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評退黨徵文】黑夜(十)

我的二十年奴隸經歷

金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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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酷刑和鬥爭會創造的反革命集團

一天走在路上好端端的從天上撒下來一堆鳥屎,不歪不斜的丟到我的頭頂上,這是我平生第一次有鳥照顧我,按老人的說法是將有災難降生,我把鳥屎擦去,當時也不怎麼在意。可能是老天將降災禍於我的預示吧,後來我追思了這次災難為甚麼落到我頭上的幾條促成原因。

一,我得罪了梁指導員:因為我的隊籍是屬於十隊的,所長張家德因為曾當過右派後平反的幹部,沒多大權,衛生所在行政上歸十隊管,我也常找些理由去十隊轉轉看些老朋友們,那天是十隊休息日,勞改隊叫大休,我去十隊,進了圍牆只見有一人被吊起在高高的木架上,這人是被雙手反綁反吊起來,並不斷痛苦的叫喊,邊上還有人將他的腿往下拽,肩關節被後翻都已超過了一百度。我定睛一看是小汪,雖然在平時我很不喜歡此人,但他的叫聲卻使我受不了,聲聲都刺痛了我的心,我大叫一聲“把他放下來,這樣會把人搞殘廢的”有人飛跑出去到隊部報告梁指導員,於是我被轟出了十隊圍子,那天晚上這姓汪的又被反綁在柱子上喂了一夜蚊子,我不知道他為甚麼受這懲罰,但我的名字是上了梁指導員的黑名單了,不知道惡運哪天降臨,那是不容易逃避的。

二,我得罪了孫幹事。有一天衛生所派我押車去縣裡去賣自己種出來的草藥,於是孫幹事找到我給我一斤糧票和錢,要我為他在縣裡買一斤麵條。我當時雖然在大事上腦子已經訓練得很清楚,但是在處人方面卻仍然很單純的,毫無社會經驗,不知道這實際上是一件大事,在一定程度上關係著我未來的命運的。我在縣裡轉了一圈,沒有見到賣麵條的,司機又催著上車,於是見到路邊一個面店就買了一斤手工做的面回來。孫幹事親自駕臨衛生所,一看我給他的面大怒,說這種面在我們小食堂天天吃的,還比這做得好,說完悻悻而去,於是我又為自己埋下了一條禍根。

三,我又得罪了二個病員。陶海根和另外一人都是病員,但將近康復,暫時留在病房做小勞動。有一天他們抓了一隻小水鳥,活拔去一點毛,然後用香煙火燙它,小鳥痛得吱吱叫,他們卻哈哈大笑說這是治病救人。我覺得太殘忍,就把小鳥搶來扔進水裡放了生,陶從此記了我的恨。那時我買了一隻小半導體,在晚上值夜時就聽聽美國之音裡的英語課學點英語,於是陶的檢舉信就上去了,說我收聽敵台。

根根繩索都將向我套來,別看都是些小事,可是在那個把人的命運和生命都看成象可以任意踩死螞蟻的地方,這些小事都可以致人於死地的。

那時毛為了鏟除潛在的可以取代他權力的劉少奇勢力,在全國規模發動了取名文革的內鬥運動,勞改單位也不例外,梁指導員天天在大隊忙著奪權,中隊就交給孫幹事了。一天晚上我上大夜班,我接薛華四班的時候,他給我一盆煮熟的魚,薛交代是孫幹事留下來給我們吃的。當天中隊曾抽乾中隊圍溝的水抓魚,當時我也不很在意,是政府幹部叫吃的,我想應該沒問題吧。

過了幾天,魚可能還未完全消化,梁指導員來了,他進門就問前天你們吃魚了嗎?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就照實講了。第二天我怕有甚麼問題,即向薛華四通報了梁來問的事,薛又報告了孫,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彙報的,孫幹事就認定了他吃公家魚是我向上彙報的,於是一天孫幹事把我叫到他的管教辦公室命令我立即搬回中隊加入大田勞動,張醫生去和孫交涉幾次也沒用,因為他終究比別人低一頭。他只是安慰我說等指導員回來再說吧。

