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东南随笔】南京一条小街/故里行 –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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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流经南京市时,转而向北偏东而上行。绕过南京,再向东流去。南京就像长江下游段的一个小河套地区。古代,南京市被古城墙包围着。这古城墙再被古护城河环绕着。可谓固若金汤。现在,这护城河大部已干枯,甚至消失,远非连贯。现在,只剩下了孤立的水塘,或湖泊。但是还能算是一串零星散落的宝石项链,绕着南京城墙,挂在“南京的脖子”上。南京的古城墙是世界上保存的最好、最完整、最长的城墙。传说明朝的时候有十二城门。所以,朱元璋出葬时,为了防止后人盗棺,号称十二门出棺。这样子来让人没法确定他到底是葬在哪里,虽然有明孝陵,为规模宏大的地上陵和地下宫。

古有的,加上后添加的,现在,已远远不止十二门了。这些厚实的古色古香的城墙门楼建筑群,这些散落的河、湖,为现代的南京老百姓,增添了为数众多的小公园。成为南京的骄傲,成为南京的名片。南京市西北角上的非常著名的城门,叫悒江门。

南京的中轴线是中山路,位于新街口到鼓楼的连线上。从新街口向南继续延伸,叫中山南路。从鼓楼向北延伸,叫中山北路。中山北路,穿出了悒江门,直抵长江边的下关码头。在没有长江大桥的日子里,在长江中下游,下关的码头及火车站,就是南北连接的最重要的的交通枢纽。

沿着悒江门两边延伸着保护良好的古老而完整的城墙。不出悒江门,城墙里,属于鼓楼区。沿着城墙,左边是八字山公园。右边是无门无拦,没有一个公园名称。但是,可以很快拾阶而上,漫步在古城墙上;可以“闲墙信步”,继续向北走,直至下一个城门城楼,凤仪门及阅江楼;也可以向左折回,走上悒江门城楼,看看画梁雕栋的古式门楼建筑。出了悒江门,是下关区。沿着城墙和护城河之间,左边是小桃园公园,右边是绣球公园。

中山北路上,在悒江门前的最后一个左转,就是戴家巷,沿着戴家巷,曲里拐弯,大致平行于城墙,向西延伸一里路左右,就到了易发红日养老院。出了悒江门后,往前走一点,第一条左转的街道,叫姜家园,也与城墙和护城河基本平行。沿着姜家园,也是向西延伸一里路左右,就是南医大二附院。从养老院到医院,再从医院回到养老院。在这两条街夹着一段古城墙,连着穿过悒江门的一小截中山北路,形成的一个马蹄钉式的“旅程”上,为了照顾两个老人,我奔走了小半年。

这里特别吸引我的是,从中山北路进入戴家巷之前的,垂直于中山北路的一小段。严格来讲,这一小段叫龙池庵,我就暂且简化了。每天两趟。我会经过这条小街两次,或出这条小街,左转上中山北路,去医院;或从中山北路右转,进入这条小街,回养老院。这一段小街,拢共不到一百米的小街,两边排满店铺。每家店面平均约4米宽。

这五十来家店铺中,都是各式各样与老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小生意。微型小超市,卖鞋的,修鞋的,油粮专卖店,微型小菜场,蔬果鲜花,微型按摩店,微型理疗,理发美容,名酒收购销售,修锁的,卖手机兼充值。。。我说“微型”,是因为他们的门面太小,甚至不到两米,就能开一个小店,甚至就一米宽就能摆一个烧饼炉了。仅有一两个店扩张到两个店面。其进深也太浅,不过就是原来的简易水泥居民楼,一楼门前的几米空地,接着民居的外墙延伸出来,就形成一个店了。最好的情况是,一楼的居民,或是把居所卖给了店家,或者,房主就是店主。那么,这家店就一直穿通民居楼;就是很有深度的,就是放在纽约,也是颇具规模了。到了街边,还仍然必须要保留着最狭窄的“人行道”。就是这极其狭窄的“人行道”,还要被商家动态地侵占着。或是大肚突出的大饼炉,或蒸笼,或汤锅,或泔浆。。。打杂的雇工们在人行道操作着各种各样临时任务,宰鸡杀鱼,择菜刷碗。。。临时停放的摩托车,正在装卸的小客车,小货车。。。

最多的店家,是“民以食为天”的吃食。有卖油条烧饼的,有煎油果炸芝麻团的,有十多家的各色饭店:陕西牛肉面,兰州拉面,福建炒菜,四川正宗夫妻肺片,河南人的油大饼,南京板鸭,烧烤。。。

走在这样的小街上,被小店里飘出的麻辣香甜的热烈的空气、蒸汽包围着。。。耳朵里充满了叮叮当当的炒菜锅杓的撞击声。。。跑堂的(其实真是无堂可跑)的吆喝,“哎,一个炒三鲜,一瓶青岛啤酒。。。”不时地绕道走过正在下货、上货的店主们。。。沉浸在浓浓的商业氛围里。。。真是,用时髦的话来说,很接地气。

