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o:The Unknown Story》

《毛澤東:鮮為人知的故事》(94)

48 浩劫降臨(下) 1966~1967年 72~73歲
張戎(Jung Chang),喬.哈利戴(Jon Hall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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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六年九月中旬,毛感到他在共產黨內上上下下搞大清洗的時機成熟了。他讓林彪在天安門城樓上向紅衛兵宣佈:「這次運動的重點,是鬥爭那些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簡稱「走資派」。但究竟誰是「走資派」毛沒說明。他也不知道全國眾多的幹部誰反對過他,誰對他忠誠。毛的辦法是先把他們全部打倒,換上新的人後,再一個個審查他們。至於忠實於他的人受冤枉、受委屈,毛是不在乎的。

毛的工具此時不再以高幹子弟為主體,而是遍地開花的、專整「走資派」的「造反派」組織。一九六七年一月,憑著造反派的衝鋒陷陣,毛推翻了全國走資派。

共產黨的控制一點也沒有放鬆。一份份中央文件明文規定:不許搶檔案(中共給人人都立了檔案),不許為以往政治運動迫害的人翻案,不許「階級敵人」「混入革命群眾組織」,「更不准他們自己建立組織」。把矛頭指向毛澤東或中共的人,不是被監禁,就是被槍斃,其中知名的有林昭、遇羅克。
對毛來說,造反派的用場是幫他懲罰失去權力的走資派,方式是寫大字報攻擊,開批鬥會,打罵侮辱,遊街示眾等等。這也挺對不少造反派的胃口。他們有的恨領導,乘機報復。有的想往上爬,看到這是一條捷徑。那些早就手癢癢以打人為快事的,那些虐待狂們,現在是過癮的時候了。

第一個被打死的高級幹部是煤炭部長張霖之,時間是一月二十一日。他曾對毛和毛的大躍進表示不滿。兩年前毛開始說要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時,劉少奇問他誰是這樣的當權派,毛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張霖之就是!」如今,在江青親自導演下,張霖之被多次殘酷批鬥,一位目擊者偷偷在日記中寫到:

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張部長被送至台上,強行按倒跪下。他使勁抬頭,李××,戴×猛撲上前,用力壓。接著,又有四個人一齊踩在他的小腿上,讓他無法再站。又有些人拿著一根釘著木牌的棍子插進衣領,張部長拚力反抗,棍上的倒刺把他的耳朵、臉、鼻子都劃破,順著脖子淌血。會剛開完,李××和一群人扭著張的胳膊串過大、小禮堂游鬥,後又到院裡鬥,大門口鬥。張部長站在一把凳子上,上衣被扒光,在零下十七度的嚴寒裡凍著。他遍體鱗傷,雙手舉著木牌,又氣又凍,全身哆嗦。有幾個傢伙說他站得不直,就用小刀子捅他、割他……

一九六七年一月十二日……

汾西礦務局的李××來京,還帶來一個特製的六十多斤重的鐵帽子。……鬥爭會一開始,幾個小子就拎著鐵帽子往張部長頭上扣。他雙腿打戰、臉色蠟黃,汗珠直往下掉。不到一分鐘,鐵帽子就把他壓趴在台上,口吐鮮血。這麼折騰了三四次,張部長已奄奄一息,昏死過去。

最後,打手們把一個大鐵爐掛在他的脖子上,用皮帶鐵頭打裂他的後腦骨,他就這樣死去。有專人拍照,照片送到了周恩來手裡——毫無疑問,也到了毛澤東的眼前。

毛並不喜歡為後世留下紀錄,也不想張揚他統治的殘暴,為什麼照相?答案最可能是他要看這些照片,看他的敵人受罪心裡痛快解氣。一些批鬥大會還拍了電影,毛在他的別墅裡看錄像。有的批鬥大會的影片也在電視上放映,配的音樂是樣板戲。當時很少私人有電視,造反派被組織起來觀看。

毛很清楚他從前的同事、部下們在受什麼樣的罪。紀登奎副總理曾回憶,毛問他挨了多少次鬥,紀說他挨了幾百次鬥,坐了「噴氣式飛機」。「毛主席聽了,哈哈大笑。他老人家還親自學做噴氣式的樣子,低頭、彎腰、並把兩手朝後高高舉起,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在這樣的日子中過了兩三年,百萬幹部被流放到鄉下的「五七幹校」,待遇僅比勞改犯好一些。被放逐到五七幹校的還有文化人:作家、藝術家、學者、演員、記者,在毛的新社會裡沒有他們的容身之地。

取代各級幹部的是軍隊。一九六七年一月,官兵們受命進駐全國每個單位。此後幾年中,成為新當權者的有近兩百八十萬人次,其中五萬成為縣以上中高級負責人。在這批人的領導下參與管理的有造反派代表,還有留用的老幹部,以保持政權的運作照常進行。如今的軍隊什麼都管,國防倒成了其次。當擔任海防任務的李德生部被調去安徽接管內政時,李請示周恩來:「萬一有情況怎麼辦?」周答道:「仗,恐怕十年打不起來」。毛不相信蔣介石會打進來。

