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飄(193)

《Gone with the Wind》
瑪格麗特.密契爾(Margarent Mitc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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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建運動已經進行了三個年頭,這是充滿了恐怖的三年,大家都覺得情況已經壞得不能再壞了。現在人們才意識到佐治亞州重建時期最苦的日子才剛剛開始。三年來,聯邦政府一直依靠軍隊強制把自己的思想和統治強加在佐治亞州身上,因此在很大程度上是成功的。但這新政權完全是靠武力維持的。佐治亞州雖然是在北方佬的統治下,但是沒有得到本州人的同意,州里的領導人不停地鬥爭,要求本州按照自己的意志實行自治的權利。他們堅決抵制,不肯屈服,拒不接受華盛頓的旨意為本州的法律。

  佐治亞州政府從未正式投降,但是它所進行的抵制和鬥爭是徒無益的,在這場鬥爭中,它是不可能獲勝的,只有節節敗退。不過它至少推遲了那不可避免的結局。在南方別的州里。已經有大字不識的黑人身居高位,或者進入了黑人和北方冒險家控制的州議會,但是佐治亞頑強抵抗,至今仍能避免這種厄運。三年之中,州議會大部分時間控制在白人和民主黨人手中,北方佬軍隊到處都是,在這種情況下,政府官員的權力是有名無實的,他們除了抗議和抵抗之外,很難有所作為,不過他們至少還能把州政府控制在佐治州地人手中,現在就連最後一個堡壘也被攻破了。

  四年前,約翰斯頓及其部下從多爾頓往亞特蘭大節節退敗退,1865年以後出現了類似的情況,那就是佐治亞的民主黨人步步退讓。聯邦政府在佐治亞州的權力日益增大,干涉州里的所有事務,影響百姓的生活。動用武力的情況日趨嚴重,軍方的命令越來越多,使得文職官員越來越無能為力。最後,佐治亞州淪為一個軍事區,不論本州的法律是否允許,根據命令,選舉一定要讓黑人參加。就在思嘉和瑞德宣佈訂婚前一個星期,舉行了一次州長選舉。南方民主黨人的候選人戈登將軍是州里最受人愛戴、最有威望的人。和他競選的共和黨人名叫布洛克。選舉進行了不是一天,而是三天,一列列的火車把黑人從一個城市拉到另一個城市,沿途在各個選區投票選舉。布洛克當然獲勝。

  如果說謝爾曼拿下佐治亞,百姓怨聲載道,冒險家,北方佬和黑人最後拿下州議會就使亞特蘭大,乃至整個佐治亞,群情激昂,怒氣衝天。這是佐治亞州從未有過的情況。

  思嘉一向是除了鼻子底下的事以外,什麼都不注意,她幾乎不知道這次選舉,瑞德並沒有參與這次選舉,他和北方佬的關係也和過去一樣,不過瑞德總歸是一個投靠北方佬的人,而且是布洛克的朋友。這樁婚事成了以後,思嘉也成了投靠北方的人,對於敵人營壘中的人,亞特蘭大無意採取寬容或諒解的態度。他們訂婚的消息一傳開,人們全都想與他二人有關的種種壞事,好事就都不記得了。

  思嘉知道全城都對她不滿,然而並不知道群眾氣憤到了什麼程度,後來梅裡韋瑟太太在教友的催促下自告奮勇出來對她進行規勸。

  「因為你母親去世了,皮蒂小姐又沒結過婚,沒有資格來……唔……來跟你談這件事,所以我覺得不能不來提醒你,思嘉,巴特勒船長這個人,良家婦女都不應該嫁他,他是個……」「他救了梅韋瑟爺爺的命,還救了你的侄兒呢。」梅裡韋瑟太太一聽這話,氣得要命。一個鐘頭以前,她還跟爺爺有過一段不愉快的談話。那老頭兒說,即使瑞德.巴特勒投靠北方,是個流氓,也不能一點都不感謝他,否則就是不把他這個把老骨頭放在心上。

