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四面墙》(二十七)

麦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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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纪元7月30日讯】第二章 素质教育

(1)死亡游戏

呆了一些天,跟里面的人就有些熟络起来,发现自己对这里还是有误解的,首先这“辰字楼”早已不是专押死刑犯的楼号,现在的犯人,像大客车一样,是客货混装的。而且,关于死亡的话题,也并不像我估计的那样是个禁忌,那几个注定要被枪毙的犯人,也并不反对偶尔谈论“死”字。

我们号里唯一“挂链儿”的东哥,只有24岁,已经被“挂”了快两个月。这里和下一级的看守所不同,只有判决死刑之后才上戒具,那些按律当斩的嫌疑人,只要还没有接到最终判决,都和普通押犯一样,空手空脚地在号里关着,不像“C看”那样如临大敌,抓个杀人的,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锁紧了,弄得壮怀激烈的,让人头晕。

而且,这里的犯人,不论你有多大的案子,也没人关心你的心理感受,谁也不比谁好受嘛,不知武当二哥到这里生活的怎样呢。在这里,想受照顾?行,等你判了死刑,戴上全套戒具再说,保证把你请“板儿上”睡来,也不用值班了,甚至饭都有人给你端过去,这是一个传统。

东哥犯的是持枪抢劫杀人案,而且是多次作案,判决上写着“手段极其残忍”。这样一个人,灭掉是应该的。

东哥说他被警察包围在一片芦苇荡里,耗了三天三夜,子弹都打光了,警察也没有人敢往前冲,立功事小,性命攸关啊,最后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把抢往水里一扔,叫一声“孩儿们我出来啦”,飞扬跋扈地朝外走,警察们依旧谨慎,十几个枪口瞄着他,直到确信他身上连一个石子也没有的时候,才勇敢地扑上去把他按倒!

东哥说他后来才发现自己腿上中了一枪,当时竟然毫无知觉。

我佩服这家伙的同时,也在心里有不小的疑问,不过东哥的腿上,确实有个枪眼,和平时代的枪眼啊。

东哥脾气很暴躁,像患了偏头疼的猴子,动不动就大发雷霆,除了丰哥,号里的人几乎没有不被他骂过的,连最受大家照顾的贪污犯海大爷,一次因为看电视挡了他的视线,错过了一个三点式的镜头,也让他喊了句“老逼不长眼”。

东哥不忌讳谈论死,他说从他揣着枪上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人大不了一死,谁也躲不过去,窝窝囊囊一辈子是死,轰轰烈烈一场也是死,我他妈值了。”

无疑,东哥是相信自己已经轰轰烈烈过了。

东哥还经常给自己辩解:“我从来不抢老百姓,要抢就抢爆发户,抢海大爷这样的贪官污吏!这社会就是他妈不公平,他们坑害老百姓把自己养得肥油乱冒,我就来个黑吃黑,为民除害!”

海大爷原来是个“国企”的党委书记,借跟外国佬搞合资的机会捞了一把,后来让人检举了,属于晚节不保型的领导干部。大爷看上去很慈祥,怎么看怎么不像贪污犯,又怎么看怎么像贪污犯。东哥说他是贪官污吏,海大爷只是无奈地摇摇头,一脸倦怠,海大爷已经关了一年了,因为律师很卖力,搞得检察院不得不三番五次地核查事实,核查得海大爷都没了斗争的热情。

东哥坚持认为自己该杀,但又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个坏人。他说他没害过一个好人,他们村里的婶子大娘一听说他给抓了,都哭呢。“我们村孩子一看见我就追,把我当亲人啊,哪个孩子没吃过我的东西?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只要求到我东子头上,我没打过一个锛儿,能办的咱办,不能办的咱也敢应,办不好还办不坏嘛,呵呵,我就落一好人缘,到现在,村里乡亲欠我的钱,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呀,我从来没主动找谁要过帐,甚至都记不清谁跟我借过钱了。”

东哥的这些话,侃侃侃侃地不知叨咕过多少遍了,连丰哥都听腻了,一次东哥正第N次聊着这些话题,管教提他出去,丰哥抓紧时间诉苦道:“快点把他拉走凿了算了,整天叨逼叨、叨逼叨,头都大了,又不好意思伤他自尊,快走的人了,还能不让他多说说话?”