這樣我又回到那令人畏懼的苦役磨命機裡去了。這時我被安排到水田種水稻,從春寒料峭,到冬風凜冽,田裡還結著薄冰,一早要赤腳下水到日沒地平,布種、拔秧、運秧、栽秧、耘田、拔草、除蟲、割稻、運稻、打谷、曬稻,清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上場後的日子都在水中泡著,一切都有定額的,科學家們發現可以不讓人休息的辦法,就是種雙季、三季稻,後來因為氣溫不夠,三季稻無收成又改為雙季,特別在種第二季時,夏秋間的毒太陽能把人烤焦,因為是雙搶,夏秋白晝也長,有時還要挑燈夜戰,勞動時間特別長。每畦橫的一公尺六顆,叫小株密植,人在水田裡彎著腰,臉向水田背朝田的動物,一起一落,遠著望去就象一排一排但前後不齊的磕頭蟲。栽秧時因為我老是栽不直,也許因為我故意學不會,我這一輩子從來不願彎腰和下跪,因為彎腰,我馬上就腰痛,可能是以前挖土時我的腰受過傷,而下跪我立即膝痛,可能我的膝關節的骨結構和別人的不一樣。於是我就擔任運秧人,雙手緊握車把,恭著腰,推著獨輪車從東田裝秧到西田倒秧,東西西東的在那窄窄 的田埂上來回奔跑,可惡的是那牛虻,叮一口無比的痛,人在推車雙手不能放車把,這是因為田埂很窄,車放不下來,好多牛虻呼呼地圍著人轉,能讓人發狂,有幾次把我叮得翻了車。要下水去把秧重新裝上,但又無處放平車,要別人來相助,耽誤了指標,我怨自己的皮為甚麼不能長得厚一點象牛一樣,真是害人又害己。

到收獲時,體力勞動的強度很高,指標是分到組的,一人最少割二畝地,還包括打捆挑運到場基,因為是小株密植,稻長得棵矮行距小密度高,很難割,人人都彎著腰,叉開腿,從右到左再從右到左的努力往前割,腰不行了,就跪著以雙膝蓋為腳,有時手割得發軟了,或稻株太粗,一下割不斷鐮刀就能往上滑,所以猛一下割去,刀往上一滑,就把手指割去一截,那也只能到田頭找巡回醫生包扎一下後回田裡繼續割。我彎腰時間長了就支持不住了,又割到了幾次手,跪著也不行,只好坐著割,於是天天加班,特別是雙搶期間,今晚割完運走,明一早就得犁田放水,不允許拖,所以只好小組全體出手相助,回想當時正是苦不堪言啊。

看來大隊和農場的文革已進行到武鬥階段了,梁指導員回到中隊把隊裡的年輕壯勞力組織起來,一人一根粗木棍,在院裡練打,梁指導員對他們訓話說,一旦黨和政府需要,他們就要出去打,如果犧牲了,那是光榮的,是捍衛偉大領袖毛主席的革命路線。當然沒有要到我,因為我在他心裡是極端反動的。這對我來說反而好,我心想如果哪一天真要拉出去開打,打死了人,罪行由這些四類分子的就業人員背著,是階級敵人對革命人民的階級報復,而革命成果則由梁指導員這樣的革民群眾接收。如果被別人打死,那是罪有應得,與指導員無關。我一向很佩服梁的厲害,我覺得梁對毛澤東那一套學得很精的。後來武鬥沒有發生,時局逐漸平靜下來,梁又回到中隊,繼續統治這二百多人的就業隊,棍子隊解散了,棍子收回到工具房,一切又恢復原狀,看來梁這一派沒有在文革中撈到甚麼油水。

共產黨的批鬥手段

最高指示:階級鬥爭要年年講、月月講、日日講。階級鬥爭一抓就靈。梁開始安排中隊的階級鬥爭,先將各小組的組長召集到隊部,瞭解各組動態,小組成員的情況,然後指定各小組的鬥爭對象。

