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银波:中国的主人.第四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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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银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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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一个分裂的社会,即使在大灾大难面前也是常态,更何况是在一潭死水般的平静之中。地下永远都燃烧着野火,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着。你既看得见灯红酒绿、歌舞升平,也看得见怨声载道、生灵涂炭。太多人生活在矛盾之中,并渐渐被矛盾所征服,于是便活在那种承担磨难、忍受磨难和纵容磨难的氛围之中。新来的市长秦建勋正试图去正视这样的氛围,这片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土地,早已历经了沧桑,如今仿有积重难返的意味。他的案桌上放着那张“普溪镇双弘村征地案,速查办”的传真纸。就是这么一张纸,让他此刻也极其异常地摸摸衣服里的兜,看看能不能找出一包烟来,可是,连一包烟也找不着——其实,他是个从来都不抽烟的人。

1.2009年5月19日。Time:14:30。荆宁市政府会议。

秦建勋(盯着官员名单):公安局局长陶如高。

陶如高:在。

秦建勋:国土局局长顾克震。

顾克震:在。

秦建勋:监察局局长钱瑞青。

(无人回答)

秦建勋:监察局局长钱瑞青?

顾克震:钱局长到省城去了。

秦建勋:那就这样。陶局长、顾局长,你们两位元看看这份传真,从驻京办传来的,“普溪镇双弘村征地案,速查办”。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沉默)

秦建勋:陶局长不说话,我理解。他和我一样,刚来这里。可是,顾局长,你为什么不说话?

顾克震:你要我说什么?

秦建勋:你不说?可以。今天,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钱瑞青虽然没来,可是我却请到了纪委书记裴敏琳同志。我的前任,现在就在她手中。裴书记,你谈谈吧,双弘村征地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案件?

裴敏琳:这个双弘村呢,是一个经济比较贫困的村。十年前,这个村的土地,就已经划好了征地的范围,普溪镇政府和双弘村村委会签订过一份预征土地合同。这十年之内,来过许多商人,要在这个村建厂,但基于各种原因,商人们都走了。最后,鸿兴公司来了,一共来了七次,最终确定了要开工厂,建一个大型企业。在我们荆宁市,鸿兴公司一共建了两处,一处是荆西区的鸿丰公司,一处是荆南区的鸿兴公司总部。群众反映,荆宁市政府的一些前任领导干部,和基层的一些干部,在征地过程中集体贪污,分掉了许多征地款。但是,现在有许多证据,我们还在搜集调查之中。大体情况就是这样。

秦建勋:你说的一些前任领导干部,都是哪些人,包括谢荣山、龚汉祥吗?

裴敏琳:材料的东西不能直接当作证据。我们还没有调查到谢荣山、龚汉祥跟征地案直接相关,他们的主要问题是受贿和当黑社会保护伞。

秦建勋:双弘村征地过程是怎样进行的?

裴敏琳:普溪镇政府和双弘村的村民小组组长、村民代表一起签订征地合同。合同里,注明土地价格,包括耕地、非耕地、附着物。

秦建勋:房屋呢?怎么补偿?怎么安置?

裴敏琳:分楼房和瓦房,补偿价格不一样。在这些之外,普溪镇政府鼓励村民办理“农转非”手续,每办理一个,也有一点钱。新的房屋已经修好,需要村民去买,在价格上相对于市场价而言,要低一些。

秦建勋:这些丧失土地的农民,他们的就业问题怎么解决?

裴敏琳:很多村民提出想到鸿兴公司就业,可是他们又说鸿兴公司不要他们村的人,因为据说是有村民多次偷盗鸿兴公司工地上的建筑材料。只有少数村民在鸿兴公司修厂房,还不是正式的在岗职工,全是民工。村民们有许多在外打工,最近这半年,突然回来了很多人,都是为这个征地案件回来的。等于说,现在连打不打工,都已经不重要了。

秦建勋:你直率地告诉我,这个征地案件到底有严重?

