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牛玉圃看見牛浦跌在水裏,不成模樣,叫小廝叫轎子先送他回去。牛浦到了下處,惹了一肚子的氣,把嘴骨都著坐在那裏。坐了一會,尋了一雙乾鞋襪換了。道士來問可曾喫飯,又不好說是沒有,只得說喫了,足足的饑了半天。牛玉圃在萬家喫酒,直到更把天纔回來,上樓又把牛浦數說了一頓。牛浦不敢回言,彼此住下。
話說卜老爹睡在床上,親自看見地府勾牌,知道要去世了。即把兩個兒子、媳婦叫到跟前,都吩咐了幾句遺言;又把方纔看見勾批的話說了,道:「快替我穿了送老的衣服,我立刻就要去了!」兩個兒子哭哭啼啼,忙取衣服來穿上。
話說牛浦郎在甘露庵裏讀書,老和尚問他姓名,他上前作了一個揖,說道:「老師父,我姓牛,舍下就在這前街上住。因當初在浦口外婆家長的,所以小名就叫做浦郎。不幸父母都去世了,只有個家祖,年紀七十多歲,開個小香蠟店,胡亂度日,每日叫我拿這經摺去討些賒帳。
話說匡超人看了款單,登時面如土色,真是「分開兩扇頂門骨,無數涼冰澆下來」。口裏說不出,自心下想道:「這些事,也有兩件是我在裏面的;倘若審了,根究起來,如何了得!」當下同景蘭江別了刑房,回到街上,景蘭江作別去了。匡超人到家,躊躇了一夜,不曾睡覺。
話說匡超人睡在樓上,聽見有客來拜,慌忙穿衣起來下樓,見一個人坐在樓下,頭戴吏巾,身穿元緞直裰,腳下蝦蟆頭厚底皂靴,黃鬍子,高顴骨,黃黑面皮,一雙直眼。那人見匡超人下來,便問道:「此位是匡二相公麼?」匡超人道:「賤姓匡。請問尊客貴姓?」
正說得熱鬧,街上又遇著兩個方巾闊服的人。景蘭江迎著道:「二位也是到胡三先生家拜壽去的?卻還要約那位,向那頭走?」那兩人道:「就是來約長兄。既遇著,一同行罷。」因問:「此位是誰?」景蘭江指著那兩人向匡超人道:「這位是金東崖先生,這位是嚴致中先生。」
話說匡太公自從兒子上府去考,尿屎仍舊在床上。他去了二十多日,就如去了兩年的一般;每日眼淚汪汪,望著門外。那日向他老奶奶說道:「第二個去了這些時總不回來,不知他可有福氣掙著進一個學。這早晚我若死了,就不能看見他在跟前送終!」說著,又哭了。老奶奶勸了一回。
話說匡超人望見自己家門,心裏歡喜,兩步做一步,急急走來敲門。母親聽見是他的聲音,開門迎了出來。看見道:「小二!你回來了?」匡超人道:「娘!我回來了!」放下行李,整一整衣服,替娘作揖磕頭。
話說馬二先生在丁仙祠正要跪下求籤,後面一人叫一聲馬二先生,馬二先生回頭一看,那人像個神仙,慌忙上前施禮道:「學生不知先生到此,有失迎接。但與先生素昧平生,何以便知學生姓馬?」那人道:「『天下何人不識君?先生既遇著老夫,不必求籤了,且同到敝寓談談。」
這奴才手裏拿著一張首呈,就像拾到了有利的票子。銀子少了,他怎肯就把這欽贓放出來?極少也要三二百銀子。還要我去拿話嚇他:『這事弄破了,一來,與你無益;二來欽案官司,過司由院,一路衙門,你都要跟著走。你自己算計,可有這些閒錢陪著打這樣的惡官司?』是這樣嚇他。
話說婁府兩公子將五百兩銀子送了俠客,與他報謝恩人,把革囊人頭放在家裏。兩公子雖係相府,不怕有意外之事,但血淋淋一個人頭丟在內房階下,未免有些焦心。四公子向三公子道:「張鐵臂,他做俠客的人,斷不肯失信于我。我們卻不可做俗人。