东哥过了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表情肃穆:“明天可能走链儿。”丰哥一边诧异地说不会吧。东哥说也该着了,都等了俩月了,刚才验血了。丰哥就不说话,只把东哥让到里面坐。

按照经验,死刑犯一验完血,一般转天就执行枪决了,叫“走链儿”。

沉默了一会,东哥镇定地笑着:“丰哥,听说现在监狱净跟医院做交易,把死刑犯的内脏给卖掉,可靠嘛?”

丰哥说你都问过800回了,不可能的事儿,他们还疯了呢,这要一暴光,国际影响啊,社会主义不就没有优越性了?背着冬子,丰子杰又神秘地跟我们说:“这事还新鲜咋的?我一哥们的老爷子就是法院的,他说有人要毙了,头半拉月就有内线联系了——哎,给我留个肾啊,给我留个肝儿啊。呵呵,这事当然是在绝密状态下完成的交易,那一暴光还了得?”

我们还真不怀疑。这个狗屁世道,什么肮脏的交易不可能发生?

丰哥关心地问冬子:“到时候你穿什么衣服呀?”

“就我老爸上次送进来那身西装,我觉得不错了。”

“回头我那件鳄鱼你穿里头吧。”

“行,晚上给我安排个澡儿。”东哥道。

丰哥让小不点的喊劳动号的胖子,胖子很快过来,丰哥说:“晚上给我们弄只鸡来,小酒酒有戏不?”

胖子苦恼地说:“丰哥你不拿我改着玩嘛,我敢给你弄么?什么事呀,这么隆重?”

“明天早上东子走。”

“呦,没听见信儿啊。你放心吧,我尽量,不过别抱太大希望啊,鸡敢保,那个就不好说了。”

听到要送东哥上刑场的消息,我们都识趣地不敢聊天了,弄的号房里的空气特压抑。老半天听东哥骂起来:“操他妈的,判死刑连家属都不让见,真他妈不是玩意!”

丰哥安慰他,说不见面更好,家里老爹老娘都一大把岁数了,倒也省得伤心了,你也甭多想,走了就走了,人生一场空啊,留恋什么呢。

东哥强笑道:“不留恋?你们谁跟我换换?”

丰哥争论道:“谁换?你敢情轰轰烈烈了,别人人生刚开始,瞎屁成绩没整出来呢,就替你去?”

“是啊,我也值了,四条人命啊,操,到阴间碰见这些人,我再宰他们一次!”

“对,到那哪你东子也不是吃素的!”丰哥鼓励他。

东哥还是不死心地较真:“我是一孝子,我爸妈从来不知道我在外面干什么,还以为我做买卖呢,这一出事,老两口怎么受?操他妈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见……”东哥的声音有些走调。

舒和小声跟我嘀咕:“看过柏拉图的《苏格拉底之死》吗?”

我说恍惚看过。

“人家那个时候,苏格拉底行刑那阵儿,他的学生、家属和朋友都允许在场呢,现在倒好,一判死刑,家里人一个不让见,纯粹没人性啊。”

我说是那麽回事,同时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对死刑犯,对死刑犯的家属,都是莫大的无法补救的悲哀。

胖子最终没有弄来酒,只买了一只烧鸡回来,丰哥背后骂道:“傻逼肯定是没下功夫。”东哥说算了,胖子也是不想给自己惹事儿,可以理解。

“不过没酒壮行,还是别扭。”丰哥看来还真的别扭了。

东哥反过来安慰他,说有一片心,我东子知足了,临走能交你丰哥这样的朋友,无憾了!