三月間,學生們被召回學校,儘管在那裡他們什麼也學不到。以往的教學秩序、方式、內容不復存在。教育恢復正常,是毛死後的事了。

社會上,人們照常上班,商店照常開門,銀行照常營業,醫院照常看病,工廠、礦山、郵政、交通,大體上都在運轉。軍工企業比以往抓得更緊,給了更多的投資。農業生產不比往年差。中國沒有失控。

然而,人們的生活有了巨大的變化。變化主要在業餘時間。娛樂如今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學不完的「紅寶書」,念不完的《人民日報》社論,開不完的使人頭腦麻木、情緒緊張的會議,參加不完的批鬥大會,看不完的對「走資派」和其他「階級敵人」的「噴氣式」。殘忍的暴力成了公眾日常生活的組成部分,每個單位都設有自己的牢房,稱作「牛棚」,折磨著自己單位的人。無書可讀,無雜誌可看,無電影可觀,無戲劇可欣賞,收音機裡也絕無輕音樂可讓人放鬆。唯一的歌舞來自「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在噹噹響的樂聲中揮舞著小紅書,唱著語錄歌,雄赳赳、氣昂昂地蹦跳著。就連江青的八個樣板戲,老百姓也難以看到。

毛的新當權者們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審查被打倒的幹部們,看他們是否反對過毛,抵制過毛的指示。這些幹部們每人都有一個「專案組」。在最上層的是「中央專案組」。這個極端秘密的機構由周恩來任組長,康生為副,組員是陸海空三軍調來的中級軍官,專門審查毛想審查的人。毛特別關注的是中共上層有沒有人同蘇聯合謀想推翻他。因為蘇聯國防部長馬利諾夫斯基曾對賀龍說要他「搞掉毛」,所以軍隊系統的第一要案是賀龍專案。案子株連整個賀龍從前的部下,賀本人死在監禁中。

中央專案組權力極大,決定抓誰、審誰、拷打誰,也對誰該受什麼處置向毛提出建議。組長周恩來的簽字落在許多逮捕證、處理報告上,包括建議判處死刑的報告書上。

在同事、部下備受苦難時,毛的日子過得是依然故我。中南海的舞會仍舊為他舉辦,伴舞女郎用大汽車運進運出,有的也上了他的大床。在被斥為「淫穢」而早就禁止的「游龍戲鳳」之類樂曲中,毛依然踱步似的跳著舞。隨著時間的流逝,同事們一個個從舞廳裡消失,有的被清洗,有的失掉了作樂的興趣,漸漸地,舞池裡的領導人只剩下毛一個。

在沒被打倒的政治局成員中,一九六七年二月爆發了一場反抗,反對文革給他們的黨和幹部造成的災難。對毛一直忠心耿耿的譚震林,在大饑荒時管農業,對毛也沒有怨言,這次忍不住了,對中央文革小組發作道:「你們的目的,就是要整掉老幹部,你們把老幹部一個個打掉。幾十年的革命,落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一次,是黨的歷史上鬥爭最殘酷的一次,超過歷史上任何一次。」第二天,他給林彪寫信說他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我想了好久,最後下了決心,準備犧牲。」外交部長陳毅說:「文化大革命是歷史上最大的逼供信」。

可是,這批人畢竟跟毛多年,對毛誠惶誠恐。毛對他們發了一通雷霆之怒,他們就像霜打的小草一樣蔫了下來,向毛作了檢討。毛左有林彪,右有周恩來,顯然是無往而不勝。對這些反抗了他的人,毛用造反派懲罰他們,懲罰夠了又給他們些甜頭吃吃。反抗被毛輕易地壓了下去。

不那麼容易壓倒的幹部中有一位蔡鐵根大校。他不僅在日記裡譴責毛,甚至還在流放之地和幾個朋友談論上山打游擊。他被以反革命罪判處死刑,是文革中被槍斃的最高級軍官。行刑前,他向獄中的難友道別,然後從容赴死。

在一般老百姓中更有許多壯麗的英雄。其中一位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德語學生王容芬。在參加了一九六六年八月十八日天安門廣場上的紅衛兵集會後,她的反應遠遠超過了時代局限——她覺得這「和當年的希特勒簡直沒什麼區別」。她給毛寄出這樣一封抗議書:
請您以一個共產黨員的名義想一想:您在幹什麼?

請您以黨的名義想一想:眼前發生的一切意味著什麼?

請您以中國人民的名義想一想:您將把中國引向何處去?

文化大革命不是一場群眾運動,是一個人在用槍桿子運動群眾。

我鄭重聲明:從即日起退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

同樣內容的一封信她用德文寫出。把這封信帶在身上,她到藥店買了四瓶DDT殺蟲劑,然後走到蘇聯大使館附近,把毒藥一瓶瓶喝下。她想讓蘇聯人發現她的屍體,把她以死來反抗文革的事傳向世界。可是,她醒來是在公安醫院裡。她被判處無期徒刑,在監獄裡受到非人的磨難。有一次看守把她的手擰在背後,上了半年的「背銬」,吃飯是滾在地上用嘴啃看守扔進來的窩窩頭。當背銬終於取下來時,鎖已經銹住,用鋼鋸才鋸開,手已經動不了。這位不凡的女性活下來了,活到了毛澤東死的一天,活到了走出牢房的一天,精神絲毫不減。(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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