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很早就见识过硬硬的棕榈叶做的扇子。古代罗马、埃及的一般民众，都用这样的扇子搧风。至于高高在上的君主，那就豪华了，由侍从拿一束束上好的羽毛在一旁搧风伺候。不过，日本却有一款最巧妙的东西，输入西方，既可以供人搧风，也可以让人调情：日本折扇是也，也叫作“和扇”。
有学者认为和扇是七世纪一名隐士，丰丸，最先制作出来的，用来呈献给当时的日本天智天皇作为贡礼。到了九世纪，手持别致精巧的和扇， 在天皇朝中已成必备的礼节，像藤原忠平（880~949）一辈当朝权贵中的唯美派，一定要拿在手中招摇炫耀的宝贝。藤原忠平有一柄画了杜鹃的折扇，每一次不先张嘴来一记嘹亮的杜鹃啼，绝不展开扇子。日本人手中的和扇，不论是纸面、皮面、丝绢，不论是用缎带花、七彩缎带流苏作装饰，或是画了没骨繁花随风飘舞，都代表其人的品味。再到十六世纪，折扇已经是日本三教九流、男男女女人手一支的配备。
折扇也约在这时候，借葡萄牙商人将亚洲香料、丝绸输入欧洲之便，也传到了欧洲。西班牙公主手边就随时备有一支，没多久，巴黎就已经有超过一百五十名的扇子商人，开起了店头。连歌剧院也因为一支支折扇轻摇，而像田野满是繁忙的蝴蝶四处飞舞。连法国国王亨利三世（Henry III，1551~1589），也为折扇倾倒。只是，摇扇子的矫情做作，也害他就变成讽世作品《阴阳岛》（注1）背后执笔的讽刺作家刻薄讥刺的对象。但若像日本会有凶悍的武士拿钢骨折扇杀人，不知他们又作何解？日本就有“严流派”武士以扇子作为杀人于无形的凶器。
女性舞扇的目的，就偏向赏心悦目。英格兰诗人约瑟夫．艾迪森（Joseph Addison，1672~1719）一七一一年写过，“女性佩扇一如男性佩剑”，还一一描述当时摇扇的各种风情──生气，谦逊，胆怯，困惑，开心，脉脉含情──更表示，“由端庄淑女手中的扇子，一见便知其人是带笑意、是有不满、还是害臊。”华铎式田园风景，也流行拿扇子作母题。另也有人开始拿蕾丝装饰扇子，或是加装圆圆的迷你放大镜，或是把表装在扇柄作装饰，等等。不论炎夏、寒冬，一概搧个不停。不过，倒是有日耳曼医生提出警告，扇子搧太多，恐怕会发烧、头痛、着凉，因而建议女性，“将此一有害用品留在家中，要不最起码也以少用为妙。”
不过，话说最容易着凉的，莫过于卖弄风情。十八世纪以前，flirt这动作，指的是突然出现轻巧的小动作，和飞快掠过、轻快敲打差不多的意思。而“摇扇子”，便是形容狐狸精拿卖弄风骚作消遣。后来，另一和扇子有关的新词，flirtation，也就用来形容狐狸精的目的了──游戏男女情爱，没有认真的意思。
日本古代热恋的男女，会以和扇相赠，作为此情不渝的誓言，和欧洲人互换手套一样。不过，不论东方、西方，情人倒是同都利用扇子作暗号，约定幽会、互通款曲。十九世纪有一阵子兴起一股出版热，专门解读以扇传情的国际语言。例如，在西班牙拿展开的折扇盖住左耳，意思是“我们俩儿的秘密可别说出去。”刷一下展开扇子又倏地阖起，在英格兰表示“你真无情！”拿半开的扇子遮在唇上，则是在说，“你要吻我？可也。”摇扇表情达意，当然是极为微妙的交谈，不过，累积多年功力，那时的女性还是练就一身流利便给的扇子话术。“有教养的女子用起扇子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女作家史戴尔夫人（1766~1816）就说，“女子再迷人、再优雅，扇子用不好，照样很滑稽。”＠
注1：《阴阳岛》（Description de L’Isle des Hermaphrodites, Nouvellement Descouverte）：法国作家汤玛斯．阿杜斯（Thomas Artus）于一六○五年前后出版的讽刺小说。
转载自：《古典时尚趣味考》 野人文化／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