晚饭吃得压抑,大家嚼东西都风度翩翩的,很绅士地细细品味,大臭吧唧嘴的毛病也突然改正了。东哥吃了一个鸡腿,就说饱了饱了。

“我也没觉得怎么样啊,怎么就没有食欲了呢?真他妈丢人,说实话,就这一个鸡腿,还是强塞。”东哥实话实说地自嘲道。

“你肯定不是怕,连我都吃不下,关键是哥们弟兄混这么长时间了,说走就走,谁心里好受?”丰哥分析得很近情理,又给足了东哥面子。

晚上值班时,我看见东哥隔一会就翻一下身,脚下的镣子轻响着,显得有些焦躁。很难想像他现在想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想,脑子里只是一片混乱?这是一个无法交流的问题。

转天,丰哥很早就把大家轰起来,小不点和几个手脚利落的押犯,在丰哥的指挥下,给东哥换了衣服。东哥喝了半杯奶粉,就坐在门边等。

等了一段时间,外面还没动静,东哥突然向丰哥发难:“你怎么不理我,也不跟我说点什么?”

丰哥无奈地说:“你让我说什么?咱聊了一晚上还没聊透?再说现在真不知道说啥呀,跟你说豪言壮语?跟你说一路顺风?还是再安慰几句?都不像人话啊!”

东哥笑道:“跟我还说什么人话?马上就不是人啦!”

丰哥说:“你不过就是先走一步,我这里还不一定怎样呢,弄好了,你前脚走,我后脚到,记得在那边猛着点,我去的时候好有个撑腰的。”

东哥还是笑:“你别胡说了,你死不了,也就无期。”

正说着,铁门咣地一声,我们的目光集束向门口投射过去,主管管教手里拿着几封信:“丰子杰,你们的信……嗨?东子你干嘛呢,穿这么利索?”

“庞管,不说今天走链儿吗?”

庞管一头雾水地笑着:“哪来的消息!没事自己闹心?”

丰哥也笑起来:“虚惊一场呀敢情,那昨天验什么血?”我们都放松了精神,气氛有些活跃。

庞管说别净瞎琢磨啊。咣地关上门,走了。

“今天不走,明后天肯定走。”东哥把屁股又挪回铺上,决绝地判断。

结果,接连好几天,我们都沈浸在送东哥上路的情感氛围里,许多人都已经疲惫,但还是很肃穆地消磨着这样的时刻。东哥每天都很注意自己的形像,基本上做到了视死如归,丰哥也不断给他打气,最后我发现两个人都有些烦了,话也越来越少,其实大家都有些不耐烦,恨不得立刻冲进来几个武警,把东哥架走,当然,除了东哥自己,没有人开诚布公地表达过类似的意见。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就那样艰难地捱过去了,也没有动静,胖子打探来消息说,根本没有走链儿的计划。大家终于松了口气,东哥已经眼看着消瘦,听说不走了,就骂街:“这不拿人找乐嘛,不走链儿你抽我血干嘛!”

这些天一折腾,真比“嘭”一声枪毙了他还折磨人啊。

而且,要求一个面对死亡的人,长时间保持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也很苛刻,对于东哥消瘦下去的变化,我们真的打心眼里理解。

(2)“严打”总动员

4月初看电视,知道外面正在开展“严打”整治斗争,小不点兴奋地说:“这回号里又该哗哗进人了,外面狂抓呢。”丰哥说你懂个屁,“严打”就是打击面更大了,平时该吓唬两句的给拘留了,该拘留的给捕了,屁屁案子多了,真正大案的比例不会上升,咱这里不会有什么动静,升不上多少人来。

东哥说也不一定啊,83年抢一军帽就枪毙呢,说不准这次更狠,现在社会多乱,再不狠点,共产党的政权都悬乎了。

小不点不解恨地说:“就得狠巴巴的,随地吐痰就无期,偷钱包的全枪毙,中国人的素质非噌噌往上升不可!”