毛的所謂的階級鬥爭根本不是階級與階級的鬥爭,只是一種製造恐怖的統治手段,方法是在一定的人群中按比例來定鬥爭對象,然後進行鬥、關、殺,完全不根據事實的,人們覺得冤,覺得不公平,然後讓所謂的群眾從雞蛋裡挑骨頭,甚至無中生有的、指鹿為馬、無限擴大、上綱上線。在肉體折磨和精神摧殘的雙重壓迫下,最後讓人承認有罪,以此製造最大效果的恐怖。當然他不會讓人叫一聲冤的,甚至到殺頭時,也不會讓你叫一聲來創造冤枉氣氛或英雄形象的,要不就扎住人的咽喉或乾脆用刀割斷。
有個人原來在九組,九組是年老體弱的弱勞力組,他的體力較好,在勞動中他的功效也較高,當然他在組中要高人一頭的了,平時聲高氣粗,小組會發言多數是他包了,在組中評工分也讓他最多,那些老弱都評他為組先進,後來他被調到二組,二組是壯勞力組,他進了這個組,只能陪居末座,一切都要自慚形穢,所以聲音也響不起來了,這次二組的二個鬥爭批判對象之一,當然非他莫屬了,這好象不合理,要知道如果他仍在九組,肯定他是批鬥別人的積極分子,可這是事實。

我組中隊進入了批鬥階段,第一名被批鬥的是道阿三,他是有家屬的,住在隊裡的家屬房,隊裡只有二人有家屬。另一人姓陶,叫陶廣明,這二人都是和我一起從淮南輪窯廠來的,所以當時搭了二個草棚給他們,不和我們一起住通鋪的。二個草棚離開幹部們的家屬房不遠,按理說平時老道的勞動表現不錯的,也從不犯錯,這次被放到批鬥的位子上有點出人意料,後來據小道消息說有一天指導員家的雞跑去道家門口吃了道家老婆曬的糧食,道家老婆不但打走了指導員家的雞,而且還罵了幾句難聽話。後來在小組揭發中還知道了有一次道順手牽羊偷走了指導員家門外的一顆白菜,這是在批鬥中道承認的。

批鬥了二天,儘管彎腰、套馬桶、金雞獨立都試了,好象再也擠不出新的東西來,於是決定三上吊,我們組為首操作批鬥的人叫黃錦彪,他是中隊理髮員,是指導員臨時安排到我組主持批鬥的大將,此人心狠手辣,辦法奇多,是屬於和中央主持特務部的康生一類人物,梁指導員伯樂識馬,將他安插到我組一定是帶有重要任務來的。三上吊開始,道被用一種特別方法反綁起來,然後吊上了房梁,道的臉馬上就轉成了灰色,過一會道的氣若游絲,指導員進來了,道見到指導員就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指導員,您要我死嗎。指導員一聲不吭的轉身出去了,一會後有人傳達命令把道放了。

第二個人被鬥了三天,也被搞得死去活來,這天收工回來,分組會之前,梁指導員先召集全隊訓話,除了說批鬥會進行很順利也取得很大成績,要繼續進行到底外,著重說了我們中隊真正的反革命分子只有一個,一定要狠鬥,把他徹底揪出來等。我知道今天正戲上場了,我有預感,這次梁搞階級鬥爭的主要對象是我,前面十多個人的被鬥都只是彩排,這是毛澤東的一貫手法,毛家門徒的傳統,任何運動前總是先從周圍或薄弱部開刀,先練練兵並造成聲勢,然後切入正題。換句話說也就是在人肉盛宴時,先上冷盤和開胃菜後再上正菜。還是一種心理戰,這幾天人人都提心弔膽的,怕厄運降臨到自己頭上,並且在批鬥別人的會上踴躍發言,檢舉揭發,上綱上線,給別人扣大帽子,以此顯示自己是好的。而那些自己知道有可能被鬥的,更是膽顫心驚等待被宰殺,造成心理防線的崩潰,準備好了一旦開鬥就趕快徹底交代以就縮短那種痛苦的折磨。

