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小说:黑与红(35)

作者:李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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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2018年05月18日讯】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一早就来了。

上午爸妈都相安无事,可是从下午开始,先是妈妈说心口感到发闷,吃了药还是未见缓解,接着就是老爸开始吐起来,量越来越多,我们感到两位老人的病情有些严重,我立刻到里弄门口给表弟夫妇打了电话,他们答应立刻就来。

表弟妹给两位老人打了针,又量血压,又用听诊器听心脏,一直忙到很晚。临走她说:

“姑父,姑母目前的情况不太好,今晚你们只好辛苦一下,最好轮流值一下班,老人有什么紧急情况,马上给我们来电话。”

他们走后,我让黎薇也回家,我说我一个人看守他们就可以了,她坚决不同意,她说她回家给父母说一声立刻就回来。

半小时后她回来了,还带了一些蟹壳黄、生煎馒头之类的点心。我真是为她的热情、细心,感到无比的温暖。

我们商量了一下,我因为觉少又醒得早,建议她值前半夜,我值后半夜。一旦有哪位老人发生紧急情况就立刻叫醒对方。

我们的房间很小,父母睡在大床上,旁边有个单人床,方便晚上照顾病人。我躺下先睡了,黎嶶就坐在小床边,守护、观察着老人们的病情变化。

深夜,当我一觉醒来,朦胧中感到耳边一阵阵的热气和均匀的呼吸声,当我回头一看,原来黎薇也躺下睡着了。她那红润的脸,紧闭着的眼,安祥的神情,使我不忍心叫醒她,她实在是太累了!

平时,我没有机会那么长时间,近距离地看过她,现在,盯着她仔细地看,才感到她是那么的纯、那么的美。她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善良、最触动我内心深处的女孩。

正在我尽情地欣赏她的时候,她一下惊醒了!

她说:“啊呀!舅舅,我怎么睡着了,我真太不应该了。”

我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实在太累了,你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她叫了一声舅舅,我叫了一声小薇,两人不约而同,情不自禁地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了,没有热烈的亲吻。没有任何爱的语言。两颗忘年的心,在那日日夜夜互相关怀、理解、同情中,彼此已不知不觉地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此时,在无言的热烈拥抱中,迸发出来了。

两位老人好像很理解我们,这一晚老人们睡得特别香。表弟妹的担心,要我们值夜班,却促进了我们之间感情的升华。

不知不觉半个月已过去了,她的假期也只有十五天了。父母的病情,经过表弟妹精心的治疗和我们两人细心地护理,也有很大的改善。我要她在最后的十几天里,多回家,和父母多相处,她口头答应,但还是每天来。

但我看出她有一种与以前不太一样的神情,有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有时欲言又止,和以前来了就干活,完全判若两人。看起来她一定有什么心事,和难言之隐。

我虽然不敢多问,说实在的我也和她一样,也有一肚子的话,想向她倾吐,可就是开不了这个口。如果我说很喜欢她?很爱她?那怎么可以,还不把她吓坏了!虽然我不是她的亲舅舅,但一个辈分不同,又是带右派帽子的人,哪能有爱的妄想?

我们两人默默相对,静坐无语。突然,她说:

“舅舅,我要嫁给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我幻听了?还是她发晕了? 我定了定神,说:

“小薇,说心里话,自从你来了以后,你的为人、勤劳、热心,对我父母的关怀、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我从未遇到过一位对我这么好,特别是在政治问题上得到你的理解和同情,使我感到无限的安慰。我也非常喜欢你,但是我们要组成家庭,结婚、生儿育女,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了。首先,我是一个正在改造,戴罪的右派;其次,我比你年长二十七八岁,是长辈的年龄,我们的结合,无论是领导、群众都会极力反对,你父母也绝不会同意的。”

黎薇还是很坚定地说:

“我的婚姻由我自己作主,现在己不是包办婚姻的时代了。我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我不在乎你的年龄,历史上……现实生活中,双方年龄相差二三十岁的也不是没有。政治问题我更不在意,什么左、右,只要人好,我就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对她这种不同寻常的决心和愿意下嫁给我这么一个被人们唾弃的右派,我内心真是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慰籍,但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她为我作出那么大的牺牲,我绝不能不考虑她的前途,幸福和将来家庭的命运。

