完後,拎回家滿滿一旅行袋鈔票。不久,外地“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找上門,來了兩個土頭土腦、背著黃色軍用挎包的鄉下人。四毛哥先把他倆請到大飯店“撮一頓”,一人送一部“憑票購買”的永久牌自行車,一人一個紅包(內裝多少錢就不知道),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煙消雲散。此後,生意越做越紅火,只聽說他今天在上海,明日又到了廣州,天南海北,飛來飛去;名片頭銜,今天是某某公司總經理,明天又是某某集團董事長……變幻無窮。看著看著,由“小發”到“中發”,由“中發”到“大發”……去年,聽說他購買了200萬一棟的別墅,八十萬的賓士車……

“哦,媽媽還好嗎?”賓伯駿掛念著,問道。——媽媽,就是四毛哥的媽媽,人稱“譚媽媽”,那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典型的賢妻良母,永遠的與人為善者。

“媽媽還好。”

“爸爸呢?”

四毛哥指指左臂,賓伯駿這才看見他麻黑色休閒服的左臂上,戴著黑袖圈。

“什麼時候過世的?”

“前天,今晚開追悼會。”

“什麼!”賓伯駿呼地一下站起來,急促地說,“我們怎麼還坐在這裏扯談?這樣的大事,趕快去,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沒事,沒事,一切都安排好了。”四毛哥穩如泰山,胸有成竹。

“不行,不行,孝子怎麼說也得在現場,我們趕快走吧。”賓伯駿催促他。

“昨晚守靈,林慧累了,我剛才送她回家休息。看到你,好久不見,又想跟你聊一聊……”

“到那裏去聊吧,快走,快走!”賓伯駿催促他。

兩人同時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四毛哥跟妻子交代了兩句,便下樓,開車,上路。
“還是住老地方吧。”賓伯駿問。

“老地方。”

“沒有接父母到你這裏來住?”

“早幾個月來了,住了三天,不習慣;看不見那些老鄰舍的熟面孔,心裏不舒服,仍然住回去了。”

“唉,人老了,念舊,就是這個樣子。”

……

車子開得飛快,一會兒便到了城北麻園灣。

……待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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