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光與熱的劉丁妹

從家暴受害者到讀書會領導人

陳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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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劉丁妹的生命史,前半部引人唏噓,中段開始卻禁不住要為她連連喝采。她對生命的態度與熱愛,不但活出自己,也為周遭的人帶來光與熱……

在一個晴朗炎熱的上午,我抵達了三重「原住民陽光婦女成長協會」。迎向我的是身穿水藍洋裝、笑容燦爛的劉丁妹女士。坐定後,丁妹一面烹茶,一面笑語吟吟地告訴我她的苦難多舛的成長背景。

小學三年級學歷vs專業讀書會領導人

一場水災毀壞了卓蘭的家園,小學三年級的丁妹就此輟學,跟隨父母到台東,擔負起照顧弟妹生活的責任。無法完成學業的遺憾,讓她常常捧著一本字典,尋認包裹魚肉舊報紙上的字跡。

十六歲的時候,在父親長年臥病、家境窮困又食指浩繁的情況下,丁妹被母親賣給一位有暴力傾向的老兵。從此以後的十七年,她便在漫長的傷害與恐懼中度過。談起她的過往,劉丁妹說:

「真的是時空背景下的痛啊!」

十七年婚姻暴力中,丁妹最大的樂趣與安慰,便是閱讀。為了逃避暴力丈夫的迫害,她常常躲到街上書店或是家中的廁所看書:

「我讀書就是來者不拒,不管再難讀的,我都會去翻字典,就這樣子,好像大雜燴似的,……譬如說我以前,也沒有錢買書嘛,我先生他是讀陸軍官校的,那就一大疊的書啊,還有一些什麼人家不要的書,我全部拿來,整天整夜就在那邊讀,寧願不吃飯也要一直讀書。」

就是這種先天喜好學習的態度,讓她慢慢擁有抵抗不幸婚姻的力量,不但積極投入社運,更在日後通過口試筆試,完成師大成人教育中心第一屆婦女社區讀書會領導人培訓,從此投入廣大基層讀書會領導人的工作。

弱勢的受害人vs公益團體的運動者

離婚前後,為了尋求外界支援與害怕前夫的報復,丁妹積極接觸黨外律師並參與街頭運動。後來為了幫助更多不幸的人,她毅然成為聲援弱勢團體的中堅份子,從此忙碌奔走,開展新的生命。

丁妹不但曾任民進黨新店、土城與台北縣的黨部幹事,還長期主持地下電台節目,流利的口才與爽朗的性格備受群眾歡迎。當提到自己異於常人的堅毅特質時,她說:

「我的孩子很反對我走街頭運動…他們都說阿母啊!妳怎麼不去找一個正當的,譬如說進工廠當女工或別的工作。…可是我覺得工廠好像關不住我耶!我生命的那個爆發力一直衝出來,腦子的點子很新、很超越時代的、一直要挑戰我自己啊。所以我做什麼都很成功。譬如說主持電台節目也得到獎;人家一聽進師大要考試,腳就軟了。可是我軟腳歸軟腳,還是臉皮厚厚的去面對。我也想試試看我自己啦。人家說台灣的女人,那個命就像油麻菜籽,隨風而飄,沒辦法做自己命運的主人。我就是不能夠忍受這個吧!我就是想去碰看看、撞看看,撞得一路皮破血流的滿頭包,還是要去撞,不怕困難。」

這種不屈不撓的性格,讓她在素稱文化低落的三重與五股,突破重重阻礙,帶領多期社區媽媽讀書會,獲得熱烈迴響。之後有感於報上一則看守所所長開明作風的報導,又毛遂自薦地到土城看守所女所,首開先例地成立「真心讀書會」,備受各界好評。在看守所中,她接觸到許多原住民的女受刑人,都是因為單純無知才身陷牢獄。兒時記憶中在台東與原住民玩伴的情誼,到如今心疼她們的遭遇,觸發了她想為原住民婦女辦讀書會,幫助她們脫離困境的意願。

一個劉丁妹的力量vs一百個劉丁妹的力量

劉丁妹自言個性適合做開拓性的事業。如今她能夠投入資源最缺乏、卻是最需要啟發與教育的原住民服務,化以往不幸的經驗為力量是最大因素之一:

「我一直想我以前,十五、六歲的時候,家裡在窮困無助的種種情況下,要是有像「劉丁妹」這樣的人來幫助那個小丁妹,我也不會給那個老兵暴力丈夫扁了十七年。…我會些許的把她的潛力發揮出來,讓她自己去選擇,跟命運去抗爭,怎麼樣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我就是缺少那一種人,一輩子沒辦法遇到貴人,所以我就…治療自己最好方式就是把我自己當「貴人」去幫助別人。這樣子我就可以得到內心的一種平衡,然後我做這一些事情就很有力。」