那些打手們也已練好陷城攻地的本領了,就等主子一開口他們就會蜂擁而上。接著,各小組各就各位,氣氛一下就變得蕭殺起來。大家坐定後,黃金忠大喝一聲:反革命分子某某某站起來,於是我連滾帶爬的下了坑,站到走廊中央。然後是低頭!交代!一片吼聲。於是我開始交代自己在勞動中是如何偷懶,偷工減料的。可是又引起了一陣更強烈的喊聲,不老實!狡猾!給他掛清醒桶,於是一個糞桶就掛到我的頸子上。糞桶就是放在工棚門口供眾人小便的盛糞桶,裡面已經盛了四分之一的小便,由於經年累月的使用,又從不清洗,裡面已積上厚厚的一層糞石,奇臭無比,頭在糞桶裡臭氣直熏到腦,糞桶二邊有二個耳,連著竹片的柄,是用來穿扁擔挑糞桶用的,竹柄的邊是不加刨修的,比較鋒利,所以低頭彎腰頸上掛著糞桶,還要懸空不准桶底碰地,不長時間竹柄邊已割破頸皮深入肉裡去了。他們大喊:交代反革命事實,交代你們的反革命組織、綱領,反革命名單、每人職務,等等等等。這樣折騰了二個小時,直到吹熄燈哨才鳴金收兵。而我卻不准睡,在油燈下繼續寫交代,並有值夜班的人看著。

我是看透共產黨在運動中這套逼人寫交代或寫檢舉的手段的,很多人在鬥爭的過程中,由於深度的恐懼肉體折磨,都會不顧利害關係,一心希望快點結束鬥爭,於是絞盡腦汁來寫,認為交代越深刻,檢討越過頭就越易過關,可以縮短折磨期,實際上折磨期的長短是要看主宰人的目的的:

第一,如果主宰的目的只是發動群眾,營造鬥爭氣氛,製造人與人之間的恐懼,或者為了完成上級下達的階級鬥爭任務,或是為了樹立他個人在那裡的威權,壓壓當時當地的所謂歪風,那麼不管被鬥人寫多寫少,寫多少遍,鬥爭會不到火候是不會輕易讓人過去的,該收兵的時候自會收兵,而相反的是被鬥人寫得越多,那麼鬥爭的材料越多,柴越多火焰越高,反而造成收兵困難,這是個顯而易見的道理,要知道共產黨召開的鬥爭會絕大多數只是為了某種政治目的,不大可能是真正的治病救人的。

其次如果主宰人的目的是出於偵訊,是為了榨取口供,是為了定罪,為了向上報功等等,那麼交代越多,他們的線索越多,需要核實的東西越多,重新去內查外調,特別是有人受不了折磨而亂咬,審訊面更擴大,如果被咬的人再咬,那麼鬥爭期就沒完沒了了,要知道主宰人的胃口和貪欲是無止境的。

特別在後一種情況,或是上了公檢法(公安局、檢察院和法院)的案子,很多人相信共產黨的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那一套,其實這一套是共產黨在審訊一開始時的例行公事,所謂政策攻心。其實審訊員無權來判人刑的,他們只是使用一切他們所能做到的手段來獲取他們所需要的材料而已,所謂的建議從寬從嚴也只是建議而已,最後量刑的輕重,還是取決於主宰人的政治需要,當然有些重要案件當事人幫助政府破了案,或者使政府意外的得到巨大收獲,而該人在案中又是個無足輕重的人,那麼也許可能得點好處,但是在絕大多數的情況中,交代越多,罪惡越大,特別是主宰人一心想處你於死地時,你無異於往自己頭上壓石頭。我見到有人在被宣佈死刑時大叫說:你們不是對我說過坦白從寬的嗎。於是宣判人就會說:從寬不等於寬得無邊,根據你的罪已可判十次死刑了,現在只判你一次,難道還不寬大嗎。這種人臨死還覺得共產黨不守信用,覺得自己冤枉,後悔坦白太多。只是他們不瞭解這八個字的真諦而已。勞改隊流行這樣一句話,說是“坦白從嚴,抗拒從寬”是從血的經驗中得出來的。