  「他只在我們身上耍一個鬼花招呀,思嘉,讓我們在北方佬面前出醜,」梅裡韋瑟太太接著說:「咱們都是知道這個人是個大流氓,他一向是個流氓,現在大家恨死他了。正經人是決不會接待他的。」「不接待他?這就怪了,梅裡韋瑟太太,戰爭期間,他也是你家的常客呀。你還送給梅貝爾一件白緞了結婚禮服,對不對?要不就是我記錯了。」「戰爭期間情況可就不同了,善良的人接觸的許多人都不怎麼……那都是為了事業,是完全不正當的。你千萬不要嫁給這樣一個人,他不但自己沒有參軍打仗,還譏笑那些參軍的人,你說是不是?」「他也是參過軍。他在軍隊裡待了八個月,參加過最後一次戰役,在富蘭克林打過仗,是跟著約翰斯將軍投降的。」「這可沒聽說過,」梅裡韋瑟太太說。看樣子她不相信有這樣的事。「可是他沒受過傷,」他得意地補了這麼一句。

  「很多人都沒受傷呀。」

  「像個樣子的人都受傷了,我就沒聽說誰沒受傷。」這句話是把思嘉惹火了。」你認識的那些人大概全都是傻瓜,下雨不避,子彈不躲。現在請你聽著,梅裡韋瑟太太,你也可以去轉告那些愛管閒事的朋友。我要跟巴特勒船長結婚,就算他為北方佬打過仗,我也不在乎。」這位自認為尊貴的婦人氣呼呼地走了出去,帽子一翹一翹的。這時思嘉意識到這個人已經不再是一個對她不滿的朋友,而成了公開的敵人,但她毫不介意,無論梅裡韋瑟太太說什麼話,或做什麼事,對她說來都無所謂,誰說什麼,她都不在乎……只有嬤嬤的話例外。

  皮蒂姑媽一聽說他們要結婚就暈倒了,思嘉熬了過來,艾希禮聽到消息,突然老了許多,向她祝賀的時候,連看都不正眼看她,她也挺了過來,波琳姨媽和尤拉莉姨媽從查爾頓斯來信,使她啼笑皆非,她們聽到消息之後都嚇壞了,連忙阻止這門婚事,說這即有損於她自己的社會地位,還會危及她們的名望,媚蘭蹙雙眉誠心誠意地對她說:「巴特勒船長當然要比許多人想像的好得多,他又厚道,又有辦法。這才救出了艾希禮,他也總算是為聯盟戰鬥過。不過,思嘉,最好不要這麼倉促決定,還是考慮周到點,你說是不是?」思嘉對媚蘭這番話一笑置之。任何人的話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嬤嬤的話不同,因為嬤嬤的話使她非常生氣,非常傷心。

  嬤嬤說:「你做的很多事,愛倫小姐要是知道,會傷心的。我也很難過。不過這件事做得最不像話,嫁給一個下流坯!我就叫他下流坯!你不必說他是什麼上好的人家出身,那也沒有用。上等家庭出來的下流坯,也還是下流坯。思嘉小姐,我看著你從霍妮小姐手裡把查爾斯先生搶過來。你干了很多事,我都沒吭聲,比方說,把壞木頭當好木頭賣,說同行的壞話,一個人趕著車到處亂跑,招惹那些自由黑人,讓弗蘭克先生送了命,你還不讓犯人吃飽,差點把他們餓死。這些事,我都沒吭聲,就連愛倫小姐在九泉之下也會責怪我說:『嬤嬤,嬤嬤!你怎麼不好照看我的孩子呀!』好吧,那些事都過去了,可這件事,我不贊成,思嘉小姐,你不能嫁給一個下流坯。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能讓你這樣幹。」「我愛嫁誰就嫁誰,」思嘉無動於衷說。「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吧,嬤嬤!」「是啊,我早就該這麼辦了。我要是不對你說這些話,誰會對你說這些話呢?」「我一直在考慮,嬤嬤,我覺得你最好回塔拉去吧。我給你一點錢,還有……」