丰哥说你老子在市场卖肉还玩鬼称呢,这回肯定也挂啦!

“别肯定(啃腚)呀,那玩意多脏?”看丰哥脸色好,小不点顺嘴开了句玩笑,刚出口,丰哥就让他转内销了——通的一个大腮梨,小不点正坐得逍遥,一个驴滚儿,就给丰哥揍铺下去了。

“操你母妈的,赶我话辙,胆儿肥了你!” 这样的玩笑,只能丰哥跟你开,什么时候轮到你先上脸了?小不点自作自受。

“丰哥我错了,我错了。”小不点在地上扇了自己嘴巴一下。就冲这点儿,也讨人喜欢哦,这小子年纪不大,才17,就特市侩,懂得自己作践自己哄领导高兴,还弄得挺自然。

丰哥笑骂了两句,也没追究,放了他一马。

电视里都是“严打”的报道,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偶尔就有人兴奋地叫:“哎,那不谁谁嘛,傻逼也进来了,操,还挺上镜的,还乐呢,我看他像当兵去,不像挨逮的呀,靠!”

“当兵也是给抓壮丁了。”

某天号筒里喇叭一响,号召我们安静,开动员大会,搞揭发检举,同时对自己没有交代清楚的余罪,也要求主动交代,说交代了就不追究,要是等别人检举出来,就严重了。

“……依法从重从快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活动,是党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惩治犯罪、维护治安的一个重要方针,是邓小平民主和法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改革开放20多年的实践证明,这个方针是完全正确的,必须旗帜鲜明、毫不动摇地贯彻,坚持依法从重从快原则,坚持‘稳、准、狠’……”

号筒喇叭还在威严地广播“社论”,小不点笑道:“我还杀过俩人呢,交代了真不追究了?”
丰哥扇了他的秃头一下,同时警告大家:“这段时间都别瞎白话啊,谁知道谁心里琢磨什么哪,你说着玩呢,别人给你检举了,受罪的还不是你?”

会议公告,要求每个在押人员必须写出“自检检他”的材料,很快,一打检举材料表就发下来。

“谁不写也不行啊!”庞管不容商量地命令。

“写,写!都得写!”丰哥一边让小不点给大伙发单子发笔,一边鼓吹。

舒和、常博我们仨凑一堆儿嘀咕:“这写什么呀,我上哪认识犯罪分子去?”

大臭苦着黑脸儿说:“丰哥我不会写字啊。”

“先旁边等着,想!想好了让别人给写,操,小时候不学习,现在傻逼了吧,想揭发犯罪分子都揭发不了。”丰哥悠闲地抽着烟,数落着大臭。

大臭后面一个半大老头气呼呼地说:“我不写了,反正是死刑,还怕什么?”

丰哥脖子一伸:“刘金钟你老逼说什么哪,临死临死不想过舒坦日子了?写!谁不写也不行,政府吩咐的,谁扛的住?”

刘金钟说:“那我找庞管说,不写!临死我还害别人?到阴曹地府都得挨鬼骂。”

“操你妈的,你混蛋劲还上来了是吗?找庞管?那意思我管不了你了是吗,想出这个门,先过我这关!”

刘金钟还想来劲,东哥已经站起来,挥着铐子骂:“老逼想早点走了是不是?再放屁我开了你!”

大臭赶紧回头劝刘金钟:“写吧写吧。”那边的东哥也不矗立了,前党委书记海大爷把他劝下了,说刘金钟脑子有毛病,你跟他较真干吗?

刘金钟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至少是有性格障碍。他在外面是开出租的,就因为邻居装修打搅他休息了,一言不合,就拿斧子把人家劈了。刘金钟的老婆就有精神病,他说早过腻了,活烦了,睡个觉都睡不安稳,一会嘣嘣一会嗡嗡的,你装修?你过的美是吧,你偷偷乐去呀,大张旗鼓在我耳朵边闹,操,我就不让你美!