裴敏琳:根据我们的统计,从前年到现在,双弘村的村民上访区级以上的各级机关,总计21次。我们纪委收到的检举材料,一共有11份。在这些材料之中,有三份是联名检举的,最多的一份有861人签名。这还不算以村民个体的名义发出的信件。拦高速公路,打横幅示威,与政府官员和推土机司机发生冲突等等,一共有六次。为了这个案件,被拘留过的人——这个在公安局是能查到的——,我们这边的统计是27人,年龄最小的16岁,年龄最大的78岁,最近的一个叫谭振东,这个人本来在荆南城区卖电脑。外界对这个征地案也有声援。我能说的就是这么多。

2.Time:14:58。普溪镇双弘村村委会主任罗永魂家中。

(章群力、任子鹏、方翠琼走进屋内,这屋是安置房。罗永魂连忙招呼:“坐。”)

章群力:罗主任,开门见山吧,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也知道我们这帮人跟这个鬼政府是斗定了,必须要得到我们该得的。你能不能站出来?当初,是大家选你上去的,你应该站在村民利益的角度着想。

罗永魂:“我们”?“我们”是谁?是你们三个?还是所有村民?

任子鹏:罗主任,我觉得你跟马富华不一样,不是那种良心都被狗啃了的人。我们这几个,也算是在外面跑过江湖见过世面的人,不要认为我们永远斗不过官,我们的背后有一大群人。

罗永魂:只要你们村民小组的土地征完,我们这个村就算消失了,大家都成了非农业人口,我也不再是你们的村委主任了。我帮不了你们什么。我只想对你们三个说句掏心窝的话:我,罗永魂,从头到尾,没有贪一分钱。

方翠琼: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信任你。只要我们能够跨过这道坎,以后是不会忘记你的。罗主任,我们告了政府三年,被抓的抓,被打的打,可是我们还是要告下去。这说明什么?

罗永魂:那是鸡蛋碰石头。我到处跑,跑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是什么底细,我不知道吗?你们是斗不过的。我这个村委主任,跟光绪皇帝一样,没有实权,手脚都被套着,干不成事情。

章群力:罗主任,不,罗永魂,当年的炮兵,当年那个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的军人,你已经变了,变得像个孬种。我也当过兵,当了六年的兵,立过三等功。你连敌人都不怕,怎么怕起这帮混账?怕起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你配叫军人吗?

罗永魂:行了,章群力。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我要走了,还要到镇上开会。

章群力:开会?开腐败会吧?我也不打算说什么了,想说的都在这里!

(章群力拿出一份没有村民签字的《罢免村委会主任罗永魂动议》,“叭”的一声拍在桌上,转身即走。罗永魂拿起材料,愤怒、恐惧、忧虑集满整张脸庞。突然,手机响起)

罗永魂:喂!

马富华:你就甭过来了,我们过去,你在村口等着。

3.Time:15:06。看守所。

谭振东:跟我说说黑道的事吧。

邵昌建:道上的人,别看一个个都耀武扬威的,其实都害怕自己。他们之所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那是为了证明给自己:我就是最强的。在黑道,过去是讲规矩的,现在已经不成规矩,没有规矩,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弱肉强食,实力第一。在中国,最大的黑道不在民间,而在掌权者的手中。权力型的黑道,比暴力型的黑道,要猛烈得多。

谭振东:你们卖白粉吗?

邵昌建:不。

谭振东:你们收保护费吗?

邵昌建:过去收过,后来没收了,没几个钱。

谭振东:别人给你们钱,你们会去杀人吗?

邵昌建:因人而异,除非万不得已。

谭振东:那你们怎么生存?

邵昌建:通常,我的那些兄弟,各看各的场子。有时也会替人打个抱不平,跟一些狠角色摊牌,拿点钱。这个市里党的一把手,就被我吓得向我下跪。

谭振东:柯远生?

邵昌建:就是这个狗日的。他的罪,比我不知道大多少倍。我到这里来转悠,他可是功不可没啊。如果我还能出去,我一定陪他玩到底。过去都是陪他耍耍而已,不想动什么真格的,可他把我逼急了,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谭振东:你们之间有仇?

邵昌建:江湖嘛,恩怨是常有的,可恩怨也要有是非。我跟他之间,首先是是非问题,其次才是恩怨问题。

谭振东:邵大哥,你外面还有家人吗?

邵昌建(仰起头,闭着眼睛):哎,甭提了。

4.Time:15:35。荆宁大酒店808房。

(窦明婕在房间里乱砸东西,在砸破玻璃以后,又除去衣服,泡进浴缸。柯远生拿钥匙打开门,看到这等破碎情形,大喊:“明婕,明婕!”)

窦明婕:滚出去!

柯远生:宝贝,生我气啦?没关系,生气就砸东西,使劲砸,想砸什么砸什么,只要你觉得那样会让自己高兴就行。

窦明婕:我不高兴!我恨透你了。你把我关在这里,又不让我出去,我是猪啊?