第二天晚上,鬥爭會繼續進行,這次除了彎腰掛糞桶外,後來又加了『飛鳥飲水』所謂飛鳥飲水就是彎著腰,頸上套糞桶的同時,還要把雙臂伸直後舉,桶底不可碰地,這種姿勢是很難持久的,頭一暈就能倒栽進糞桶而喝尿。可是我再也交代不出新的情況了,本來他們所提示的情況都是過去我曾和某人某人的言談,這些人都是我過去在淮南時的老朋友們,曾在一起喝酒聊天,現在都在農場別的大隊,看來他們已早於我受到痛苦遭遇了,所以黃金忠們所提出的事,都是對方交代的一些過去朋友們一起時的言論一類,我就都一一認了,然而要我交代的組織,綱領,職務等簡直是子虛烏有,坦白說我連懂也不懂甚麼是綱領。在他們得不到所要的東西後,又用另一種刑法,他們將我雙臂反剪到背後,用麻繩將我的雙腕扎在一起,然後將繩穿過屋頂橫梁將我倒拉上去,我的腳尖卻可以踮在地上,再在我背上加紅磚,一直加到八塊,因為疼痛,所以人會晃動,這就叫『海鴨浮水』。在這期間,當時我真的希望梁指導員能出現在門口講句放了,可是直到鬥爭會結束他也沒出現,於是我知道了,我是屬於上述情況的第二類,看來梁的目的是要借我的人頭創造出一個大案來向上報功了,為了製造出一個破獲反革命組織的功勞,他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

第三天的鬥爭會,用的是『楊八姐射月亮』就是用二根細麻線套在人的二個大姆指關節上,那細麻線和我媽媽扎鞋底的線一樣粗,然後二根細麻線分別連上粗麻繩繞過屋頂橫梁往下拉,這樣人就被吊起來,只有腳尖碰地。黃金忠聲稱如我願意,他可以陪我玩到底,玩的花樣還多得很。我開始射月亮只射了一會兒,大指關節處的皮就被勒破了,麻線深入到深部,我想時間一長,我雙指的未節可能被拉掉,如其被搞殘甚至被搞死在這個封閉式的小範圍內,死了人梁一點責任也沒有,他可以推說是就業人員之間的互鬥,如果被搞殘了,那麼我如何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繼續生存下去呢,所以不如把我的事馬上升點級,乾脆將事情鬧到大隊去,以後怎樣以後再說。主意一定,我說我要坦白了。他們七手八腳將我放下後,我還是幾句老話,於是他們就怒叫起來,說再把他弄上去,前後左右一下圍上來四個人,我說讓我把大棉襖脫了,這樣你們的操作不更方便點,他們一聽這是個好主意,於是我把棉襖一脫,伸手就把左右二位一推,這二人倒到二邊坑上一下起不來,然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起手一推,這二人齊齊的往後倒下在地,我大步跨過前面地上那人,向門外奔跑而去,後面象衛星一樣跟上一大群人,不料跑到圍子門口,被預先守在圍子門外的搞宣傳鼓動工作的王道成從橫裡衝過來一撲,我倒在地上,後面的衛星尾巴也趕到了,都撲到我身上,我只好束手就擒了。這時指導員立即出現,他可能還是第一次遇到竟敢於反抗鬥爭會的腳色,命令拿小銬來銬上,我被拖去一間黑屋關了起來。我雖沒逃出中隊圍子,但我想這也好,反正鬥不下去了要升級,如果逃到大隊,路程較遠,就算逃到了,最後我還是會送回中隊的,卸了梁的面子,還不知道他如何變本加厲來報復呢。

中隊使用的這種銬子叫土銬,不同於公檢法使用的正規銬,這是二個半圓的扁鐵圈,將人的二手拗往背後手背對手背一合,將二個半圓鐵圈套在手碗外然後二邊往中間一擠,圈與圈結合有個眼,插進一根鐵銷,鐵銷下面有個眼插上鎖,當二邊二個人把銬往中間一擠時,被銬人的雙手馬上青紫腫脹,看上去很可怕的,幸好我在發育時候因營養不良,手腕長得很細,所以銬子沒有太擠,只是在中間多了一根鐵銷壓在手腕背一天痛到晚。關押的小屋四面的窗都被封了起來,門上有一個小洞,釘有一塊木板做窗門,所以屋內一片漆黑。由於雙手被銬在背後,大小便都沒法解褲子,幸好被關黑屋的一個多月期間因為吃得少,只解了三次大便,至於解小便,他們將我的小便器拉出在褲子外,小便時就在站在牆角一個糞桶邊,一屋的臭味。每天能送二次吃的,也不知是甚麼東西,一碗黑黑的象是甚麼乾菜之類,就放在地上,想吃就得象狗一樣爬在地上,彎著腰用嘴去啃,但狗還有二條前腿撐在地上以保持平衡,而人的雙手被銬在背後,前面失去了支撐物,連狗都不如,這就是共產黨的革命人道主義。人們常為共產黨辯護說共產黨也是講人道主義的,他們老是忘了共產黨的人道主義前面是加革命二字或中國特色這些字眼的。

