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见中国远征军回国的探亲的报导,我感慨万千,使我记起我们村中的一位国军军官凄惨的生活。
我所在的村庄,是一个典型的中共暴政统治下的中部农村,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才我刚懂事,至今清楚记得村中住着两个有“政治问题的人”,一个住在村的南边,一个住在村的北边,他们都是五十多岁的样子。当时村中的人都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他们。他们也很少跟村中的人交往,彼此好像充满了敌意。
村南边的那个好像“问题”小一些,住的地方较北边的人地方要好一点。有一天村南边的那个人死掉了。听村人们谈论,他死后,唯一留下来的财产是一瓶用罐头瓶装的吃剩的油,那时农村还是大集体,一瓶油对大家来说还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那年头人们还很穷,来村子里要饭的也很多,我记得快过年的时候,腊月二十五打豆腐的时候我还看见过村边倒毙路途的人。他的油里面不知放了啥东西,村中的人谁也不敢要。他被村民埋葬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住在这里,村中的人谁也不知道,也就成了永远的谜了。
住村北边的人听大人们讲,他是个国民党的军官,我也看见过他经常穿的又脏又黑的牛皮纸一样的黄色制服,那是电影里面经常演的“国民党反动派”常见的衣服。我家也住在村北边,我家是富农(我们家是“土改”时逃难到此地的,被定为富农是因为我家拥有一台灌溉农田用的水车)也是被定为“黑五类”的那一种,实际他是我家的邻居。我家后面有个厕所,那是村人共用的厕所。他就住在厕所粪坑的旁边,他的门离粪坑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中间是一条小路。他的家实际就是牛棚,当地人叫牛栏,因为是“大集体”村中的牛不干活的时候就需要集中栓养在牛栏里。就将其中的一间牛住的房子将前边堵上在背后墙开了个门就是成了他的家了。因是牛棚面积不过四五个平方,屋顶盖的是茅草,睡觉,做饭都在里面,烟囱也没有一个,我有时经过他的门前,恐惧好奇地朝里面看去,里面黑窟窿洞,连蚊帐的都是黑的。连窗户也没有。
那时村中的小孩子学会的游戏就是当“解放军”,“八路军”,打“土匪”,打“国民党反动派”,小孩知道他是个所谓的“大坏蛋”,有时朝他家里扔个小石头;或者夏天天气热朝粪坑了扔块石头。他便出来大声叫骂,村中的小孩子一哄而散,并以此为乐。
有时村中的人将发鸡瘟死掉的鸡子扔在粪坑里,听说他将那鸡捞起来,煮了吃。我起初不敢相信,听着就觉得恶心,后来我好几次看见他在池塘里面洗鸡子我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后来村中有的人就直接将死掉的鸡子直接送给他。
夏天天气热,他就将门板下下来,门板下垫几块砖头,一个人在山坡山乘凉,门板很窄,也没人长。
劳动的时候,有次我看见他从外面捡牛粪交给集体做肥料,负责收的人拿称来称重量,小队里是以重量来记工分的,倒出来时却发现从中滚出很多石头。他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他有个女儿,听说住在县城里,在他住在村中最后一年,我看见过他女儿来给他洗衣物,拿着又脏又黑的被子到池塘里洗,洗出来的水都是黑黄色,分田到户时就再也没见到他了,听说是他女儿接回县城去了。@
2011年11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