話說楊執中向兩公子說:「三先生、四先生如此好士,似小弟的車載斗量,何足為重!我有一個朋友,姓權,名勿用,字潛齋,是蕭山縣人,住在山裏。此人若招致而來,與二位先生一談,纔見出他管、樂的經綸,程、朱的學問。此乃是當時第一等人。」
話說蘧公孫招贅魯府,見小姐十分美貌,已是醉心,還不知小姐又是個才女。且他這個才女,又比尋常的才女不同。魯編修因無公子,就把女兒當作兒子,五六歲上請先生開蒙,就讀的是《四書》、《五經》;十一二歲就講書、讀文章,先把一部王守溪的稿子讀的滾瓜爛熟。
話說婁家兩位公子在船上,後面一隻大官船趕來,叫攏了船,一個人上船來請。兩公子認得是同鄉魯編修家裏的管家,問道:「你老爺是幾時來家的?」管家道:「告假回家,尚未曾到。」三公子道:「如今在那裏?」管家道:「現在大船上,請二位老爺過去。」
話說兩位公子在岸上閒步,忽見屋角頭走過一個人來,納頭便拜。兩公子慌忙扶起,說道:「足下是誰?我不認得。」那人道:「兩位少老爺認不得小人了麼?」兩公子道:「正是面善,一會兒想不起。」那人道:「小人便是先太保老爺墳上看墳的鄒吉甫的兒子鄒三。」
話說王員外纔到京開假,早見長班領報錄人進來叩喜。王員外問是何喜事。報錄人叩過頭,呈上報單。上寫道:「江撫王一本。為要地須才事:南昌知府員缺,此乃沿江重地,須才能幹濟之員;特本請旨,於部屬內揀選一員。奉旨:南昌府知府員缺,著工部員外王惠補授。欽此!」
話說嚴貢生因立嗣興訟,府、縣都告輸了,司裏又不理,只得飛奔到京,想冒認周學臺的親戚,到部裏告狀。一直來到京師,周學道已陞做國子監司業了。大著膽,竟寫一個「眷姻晚生」的帖,門上去投。長班傳進帖,周司業心裏疑惑,並沒有這個親戚。
話說嚴監生臨死之時,伸著兩個指頭,總不肯斷氣;幾個姪兒和些家人都來訌亂著問,有說為兩個人的,有說為兩件事的,有說為兩處田地的,紛紛不一;只管搖頭不是。趙氏分開眾人,走上前道:「爺,只有我能知道你的心事。你是為那燈盞裏點的是兩莖燈草,不放心,恐費了油。我如今挑掉一莖就是了。」
話說眾回子因湯知縣枷死了老師夫,鬧將起來,將縣衙門圍的水泄不通,口口聲聲只要揪出張靜齋來打死。知縣大驚,細細在衙門裏追問,纔曉得是門子透風。知縣道:「我至不濟,到底是一縣之主,他敢怎的我?設或鬧了進來,看見張世兄,就有些開交不得了。如今須是設法先把張世兄弄出去,離了這個地方上纔好。」
話說老太太見這些傢伙什物都是自己的,不覺歡喜,痰迷心竅,昏絕於地。家人、媳婦和丫鬟、娘子都慌了,快請老爺進來。范舉人三步作一步走來看時,連叫母親不應,忙將老太太抬放床上,請了醫生來。醫生說:「老太太這病是中了臟,不可治了。」連請了幾個醫生,都是如此說,范舉人越發慌了。
話說周進在省城要看貢院,金有餘見他真切,只得用幾個小錢同他去看。不想纔到天字號,就撞死在地下。眾人多慌了,只道一時中了惡。行主人道:「想是這貢院裏久沒有人到,陰氣重了,故此周客人中了惡。」金有餘道:「賢東,我扶著他,你且去到做工的那裏借口開水來灌他一灌。」
話說山東兗州府汶上縣有個鄉村,叫做薛家集。這集上有百十來人家,都是務農為業。村口一個觀音庵,殿宇三間之外,另還有十幾間空房子,後門臨著水次。這庵是十方的香火,只得一個和尚住。集上人家,凡有公事,就在這庵裏來同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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