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經國:危急存亡之秋(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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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

十二月一日

重慶本日失守,對我保衛西南確是一種極大的打擊;不過,父親個人確已做到了「為革命而盡其在我」的責任。

父親下午約見鄧錫侯、劉文輝、熊克武、向傳義、王方舟答談話。胡宗南長官亦自綿陽來見,詳商軍事部署,以汽油缺乏,運兵滯緩為難。父親仍望其速派有力部隊進駐遂寧並防守內江。此時壁山已陷,銅梁縣長聞風棄職潛逃,僅剩電話局局員對外答話,永川縣長與駐軍亦同夥投共。內江以東汽車停開,道路阻塞,等待過渡者形成長陣,達十餘公里,擁擠不堪。此地約有六百輛汽車,等於無用,甚至將以資共,殊為可慮。
地方政府無能,成都社會風氣比重慶雖為複雜。街頭巷尾構築無用之木柵,真是自欺欺人。

二日

父親上午召集黨政會報,又研討「復行視事」問題。下午朱騮先、洪蘭友兩先生自香港飛返成都,持有李宗仁覆函。朱、洪兩先生並稱:「美國國務院已允予李入境之便利;彼即變卦,又不肯卸去『代總統』之名義,反而要利用此種名義赴美。」

父親以為:「今日國家危急,已至千鈞一髮之時,何忍見危不救,避嫌卸責,只有光明正大,決心『復行視事』為不二之道。至於成敗利鈍,在所不計。」父親復與閻百川、張岳軍諸先生討論,最後決定待法定手續完成後,再作「復行視事」的準備。

四日

李宗仁本日在香港發表談話,謂其「胃疾復發,赴美就醫」,一俟「短期內病癒後,即返國續負應盡之責」。臨難苟免之人,還說什麼負責,適足暴露患得患失之情,如見肺肝而已。

成都國民大會代表謁見父親,請求「復位」。旅台立、監委員及國大代表亦同時來電,請求父親復行總統職權,以挽危局。

下午,城內秩序漸惡,到處汽車擁擠,冷槍時發。成樂公路之夾江、峨眉附近,盜賊如毛,四出行劫。南路亦復如此。致使胡宗南部隊作戰與調動,均發生極大困難。

五日

李宗仁由香港飛美。美國務院發言人否認其為「杜魯門總統之上賓,僅以療病性質來美」云云。惟美國國內之共黨份子,必設法利用李宗仁以打擊父親之威信,乃可斷言。此時只有正位定名,方能防止此陰謀與毒計也。

民、青兩黨代表聯名電請父親復位。父親上午接見美聯社記者慕沙,發表談話,略謂:「此次入川,系應李宗仁之邀。余為國民一份子,併負領導國民革命之責任,惟有竭盡一切力量,不避任何艱險,協助政府與大陸軍民共同奮鬥。」

據報,富順為共軍所陷,旋查知共軍並未進城,只在滬州途中用電話恐嚇富順縣長,而縣長及軍政人員即驚慌失措,聞風逃避,縣城無人防守,遂致陷落。

父親與胡宗南長官等研究作戰方略,決集中二十六軍於自流井與內江之線。

我駐美大使顧維鈞先生本日來電稱:「美國政府正洽告有關各國,在我國於大陸上繼續作有組織抵抗期間,美國不擬考慮承認中共問題。」

七日

父親今日約劉文輝、鄧錫侯來見。彼等避不應召,反來函稱:「王方舟主席與其為難。」其實彼等已受共方威脅,決心投共,故已無所顧忌矣。同時滇盧之靠共態度亦漸顯露,既不願大本營常駐昆明,亦不肯接受滇黔剿共總司令名義,其用心與劉、鄧如出一轍。

父親認為其本人一旦離蓉,彼等或可聯名發表宣言,共同降共。故仍繼續留蓉,必使胡宗南部隊部署完妥後再定行止。上午,父親與張岳軍、閻百川兩先生晤談,即派岳軍先生飛滇晤盧,予以安撫。正午會報,提議設成都防衛司令部,以示作戰決心,並對壬方舟主席指示收回銀圓券辦法,免使人民吃虧。

對於中央政府駐地問題,曾經數度研究。其初,擬遷西昌,固守西南,俟機反攻,收復失土。到此乃知大勢已去,無法挽回矣。因於晚間作重要決定,中央政府遷台灣台北,大本營設置西昌,成都防衛總司令部。

此時胡宗南部隊已翻越秦嶺跋涉長途,轉到成都平原。以六百公里與敵對峙之正面轉迸,至一千餘公里長距離之目的地,而竟能幹半個月時間內,迅速完成,且主力毫無損失,亦成效中之奇蹟也。

八日

行政院本日召集緊急會議,決議遷都台北,並在西昌設置總指揮部,繼續與共軍作戰。

晚間,張岳軍先生自昆明飛返成都,向父面述盧漢之動向,謂彼正在戒菸,態度反常,只想要錢,公義私情皆所不顧。父親心知有異,乃召見由滇來蓉之餘程萬、李彌、龍澤匯各軍長,訓示其必須保衛雲南,不能作撤退遷西之想;並切囑盧漢堅定執行原定佈置,軍事中央可設法負擔。自是佈置妥當,父親擬不經昆明,逕返台北,指導政府遷台之各項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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