這種力量使得劉丁妹在遇到困難的時候,含著眼淚也要完成。往往達成目標後,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無法相信。

從蘭嶼達悟族、苗栗南庄的賽夏族、泰安鄉的泰雅族,到台中縣的梨山等等的原住民讀書會,為了更有效地推廣原住民同胞的服務工作,劉丁妹成立「台灣原住民婦女陽光成長協會」,目的是要提昇她們的智識、喚起一己的自信與尊嚴,從而凝聚部落婦女意識,整體改善她們的生活品質。然而這樣巨大的工程,一個劉丁妹是不夠的。

丁妹語意深長地說:

「我現在努力在做的是培訓;找100個像我這樣的原住民姊妹,去做跟我一樣的工作。…因為畢竟我一個人的能力很渺小、很有限。然後呢,我的生命也不會太長了,因為我已經50了嘛。一個老女人可以走山區部落,走多久呢?她要有超人的體力、耐力跟毅力。年齡漸長的時候,我一定要退到幕後的。那趁著這一段時間還走得動,我就要趕緊培訓100個像我這樣的原住民姊妹,來做這樣的工作。」

在為我翻閱講解協會的資料時,丁妹凝視著一張張賽夏族姊妹的照片,讚嘆地說:「她們真的是好美!」照片中有慈眉善目的中年婦女,也有戴著紫色花圈、身穿傳統服飾的少女。這些人物在我的眼中只是平常。不過,我想她一定是看到了我所看不到的東西。因為那樣珍視憐惜的眼光,映現的事物必然與眾不同。

我想,這也正是劉丁妹可以成為劉丁妹的原因吧!


部落‧陽光‧婦女
陽光成長協會台灣原住民婦女

原住民讀書會

1997年,劉丁妹在蘭嶼舉辦讀書會,開始了日後為原住民服務的工作,更奠下去年成立「台灣原住民婦女陽光成長協會」的基礎。

談到原住民的讀書會時,理事長劉丁妹說:

「原住民裡面有26個族群。我現在接觸到的,就是達悟族、賽夏族、泰雅族、布農族,還有平埔族。我接觸到的讀書會就這5個族群。這5個族群的習性、文化、背景,都是完全不一樣的,所以我在克服和各個族群相處的困難,要付出很大的心力跟智慧。…這一個梯次辦完了,馬上把自己丟掉、把自己倒空,然後再去另一個地方的時候呢,因為是不同的族群,不能說把那邊的經驗拿來,…所以,我一直在做這種把自己倒空重新學習、把自己倒空重新學習的動作。」

在辦讀書會的時候,丁妹也目擊了許多原住民弱勢被不公對待的事件。蘭嶼讀書會中,一位成員將心中積壓30多年、恥於同族人向觀光客乞物的行徑說出,到激動處大夥不禁流淚擁抱。辦賽夏族的讀書會時,正值發生竹東17位少年集體虐殺14歲賽夏族少女、轟動全台的事件;受害者父母正為讀書會成員。

丁妹為此協助家屬聯絡人權律師,對抗騙取大量費用的律師,且在亟力尋求支援的情況下,對政府社會的冷漠深感痛心。去年921大地震後,眼見原住民在重建計劃下陷入更多的剝削、忽略、歧視等等困境,終於在去年5月12日,正式成立「原住民婦女陽光成長協會。」

創立過程充滿艱辛

一個客家婦女,如何會對原住民有這麼大的熱忱呢?她又是如何辦到的呢?丁妹說:
「原住民跟我是最近的嘛。」

這個「近」不僅是指兒時在卓蘭、知本時,與原住民部落為鄰的兒時情誼,也包括了她們同為社會基層弱勢的一群。其因家貧而鬻為人「妻」的慘況,其實與許多原住民少女是不無類似的。她說:

「像我一個客家女孩,我所處的環境就被歧視得很嚴重了,何況是原住民的婦女更嚴重。…她們想表達一些什麼,表達了半天,常常沒辦法把本意表達出來。所以我們才要透過這個讀書會訓練,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因為她們言詞的敘述都是倒敘法:『好久沒有被你看到、很久』…那要轉化成國語,又是一個困難度了,再配上那種腔調,要表達意願就很困難啦。…譬如說像她們的悲痛,她們講不出來。有時候跟妳講一講,到最後她就用慘叫、用痛哭方式慘叫出來。」

在與她們深層溝通的時候,丁妹也提到為了要讓更多人參與讀書會,初期不但要一位位說服她們參加,之後,因為山區交通不便,還需逐一接送,體力心力都難以負荷。而要獲得她們的認同更是難事:

「先前去的時候,她們會有那種對漢人的排斥,慢慢慢慢,接納妳以後,她才會聽懂;把妳的話好意聽進去、不會曲解妳的話。」「所以一件事情不是去一次就擺平了。…要一而再、再而三。」