外面值班的是三個就業人員每天輪流,其中一個就是黃金忠,另外二人見到我那麼痛苦,有時會幫我把手銬的鐵銷轉動一下來轉換壓點去減輕點痛,黃不但不幫忙,反而故意拉我的銬子來增加我的痛苦,他還要我承認那天我想殺他,我說那你不就可以立大功了嗎。

在三個多月的時間內,梁指導員和一個檢察院(那時稱作公檢法)的李成松幹事每周來提審一次,在最後一次我覺得火候到了,因為他們可能已覺得在我身上再也榨不出甚麼來了,而農場的文革形勢也可能有某種變化,這是我從他們比以前更多的焦躁態度中感覺到的,而我也已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這樣的反銬和黑牢裡熬不下去了,反正總是要升級的,就早點好了。所以我說你們想要我承認甚麼你們就提示,我都承認就是了。於是李幹事和梁指導員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李幹事在面前的紙上匆匆寫了點甚麼,起身出去,接著是梁按紙上寫的念,我就說是,於是梁一聲咳嗽李就進來了,讓我簽字蓋手印,然後再銬上。這樣我又讓他們背上了逼供指供的罪名,我在每次招供中都是採取不打不招,一打就招的辦法,這樣是為將來反供做準備的,因為翻供最有力的證據就是審訊人用了刑訊逼供,今天李以為只要出去不在現場就可掩蓋事實,這真是欲蓋彌彰的事,讓我覺得挺滑稽的,後來我在往上遞送的翻供材料中詳細描寫了這一過程,讓他的上司去笑笑吧。

第二天就將我押送去看守所,看守所如前所提及的那樣是丁字形的,大門在中間,就是三排房子的中間聯合部,沒有開大鐵門迎接我,我們是從邊門進去的,看守所長登記了我的名字,驗明正身後就開了我的銬子,將我帶到一間號子,開了門讓我進去,所長見到我那種蓬頭垢臉失去人形的樣子,叫號子裡一個犯人去打了一盆水和一些紗布來,然後關上了門。因為我的胳膊已不能動了,號子裡的犯人(按理說是未決犯)幫我將衣服脫下來,我一看自己的衣服除了外面的棉襖外,其餘衣服的背部從裡到外都被汗水爛掉了,輕輕一拉都能一塊塊掉下來,勉強洗了臉和手,感覺到身體恢復自然姿態的舒服,我的雙腕背側已經潰爛,用紗布包上,打開中隊裡押送我來同時帶來的我的行李包,換了衣服,我癱在地上再也不想動。晚上開飯,那是從牢門的一個長方形窗洞裡遞進來的,看守所一天二頓,今晚是乾飯鹹菜,我扒進一口飯和鹹菜咀嚼了二下,忽然嘴裡嚼到一根骨頭,我趕緊吐出來一看,不是骨頭,是我的一顆牙齒,再用手指在口腔裡摸一摸,原來我滿口牙全都鬆動,搖搖欲墜了。牙床骨都萎縮了,以後我的牙齒一個一個的都能用自己的手指拔下來,吃飯只能生吞,自由後我去配假牙,配過十多副,居然沒一副能用的,牙醫的理由就是我沒有了足夠的牙床骨,就這樣我那光溜溜的口腔,手腕上的疤痕,肩關節和腰部的傷痛,它們陪伴了我一輩子,作了我二十年勞改隊遭遇的永久記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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