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小薇,你不嫌弃我的年龄和政治问题,愿意和我结合,我对你的这种决心非常尊重和感动,但我不能让你作出那么大的牺牲,你还年轻,你有很光明的前途,而我已年过半百,和我在一起不但没有前途, 最严重的是我的右派问题,社会的舆论会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在这个婚姻大事上,你必须尊重你父母的意见。”

我想她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答应回家和她父母谈谈。 她说她会说服父母同意的。

第二天一清早她就来了,脸上喜形于色,看样子有好消息。她告诉我,父母听了她的想法,沉默了很久,然后父亲发话了:

“根据你每次回来对他的描述,看起来这是一个善良,忠厚又孝顺的人,你又很喜欢音乐。只要人健康,年龄问题不大,至于政治问题将来总会解决的。只要你们相互尊重,彼此爱护,作为你父亲我不阻拦你自己的选择。”

母亲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母亲一边流着泪,一边说:

“薇薇,你的婚事一直是我和你爸的一桩心事。本来希望你找一个年龄相当,事业上有一定前途的青年,可现在你却去找一个与你父母年龄相近而且在政治上还有问题的人,你说你叫你妈怎么能放得下心?如果你要听我的意见,我的意见是坚决不同意。”

我说:“小薇,你应该尊重你母亲的意见,最能理解夫妻之间的感情是否能和谐的就是母亲了。 还有婚后的很多实际问题:你在东北兵团,我在北京,一旦有了孩子如何照顾,如何抚养?最主要的是我的政治问题会影响家庭和孩子的前途。”

我说的是严酷的现实,她低着头眼泪扑簌蔌地止不住流了满面,我递给了她毛巾,我们又再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热烈的亲吻。我们浸沉在短暂的爱河中,忘却了世上的一切。

离别的日子到了,她说她的决心绝不会因为妈妈的反对和我们之间的分别就会改变,她回兵团后要继续不断地说服她妈妈,直到她同意。她要了我北京的地址,希望我们经常保持联系。我也记下了她兵团的地址。

一个月的相聚,十五天的相爱,是我一生中唯一最幸福,最难以忘怀,但又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爱,我们彼此相爱却不能结合在一起。

虽然她的决心很大,我却拒绝了她,她是那么的单纯,心地善良,又没有经历过什么政治运动,她哪里知道政治运动的复杂、多变。今天是左派,明天可能是右派,昨天是阴谋,今天又变成了阳谋。我是政治运动的过来人,也是受害人,绝不能让她也经受那么大的政治和生活上的压力。

我一回到北京,就接到了她由黑龙江寄来的信,信中充满了对这一个月来我们之间相处、相爱的怀念和激情,有很多地方原子笔写的字,都模糊不清了。看来她是一边流着泪一边写的信。

抗日战争的激烈、朝鲜战争的残酷、历次运动以及被打成右派的冤屈、艰苦的劳动改造,都没有把我打倒,都没有让我痛哭流泪,可是这薄薄的一张含着眼泪写的信,却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我双手捧着她的信,我的心都碎了,她的眼泪和我的眼泪淹没了这张揪心的信笺上的笔迹。

我又回来了,

你却去了远方,

塞外刺骨的寒风,

你却要在冰天雪地拓荒;

 

远方寄来沁人的诗行,

模糊的字迹令人心伤,

字字表露真情,

泪水淹没了眼眶。

 

陋室里的笑声,

令我心花怒放,

忘年促膝的细语,

使我眷恋神往;

 

我违心的拒绝,

刺伤了她的心房,

我后悔不该使一颗纯真心,

受到不平静的冲撞。

 

我多么钟爱这匹千里幼驹啊!

但不该留她在我身旁,

放她撒欢奔向大自然吧

乘风而去  驰骋在千里草场;

 

你曾问我:

是否有来世?

愿比翼鸟双飞,

千里马成双。

(待续)#

责任编辑:马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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