  嬤嬤擺出一副很神氣的樣子。「我有我的自由,思嘉小姐。你讓我上哪兒,我要是不想去,我也不去。讓我回塔拉去,我不能丟下愛倫小姐的孩子不管,你得跟我一塊兒去。不然說什麼我也不走。我也不能丟下愛倫小姐外孫,讓那個下流坯做繼父,來撫養他們,我反正待在這裡,不走。」「我不能讓你留下這裡頂撞巴特勒船長。我已經決定嫁給他,沒有什麼話可說了。」「要說的話很多,」嬤嬤慢條斯理地頂了她一句,她那充滿淚水的老眼裡露出了決心大戰一場的神情。

  「我從來不想對愛倫小姐家的人說這樣的話,可是,思嘉小姐,你聽著,你完全是一頭騾子,配了一套馬籠頭。你可以把騾子的腳擦得光光的,把皮擦得珵亮珵亮,把籠頭都用銅葉子包起來,駕到一輛華麗的馬車上,可是騾子還是騾子,這是騙不了人的。你正是這樣。你穿著綢子衣裳,開著木材廠,開著商店,又有錢,還擺出一副架子,很像一匹好馬,可你終究是頭騾子。你也同樣騙不了人。那個巴特勒,家庭出身好,打扮得像參加賽馬一樣漂亮,可他和你一樣,也是一頭套著馬籠頭的騾子。」嬤嬤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主人。思嘉聽到這樣的辱罵,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非嫁給他,你就嫁給他吧,誰讓你和你爸一樣固執呢。可是,你別忘了,思嘉小姐,我是不會走的。我要在這裡待下去,看個究竟。」嬤嬤沒等思嘉答話,一轉身就走了。如果她當時說一聲:「等著瞧吧!」那語調也會令人毛骨悚然的。後來他們在新奧爾良度蜜月的時候,思嘉把嬤嬤的話告訴了瑞德,瑞德一聽嬤嬤說的騾子套著馬籠頭,便大笑起來,弄得思嘉又驚訝,又氣憤。

  「我從來沒聽見有人用這樣簡潔的語言說明深刻的道理,」他說。「看來嬤嬤是個很有頭腦的老人,這樣的人不多,我希望能得到他們的尊敬和諒解。不過我既然是頭騾子,恐怕永遠也不會得到她的尊敬和諒解了。婚禮之後,我興致勃勃地給她一個十塊錢的金幣,可是她拒不接受,很少見到有人在金錢面前不發軟的。她瞪了我一眼,謝了謝我,說她不是自由的黑人,不需要我的錢。」「她幹嗎要那麼激動呢?人們為什麼要像一群老母雞似地圍著我咯咯亂叫呢?我和誰結婚,結幾次婚,完全是我個人的事。我從來不愛管閒事,可有些人為什麼老愛管別人的閒事呢?」「我的小乖乖,世人什麼都可以原諒,就是不能原諒不愛管閒事的人。你用不著要像一隻燙傷的貓似地嗷嗷亂叫。你常說無論人家怎麼議論你,你都不在乎。為什麼不證明一下呢?你知道,你在每件小事上常常受人指責,在這件大事上,你怎麼能指望躲過人們的非議呢?你早知道,嫁給我這樣的壞人,是要招人議論的。如果我是個出身卑賤,一文不值的壞人,別人可能沒有多少話可說。可是我這個壞人又有錢,又幹得紅火……這當然就不可饒恕了。」「我希望你有時候能認真一點。」「我現在就很認真,好人要是看見壞人像芝麻開花一樣興旺發達,必裡就難受,歷來如此,你現在也不必煩惱,思嘉,我記得有一次你對我說,我之所以要很多錢,主要是為了能對任何人說見鬼去吧,現在你的機會來了。」「可是我主要是想對你說見鬼去吧,」思嘉一面說,一面笑了。

  「你現在還想對我說見鬼去吧?」

  「沒有以前那麼想說了。」

  「你什麼時候想說,就說吧,只要能讓你高興就行了。」「我並不感到特別高興,」思嘉說,低頭隨便親了他一下。

  他那黑色的眼睛朝她臉上閃了一閃,想從她的眼中找到什麼東西,可是什麼也沒找到,他笑了笑,說:「忘掉亞特蘭大吧!忘掉那些老貓吧!我帶你來新奧爾良,是為了讓你高興高興的,我一定要使你感到高興。」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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