至於經費上的困難,現在只能倚賴少數幾個公益團體與丁妹個人的人脈,也是尚待解決的問題。

台灣第一個由原住民婦女自發組成的團體

與原住民長久相處下,劉丁妹認為要改善他們的弱勢,就要從培養部落中各方面的專才開始。因為外人的介入與協助畢竟有限,能夠培養部落中的有識之士領導與解決,才是根本的、長久的解決之方。

在協會成立暨受贈記者會上,劉丁妹指出「陽光」兩字有其特別的意義:除了代表原住民燦爛的笑容與舉動之外,也希望藉由這個組織照亮更多都市中的婦女。不可諱言的是,山地部落的簡樸真摯的文化,對於日趨惡質的都市風氣,有著相當大的影響。然而要喚起此種珍惜固有文化的自覺,就有賴於一連串的行動。

因此協會的宗旨在發掘原住民婦女的潛能,增強她們的能力以及自信。除了一系列的自我成長課程,也有讀書會的婦女培訓,希望推展書香部落,讓原住民婦女改善自己生活之外,也能活用資源,進而改善部落生活。

這個團體的出現,象徵著原住民婦女的意識漸漸覺醒,她們開始選擇自己想要走的方向。

命中無形的財富

「我從小是受虐兒,結婚以後是婚姻暴力的犧牲者,我不能說我這樣三十三歲就完結篇了,我劉丁妹好像不止這樣子吧。我一定要向我的命運挑戰啊,我要踢翻這個命盤,我一定、一定不會認輸的。」

破除迷信的算命師

原來丁妹本身也深研命理。她說:

「我自己也很會跟人家算命,我以前在廣播電台,有一個節目叫做『破除迷信』。然後我就去跟很多人學算命,算到都可以去向人家踢館了。…我知道我自己的命運。我的命運裡面啊,財帛宮就是空空的,注定沒有錢。但是我也不是說就宿命的認命了。財富有的是有形的,有的是無形的。那我的命中可能帶來的就是無形的財富。」

「知足常樂」是丁妹一個很大的特徵。她說自己對於物質的需求不大,只要不會餓死、房租付得出來就可以了:

「我從來沒有煩惱說我要吃什麼…我吃自然蔬食,去部落時帶一把麵條及一個小傢伙瓦斯爐,在山上採一些野菜就這樣度日。然後我穿衣服呢,我經常會跟人家募很多中古衣服,帶到深山部落去,從中挑一兩件我穿得就漂漂亮亮的,不管上電視、上電台、睡覺,都有。我這件就是啊。」

丁妹大方地指著身上一件水藍洋裝,外加網狀綴亮片小外套;一點也沒有忸怩或是誇示的態度,彷彿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無欲則剛的智慧清明

然而這樣樸實無華的態度,往往是不受旁人理解的。提到周遭人的看法,丁妹說:

「小孩會認為我這個媽媽是屬於別人的,不是屬於自己的。因為妳平常…都為別人而活,都沒有為自己而活,我的小孩就是很受不了,又過著這麼窮困的生活…我跟他講說我真的是很笨,我不知道哪裡才可以賺到錢,我也賺不到錢。」

「還有就是,我一般的朋友啊,都認為說我很活潑,到處都認識很多人,我要是來投入什麼直銷事業、什麼多層次傳銷啦,一定可以做到鑽石級的沒問題,所以我經常會在這一方面被人家利用,…我已經吃過好幾次的虧了,每次都在這邊浪費錢,買了一些有的沒有的。」

「所以以後,我再也不去touch有關這方面的事;你說得天花亂墜,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因為我吃過太多這一方面的虧了。…你說做生意,我不曉得要做什麼生意啊。」

當看破了世俗財物的虛幻之後,丁妹認定精神上的豐富才是值得追求的。她說:

「就覺得既然是沒有錢的命,我就去做比較有意義的工作,…我就比較認定這個,往這個抽象的東西一直走。…走了以後,確實對我的人生觀、生命的價值觀、日常的生活、心靈狀態,…覺得受益無窮。非常的好。然後我做…我不管是我的思考邏輯,還是什麼,我好像…很清明。就是,很清楚很明白的,『啪』一下。問題就解決了…人家都感覺好像妳有什麼特異功能是不是,其實不是。而是說妳內在裡面,妳該要的妳都得到了,妳不該要的也誘惑不了妳了。妳看事情就很準確,一般人都會在迷霧中掙扎、尋找,要找那個生命的著力點,還在漂浮當中,會用很多的體力精神耗費在那裡。」

當丁妹清楚的認定自己與財富無緣,天命是在於完成有意義的工作後,人生也驟然輕鬆、快樂起來。看著她自信而又豐足的笑臉,我想她已然開啟了無形財富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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