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接地气。其实,我就是从小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的。小时候,我家所在的地方叫板桥新村,是南工的教授宿舍大院。可是,我家窗外就能看到贫民窟。真正的贫民窟,简陋得惊人,有些就是上海人叫“滚地笼”,再由此延伸,扩张。。。住的是拉板车的,踩三轮的,拾破烂的。。。我家的保姆,经常打开我家的后窗户,招喊她的后面贫民窟里的朋友,把我们的多余物资送给她们。她也是贫苦出身,决不肯浪费一点点东西。连稀饭馊了都不肯倒掉,说“作孽啊,你们享福惯了,不知穷人的苦。。。”保姆给我的教育是无价的。让我从小就能看到社会的两端。。。

每天上学,走出大院,就是从世外桃源进入市井闹市。从家走到南师附小。那条街叫成贤街。在南京美术馆和人民大会堂(当初的国民党首都的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旁,直通到南京工学院的成贤街上,及其延伸相接的小巷子,有各种各样的小工业,小作坊。各种小吃、食物、民生用品就不用说了。还有铁匠铺、铜匠、银匠、幭匠、钉马掌的、打豆饼、榨油作坊、弹棉花,我还记得,还看过织布机、织南京云锦的、腌制南京板鸭的。。。正是从这里,我开始认识了,清明上河图式的、中国社会老百姓的生活。。。

我从小就喜欢看呆。或站在橱窗外,或站在工匠身后。看匠人的手艺,看一样东西的制作过程,琢磨其中的技巧,解释各种各样的为什么。。。养成了我对一切工艺过程都感兴趣,喜欢看的习惯。随着年岁和学识的增长,也积累了我对人类生活很大部分产品的生产过程的或多或少的了解/知识。

走在这条小街上,既让我回忆起童年的感觉,也让我观察着现代人的平常生活。每天晚上回来,我就一家一家地看,边走边吃。头一天吃粽子,第二天,换韭菜盒子,第三天葱油大饼。。。乐此不疲。

小街的端头是一家葱油饼铺子,是那种我很喜欢吃的,遍布南京的颇受欢迎的河南葱油饼。他们也做韭菜盒子。门口总是洗不完的韭菜。。。都是我所爱的东西。

接下来的小店,名叫“胖子小吃”。快到端午了,夫妻两个整日忙着包粽子,煮粽子,卖粽子。我买了粽子,边吃边看边聊。“胖子”是一个回城知青,在插队的高淳结了婚,总算最终是能带了媳妇回到南京。回城就很迟了。年龄大了,又没有什么技能,怎么过日子呢?幸好,父母传给了他们家这个临街底层的房子,就在门口开了这个小店。男人肚大腰圆,女人纤细高挑,一左一右地面朝小街,坐在一盆泡好的糯米前。女人时不时地,立起身来,递交粽子,收钱。男人一会儿通炉子,加水添煤,倒换着煮透的,新添的,搬米,理粽叶。。。
他们包的非常熟练,只见粽叶,手指翻飞。最后,一手拈着扎粽子的细线的一头,另一头用牙咬着,就见,线在粽上绕,粽在线上滚。最少的粽叶,最快的速度。大约二十秒,一只粽子就成了,加上所有其他的辅助工序,我估计,平均两分钟能包一只粽子。就算每小时60只吧。下午6点钟开始, 包到半夜,5、6个小时,加上白天再包些,每天能包出4、5百只吧。正是端午节,我问他们,一天500只能卖吧?答曰,完全可以。起码能买到六月底。白米粽子一元RMB一个。肉粽子2块。豆沙粽子1块半。他们说,一年能卖上个半年。还不够过日子,大城市什么都贵啊!孩子要考高中了,上补习班,还要课外学点什么。别人的孩子有的,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太寒碜。。。不够用啊。所以,他们白天还要打一份零工,帮其他公司搬运装卸。。。

傍晚,在转弯进入小街前的大街人行道上,就布满了各种小吃摊子。一辆三轮车,载了一个玻璃厨框,一只炉子,就像《血色浪漫》里,退伍侦查营长,高干子弟钟为民练摊的,北京煎饼果子摊一样。各种各样的小吃摊。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天天会出现在这里,炸臭豆腐干。这也是我很喜欢的,南京风味。每天“下班”经过她,我就会买上一串,边吃边看边聊。5片一串,一元钱。一桶原料有三、四百块左右,应该能卖出七八十元吧。加上其它,还炸韭菜、包菜、蘑菇、粉肠。。。等等,什么都能炸。很多年轻人,一买,就是四、五样,十块钱;有的人,一买就是两份。她的女儿有时也来帮忙。我估计,一个晚上,3、4百块能做到吧。我逗她们说,一个晚上能卖个七八百,千把元吧?女儿说,能做到300块就不错了。要是能上千元,我也不工作了,全力以赴来帮妈妈做了。她们是北方人。女儿毕业后,在南京找到了工作,妈妈也跟过来了。妈妈还健康,还能干。做惯的,总得干点事。大城市,生活费用高。要挣钱,不做点生意,没法生存。

