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无话可说了,两人背靠在岩石上,西下的阳光,把他俩晒的睡着了。夜深了,山凹里的阵阵凉风吹来,浑身感到凉意,又更紧地依偎在一起。他们醒来时,太阳已是老高,他们下到沟里,捧起水来洗洗脸,吃了剩下的山芋,走下山来,来到小集镇,买了两把锄头、铁锹、几把刀铲、斧头,又买了几十斤不用烧煮的吃食,到就近的牛棚,请求看牛人卖给他二十斤稻草。回到凤凰山下,把所买的东西放在悬崖下,悬崖就成了他们的家。白天开垦荒地,饿了上山找野生食物,晚上用稻草当被褥。从此在凤凰山下过起野人生活。
在凤凰山下,苦苦挣扎到一九五八年四月,把去年开的荒地,种上了黄豆,栽上山芋。他们把冯士民给的五百元作为生命支柱,不是万不得已,不轻易花一分钱。一天饿得实在招架不住,又到集镇买吃,却买不到了,个个饭店关门闭户,市场没有任何交易。可是大路小路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是怎么回事?余波向一个坐在木头上休息的中年人询问,他说现在是大炼钢铁时代,一切都要为它让路,吃饭不要钱,没有人进饭店,还要饭店干什么;老弱在生产队大跃进,青壮都来炼铁,不准有闲人,哪还谈交易。其实哪是什么跃进,炼铁,都是干部们在瞎吊哄。我们社员只要有饭吃,叫到哪就到哪。你看我扛这根木头去工地做风箱,只要二十分钟就能扛到,但现在不能到,一到,他们又叫我干其他活,不如在这里休息,等到吃饭时再扛去。我看你们年纪轻轻,不如主动去拣石头,在那里鬼混,到吃饭时吃饭。不然被他们抓去,编到班组,就由不得你了。”
余波惊道:“有这种事!多谢指教,不知吃饭在什么地方?”
“你们坐到我木头上歇歇,到时我们一块去吃饭,吃过饭我告诉你拣石头的地方。”
到了十一点多,余波和那男子抬了那根木头,来到炼钢场所,只见人山人海,团团围在数个大饭桶边,他俩没有饭碗,只见墙头上,窗台上有用过的饭碗,他们拿来洗了一下,盛了满满一碗饭,一连吃了三大碗。那中年男子指出拣石头的地方。这里没有监工,人们来去不息,好似有撒不完的尿,拉不完的屎。余波干了一会,向吕翠云噜噜嘴,示意她走。他们路过饭桶,见桶内还有剩饭,余波解下作腰带又作围巾的布带,包起饭来。被炊事员看见,问他包饭干什么,余波反应敏捷地说:“我向班长请假,回家讨衣服,离家有七十里,怕中途饿了搞不到吃。”
“你这个呆家伙,现在哪里搞不到吃,共产主义了,放开肚皮吃饱饭。你要不放心,你就拿去吧,省得我来清理。”
从此余波他们也过上共产主义生活,天天下山来混饭吃,还做了一个布口袋,专门装剩饭。有人问,就说家里有一头小猪。把带回来的饭,放在山石上晒干,以备后用。他们又看到经常有拖拉机运来满车木头、竹杆之类东西。驾驶员跑到工地,要人去收货,收货人卸下货,给驾驶员一张指挥部收条。余波凑上去看收条什么样子,心中暗喜。第二天,他们不去拣石头了,坐到公路边等拖拉机。咚!咚拖拉机来了,余波迎上去,拖拉机停了,余波问道:“你们是哪个公社的?”
“我是陈集公社的。”
“路北边要盖公棚,你随我来。”余波在前,拖拉机随后,一直带到拖拉机不能走了的山嘴处。余波和吕翠云卸下货来,给驾驶员一张收条。驾驶员接过收条,看过数字,下面竖有指挥部字样,放进衣袋,开着拖拉机走了。
余波和吕翠云把材料转移到山嘴东北处,搬运完了,他去工地吃饭,送到凤凰山的悬崖下,送了两趟,又到吃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回来,扛起木头,回到悬崖下,他们已不感到苦了,第二天又是如此。用了五天时间,把所有的材料运到悬崖下,又用了五天时间,搭起了两间小屋。
肥东的炼钢基地,青阳山下,白天人山人海,山上炮声隆隆,夜晚火光冲天,喊口号声此起彼伏,好一派大跃起进景象。其实他们炼出的东西,既不是钢也不是铁,是一堆从社员家拿来的铁锅、门环与焦炭的混合物。余波穿梭在小高炉之间,竟看到一口三张大的小锅,没有被砸碎。他正需要这东西,趁那些睡在地上喊口号的社员不备,把它塞进怀里。从此他就在夜晚寻找对他有用的东西带回来。其他人也不在意,认为共产主义了,什么也没有用了。
大炼钢铁,使他们不饿肚子,帮他们建起了藏身小屋,又添置了炊具。“好景”不长,秋收后,稻子收割完,大米饭也不纯了,先是掺些豆类,后就掺山芋片,也还能吃饱。后来就按人头分配,再后来就饱一餐饿一顿,直至散伙。留下一堆堆铁屎,如荒坟一般。(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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