柯远生:外面不安全,这里最好啦。我不是经常来看你吗?宝贝,再过一个星期,我保证让你恢复自由。你仍然可以回到娱乐城去唱歌,我甚至还可以为你搞一台演唱会,只要你喜欢。这个酒店的老板,你猜是谁?

窦明婕:不会是你吧?

柯远生:当然不是。就是你以前的娱乐城老板冯雪璐。

窦明婕:冯总?

柯远生:她可不是一般人啊。你想不想有一天像她那样成功?

窦明婕:这有什么稀罕的?不就是有钱吗?不过,冯姐以前对我挺好的。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对我好的人不多,就那么两三个。

柯远生:别说了!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的女人。你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人,今生今世,永永远远。

窦明婕:什么狗屁永远!还不是那档子事儿?

柯远生:还不是因为你太迷人了吗?以后啊,不要想别人,你有任何不满,我都听你的,我都依你的。只要你不去想你的那个什么邵大哥。他跳不起来了,你要死了这条心。

窦明婕:你们什么事干不出来啊?今天抓这个,明天抓那个。这天底下最好的,你们都要。谁是你们的对手,谁就马上倒楣。我可不是傻子,见的人多了,什么都明白。

柯远生:明白就好。该明白就明白,该糊涂就糊涂。来,宝贝,到床上来吧,我等你。

(柯远生宽衣解带,裸身入被)

5.Time:15:41。荆宁市第二监狱。

岳安桐:小张,出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张凯森:多为民众做点事,具体做什么,要出去以后才知道。三年了,我在这里整整三年了,睡过潮湿的地板,关过漆黑的单间,冲撞过狱警,也被打断过一匹肋骨。三年来,想了很多,总觉得原先的很多想法并不正确。

岳安桐:你认罪了?服了?

张凯森:两码事。他们囚禁我,我不服。可是,我自己真的没有反思的地方吗?我为什么非要去故意激怒中共?为什么不能站在不同的角度,共同做一些事情?我才27岁,青春还有一大把,我必须珍惜时间,做一些更实际的事情。

岳安桐:中国有你这样的青年,很是欣慰啊,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民间维权是相当了不起的,你们的未来一定会非常宏伟。

张凯森:岳记者,我出去以后,也会为你呐喊。我在这里写了很多东西,有些朋友陆陆续续带出去了一些,都是我的狱中日记。你们身在体制之中,却同样有相当强烈的民间倾向,为底层弱势说话,你们没有理由在这里受苦。

岳安桐: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坐牢以后的张凯森,不一样还是张凯森吗?而且,这个张凯森将比以前更成熟,更坚强,更智慧,更感天动地。我们的身体虽然被囚禁了,但是我们的心还是自由的。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继续做朋友。你出去以后,麻烦到这个地方,把这封信交给我的妻子卓玉诗,是身为佛教徒的我在监狱读《圣经》的感悟。

张凯森:没问题。政治犯、良心犯的家属是最难当的,出去以后,我会尽我的能力,帮助你的家人。

岳安桐:谢谢,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属。在你这个年龄,本来应该是成家立业的大好时机。以你的品貌和才学,你一定会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妻子,和你共度一生。

张凯森:我的爱情,从被捕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亡了。那时,她在卖服装,只有20岁,那年我24岁。三年了,没有她的一封信,没有她的一句话,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

(张凯森仿佛走入深深的回忆,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非常漂亮的女孩,真的”)

6.Time:15:53。荆宁互助会。

(贺志铭拨打手机,董云斌在一旁盯着)

李亚岚:喂,鸿兴公司。

贺志铭:你好。我是荆宁互助会的工作者贺志铭,请问鸿兴公司总经理在吗?

李亚岚:我是总经理秘书李亚岚,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讲。我不能办的,可以交由总经理办。

贺志铭:是这样。贵公司承建方的民工董云高,在贵公司建筑工地受工伤,我作为他的代理人,希望贵公司能够迅速采取行动,请一定重视这件事情。方便告诉E-mail或传真号码吗?我把我与董云高的授权委托书发来。

李亚岚:好的。8336,四个9。我会把授权委托书立即转交给承包建筑工程的建筑公司。我已经记录下你的手机,有任何结果,都将通知你。

贺志铭:好,谢谢,再见。

(贺志铭关手机,发传真)

董云斌:可以了?

贺志铭:可以了。如果到今天下午六点都还没有消息,我会把你哥哥的工伤一案,告之荆宁市的劳动局、工会以及媒体。这一句,在授权委托书的“备注”里是说了的,等消息吧。

董云斌:哇,你简直是神了。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贺志铭:差不多,可也不尽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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