这样的商业气氛,沿着戴家巷,一直继续下去。不过,逐渐稀疏,没有这一小段,这样密集,完全彻底的商业化。但是,我住在戴家巷深处,仍然能感到这样的欣欣向荣的商业气氛。夜深了,商业活动的喧嚣逐渐安静下来。。。没有多久,凌晨的准备工作又开始了,车辆的声响,生炉子。。。 一大早,各种各样的香气就混合在清晨的空气里,飘扬在小街的甬道里,冉冉而上。。。

还有很多临时的过路小摊贩,见缝插针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小买卖。 街角,一个卖刷子的在吆喝:“哎~~~,早也忙,晚也忙,早晚都得下厨房;当领导,当小兵,回家难免洗锅盆。。。” 另一角,一个卖锅子的,一边演示,一边把锅子敲得像重金属乐器一般,一边吆喝,“哎,快来看,快来瞧”,“高科技,新材料”,“烧不坏,易清洗”。。。

他们的钱,来得不易啊!每一分,每一角,都是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但是,只要不剥夺他们的挣钱的权力,他们就能从求生存到求发展。

每看到这生机勃勃的街道,辛勤劳作的人们,总让我心中有一种暖暖的感动。由不得地,让我热泪盈眶。他们,主体是农民,全国各地来的农民,和城市下层的平民、贫民,不等不靠,不期待奇迹,不期待恩施,毫不犹豫地,俯身就干地,劳作着,凭自己的幸苦诚实劳动,创造着自己的财富和幸福。他们像小草一样,顽强不屈,在各种艰难困苦中,倔强地生存,向上。什么是勤劳勇敢,吃苦耐劳,我天天见证着。

早期的“他们”,往往都是有着各种“前科”的“贱民”。很多人的“前科”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投机倒把”、“扰乱社会主义经济”。不就是不甘受穷嘛。在“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严酷恐怖环境下,他们被“无产阶级专政”的铁蹄任意地践踏、蹂躏,群众专政,拘留,劳改,直至坐牢。。。比起来,今天的“城管”就大大的“进步”啦,太“仁慈”啦。

可是!正是他们,引领了中国的经济开放的改革大潮。冲破了社会主义计划经济的大坝。很多大款、大腕们,不都是这样开始他们的闯荡的吗?不正是这样,从这里,挖掘到了他们的第一桶金吗?

炎黄子孙,天生的生意精。其实,我的同胞不需要什么好政策。什么政策好,狗屁!只要不是“苛政猛如虎”就行了,用苏浙的民间话是,那就烧高香了。什么是改革开放?改革开放,说白了就是松绑而已。为什么数百年来,炎黄子孙要飘洋过海?只要离开了祖国的专制索缚,炎黄子孙到哪里都能发达起来。到哪里,都能生根发芽,欣欣向荣。他们需要一个“祖国政府”做“后盾”吗?不是!那完全是暴力专制的谎言、忽悠。恰恰是祖国的、落后残暴的社会制度,压迫得他们无法生存了,才不得不痛别父老妻儿背井离乡的!想想看,数百年来,数千万的炎黄子孙,离走他乡,从闯关东,到走西口,从不顾生命危险,游泳过海峡去香港,到南韩,到东南亚,到澳大利亚,直到地球的另一面。

我总是说,那些藏在金色皇后号的甲板下,冒着生命危险飘洋过海的偷渡客们,和我们这些乘坐GRE号的,TOFEL号的一样,都是中华民族的精英,优秀的炎黄子孙。我们同是难民!

是的,是有过印尼那样的迫害,是有过美国歧视华人法案。但是,苛政猛于虎更可怕呢?还是渺茫的彼岸,波涛汹涌的大洋大海更可怕?谁优谁劣?这些艰难险阻,就像柏林墙一样,根本挡不住人们前仆后继,赴汤蹈火。统计来说,这个移民大潮,拦不住,吓不退,只是越来越凶猛,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现在,体面的,位尊的人们,以及各式各样忽悠别人的人们自己,都争先恐后地,加入这个移民大潮来。这才是什么叫“鞋合适不合适,脚知道”。这也就叫做,口封了,可以用脚投票。

这条小街,就是炎黄子孙、中华民族的缩影。。。他们才是中华民族的主体,这才是让我为之自豪的骨血同胞。

(责任编辑﹕ 泽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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