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茶馆文化
都会茶馆是一种私人的小美术馆,小书院、一种人文空间。茶馆的风格与主人的生命情境息息相关,有自在闲适的“东坡居”,除了品茗之外,自作手工陶艺也提供给繁忙的都会人一种君子游于艺的闲情逸致;而好整以暇、拘谨如仪的“清香斋”,承袭明代茶美学的明式茶馆品味,透露主人研习中国文化经史典籍的喜好。记得当年坐在“清香斋”像坐在古时候的书院般,是一个宁静的歇息处。
“紫藤庐”的记忆就更难分类了,有文艺、有戏曲,还有政治性的争鸣。我的第一壶八十年的老普洱就在那里喝的,还是主人周渝亲自泡的,他有点像是台湾茶馆文化的年鉴。
也有个人品味鲜明又时尚的茶馆,以茶为主体,藉艺术展演将怀古与创新集结一起,玩得很认真的“人淡如菊”茶苑,他的出现吸引了很多雅痞族。在台湾,茶早就不再是老骨董的东西了。其实在台湾,我发现各行各业都有懂茶的人,而且玩得很专精。
除了台北,台中的茶馆特色与多样性就更丰富了,庭园式的“耕读园”在喧嚣都会里辟出一片蝉鸣水声的园地,杨柳、庭阁、曲桥,这恐怕只有地大、天气好的台中人才能发展出来的茶艺文化,也是风行美洲的珍珠奶茶发源地。
然而刚开张就关闭的茶艺馆也不少,记得多年前去过一家“大红袍”茶馆,主人的品味与茶都上好,空间在台中虽不算大,布置得却是精致又大气,讲究泡茶的纯粹是主人的特色,可惜隔一、两年再去就没了,有时候太精致反而不易生存!
而“春水堂”是另一极端,不下五十种的小吃,看得人眼花缭乱,分店都开到台北了,连我上高中的侄女都知道去春水堂吃饭喝茶,够大众化。这也是茶的包容性,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在茶的世界找到他合适的方式去传达泡茶人的茶心,没有绝对的形式,或许这也是岗仓天心说我们是“折衷家”的缘故吧。
但是就泡好一壶茶来说,除了基本的知识,对茶、水质、温度、时间的了解与掌握,泡茶人当下的状态也是主要因素。再好的茶给一个心性浮躁的人泡,也成了不好喝的茶,泡好茶需要一点闲心与诚意。
茶与乐的对话
除了茶馆文化,台湾近年来有一群艺文青年将茶与乐结合,这是台湾文化界大老林谷芳教授独创的形式,集结表演艺术、乐人、茶人说词、吟唱与喝茶,放在一个时空中。每年一次的茶宴盛会,在台北国家剧院演出。
记得有一年林谷芳应纽约林肯中心之邀在户外演出,结果倾盆大雨无法进行,很多观众来了,不忍回去,结果林谷芳与他的团员就在林肯中心大都会剧院的屋檐下弹奏吟唱起来了。尽管雨水淋湿了衣服,屋檐下的畅弹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只可惜没有茶,只有乐,茶成了一种精神面向的象征。这个经验令人难忘,也让人见识到台湾茶文化的宽广性。
台湾茶文化有大众化的、有精致的、也有象征层面的,还有讲究茶专业知识的茶人,这些人多半非常低调,隐于市井山野中,但是他们也能单枪匹马的在台湾以外的世界闯天下。认识一对制茶的夫妇,两人跑到云南的大山中结庐而居,在一棵千年古茶树旁采集研制了三年,然后带回台湾。他们的茶不需要品牌,还不用广传就被我们这些熟客买走了。
茶从古到今之所以上至皇公贵族,下至市井小民都能喝出自己的心得,成为中国人的国饮,绝非偶然。我由衷欣赏日人茶道中的茶仪--慎重与严肃,以茶为介,形上化凡间生活的琐碎。而中国人的道艺一体与生活不分的美学,在随意中不着痕迹的自制,在饮茶谈笑中持守的氛围,专业深情不浮夸,总是在台湾茶文化中屡有惊艳,是台湾人最可爱又独特的东西。
--转载自《新纪元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