这都什么人啊!理解不了。

大臭对刘金钟有好感,因为刘金钟经常给他东西吃,给他烟抽,在那样的环境里,算大恩大德了,至于平常刘金钟动不动就吓唬他,拿他找乐子,这些小缺点都可以忽略。估计呆会儿大臭的检举材料还要等刘金钟给写呢。

我瞪着检举单发呆,真的没有什么可写的,还别说,犯罪分子我还真知道俩,一个做盗版书的,一个经常跟一个解放军大嫂睡觉的。就算这哥俩在我身上都没什么好儿,我也不忍心落笔啊。

“自检”那栏就更没什么可写的了,除了一回在政府路随地吐痰失态,撒丫子冲出红箍老太太的包围圈外,还真没干过别的坏事,随地吐痰那事肯定不能写,非挨砸不可。

苦恼。

常博也发愁呢,可能也正后悔以前没多做点缺德事吧。

舒和倒欢了,在那奋笔疾书呢。

“丰哥,还有表么,我一张不够用啊。”舒和恳切地问。

“操,你写点不得了嘛,真想立功出去?有好事匀几个给大伙,别吃独食。”丰哥说着,还是顺手扔过来一张表,舒和爬过去捡起来:“我揭发某某、某某某还有某某某某受贿的事,都是我经手的。”

大伙都笑了起来,丰哥说:“操你的,又玩邪的,真把那几个拿下来,你还真出去了。”

舒和说我就是找一乐儿,这材料出不了看守所可能就叫检察院的给塞兜里了。”舒和说的那几个人,都是W市的政治骨干,一个抓经济的副市长,俩院长——法院的和检察院的。

舒和一边写一边交代后事:“哪天我要不明不白牺牲了,就跟这检举材料有关,你们帮我申冤啊。”

丰哥说这事交给我办理,今晚上我就让你死。

看见我们好几个人还都愣神呢,丰哥气恼地启发道:“瞧你们一个个那傻操行,跟真事似的,好歹编俩不得了嘛,说自己偷个自行车什么的,百八十的案值让他不够判的,还真写你强奸杀人的事?操,一帮猪头呢怎么,当你们领导真丢人!”

大伙的脸色立刻舒展开了,刚拉完大便似的轻松。

最后我交代自己偷过一辆自行车,常博承认他偷过一块850兆的硬碟,嘁,在这儿还跟我上档次呢。海大爷说好东西都叫你们偷完了,我没的可偷了呀,东哥说你不会写偷过人?海大爷很窘迫。

“严打”运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鼓动押犯进行揭发检举的动员也搞得很生猛,检察院用心良苦地,马不停蹄办了几个案子,立刻下文儿,宣布对检举者给予立功处理,有两个在服刑的还现场减了刑。所里选拔一部分代表去开了现场会,回来都替政府宣传,说这回还动真格的了,不像以前,检举之后没有回报,还在道儿上落个骂名。

金鱼眼坐不住了,鬼鬼祟祟跟丰哥嘀咕了半天,丰哥爱答不理地给了他一张检举表,金鱼眼扎旮旯填了,让丰哥给交上去。我看到丰哥的眼神有些不屑。

所里给那些牢头们开了两次会,头一次,丰哥回来传达说庞管把他骂了,说别的号的材料报上去,一过筛子,都能顺藤摸瓜揪出几个还在社会上潜伏的坏分子来,只有我们号儿,都是鬼话,尤其是舒和的检举材料,纯粹是反改造的阴暗心理在作怪,一看就是别有用心无中生有,企图借诬陷领导干部的途径发泄对社会主义制度的不满,能得逞吗,简直竖子之心!

后一次开会回来,丰哥脸色就有些异样的愉快,说这次咱们号有进步了,庞管说要大家向金国光学习。金国光就是金鱼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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