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纪元5月12日讯】我的母亲离开我已经三十二年了，她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模糊，反而却在我的心中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起来。
我的母亲也是从小失去了母爱，是在困苦艰辛的生活和继母的歧视虐待中长大的。可是她并没有屈服于生活的磨难，反而在其中铸造了坚毅自强的性格和怜悯助人的心肠。她努力学习，追求上进，有着同时代许多年轻人相同的热情和抱负。
六十年代初，经亲戚的介绍，她与我的父亲相识相恋进而组建了自己的家。我是64年出生的，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那时我的母亲在鞍山市一家医院的化验室工作，而我的父亲却远在遥远的大庆参加油田会战。我的童年是在母亲身边长大的，父亲只是模糊的概念和一年中不知何时突然而至的一时惊喜。长期的两居生活，艰苦的生活条件，难以想像，我的母亲为了抚育我付出了多少辛劳，忍受了多少痛苦，又多少次偷偷暗自流泪。
那时，我们母子在母亲单位安排的一幢平房中的一个一居室的小房中居住。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寒冷的冬季夜晚，当母亲带着我从医院坐摩电(摩电就是指有轨电车，现在在大陆，只有鞍山、大连等几个城市还保留着)回到家中时，那屋中四壁的霜花和浸入骨髓的阴冷寒气。我也同样无法忘记，早晨母亲带着我去附近的小饭馆排着长队所买的油条豆浆，这种温馨的近乎顽固的记忆使得时至今日我还拒绝否认那是天底下最好的油条豆浆，虽然其后以至今日我还时不时吃过。
母亲对我的照顾是极为精心和在意的。小时候，由于营养不良，生活环境恶劣，我患了肾炎，这令母亲十分伤心和自责。虽然后来痊愈了，但母亲一直担心我复发，坚持每个星期给我化验检查，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她身患绝症而卧床不起时才不得不停止。
由于从小失去了母爱，母亲她非常懂得神圣的母爱对于孩子的重要和不可或缺。她把全部的爱给予了我，但却从不给予无原则的溺爱。爱的深，有时恨的也切。
记得一次，母亲带我去照相馆照相，由于好奇和新鲜，我东摸摸西看看并四下跑动，一不注意绊到了灯线使得照相用的大灯被拽倒跌碎，母亲非常生气，一再道歉并极力要赔偿损失，虽然最后照相馆的叔叔原谅了我这个小淘气而没有接受母亲的赔偿，却因此给我带来了厄运。母亲气冲冲的把我拉回家，反锁在屋中间壁的小厨房内，操起木棍就是一顿暴打。虽然我声嘶力竭地哭喊和极力挣扎，却仍然不能使母亲停下手来，最后还是隔壁的邻居气不过撞进门来才把我救了出来。后来在医院，医生边从我的身上往外拽那众多的木刺边骂我的母亲心太狠，母亲也心疼的哭泣起来。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深深理解她当时的心情。母亲出身贫寒，又幼小失母，这样的生活环境锻造了她极为要强和独立的个性，她既不想对人低声下气，也不想亏欠与人，更不愿亵渎那对她来说极为珍贵的做人的尊严。
母亲生性喜欢清洁，家里的东西总是清洗又清洗、消毒又消毒，简直就是到了有洁癖的地步。虽然生活贫苦，我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可母亲却总是尽其所能的让我穿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以免被外人看不起而使我受到伤害。记忆中的另一次被打也是由此而生。那是在一次大雨后，我穿着刚换洗的衣裳蹦跳着在街上的雨水中和小朋友们打水仗，弄得一身的泥水，回来后叫母亲发现了，她很是气恼，试图狠狠打我一顿，三姨老姨在炕下拉劝着她，我则在炕上左腾右挪地躲闪着她，她打不到我，情急之下竟操起炉钩捅了我一下，霎那间就在我的额头捅了个窟窿，血顿时涌了出来，这下可把大家吓傻了，赶紧抱去医院给我缝了若干针，时至今日，我的额头仍可见到这块疤痕。
母亲待人热情，体恤他人，并乐于助人。不论是在鞍山，还是后来的大庆，不论是单位的同事，父亲的工友和徒弟，还是周围的邻居，我的小学老师，以及亲友们，对于她的英年早逝都感到非常惋惜和愤愤不平，嗟叹好人不长命。甚至在我成年后，已经被我忘记的他们，在认出我后，仍然对她津津乐道，感念于怀，令我唏嘘不已。
母亲很早就教我数数识字。70年秋，父亲接母亲和我来到大庆，从此一家人才得以团聚。刚去时被父亲的单位安排在一间宿舍中居住。母亲也被安排在职工医院的化验室工作。开始，母亲天天带我上班，后来，她打听到和我同龄的孩子都已上了学前班半年有余，为了不耽误我的学习，母亲就央求学校允许我插班学习。那时没有多余的教材，母亲就向人借来课本为我抄书。晚上，在昏暗的油灯下，坐在从鞍山带来的炕桌边，母亲在一头为我抄课本，我则在另一头做作业和温习功课。到今天，这一情景还恍如就在眼前。只要有时间，母亲就辅导、督促和检查我的学习，这使得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后来居上，很快就名列前茅。下雨天，母亲还打着伞背着我送我上学，这不仅令同学们羡慕不已，也让老师们对我刮目相看。由于母亲的保护，没有任何人敢于欺负我，也由于母亲的教导有方，我的学习成绩使得没有任何人能够轻视我。这是我童蒙初开时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正是母亲的教诲、督促和感化，我才有了良好的学习基础和求知习惯，它使我终生受益不尽。父亲没啥文化，母亲故去后，我在学习上从未让他操过心，他也常拿老师对我的夸奖和学习成绩在他人面前津津乐道和引以为荣。
来到大庆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常常腹泻腹痛。当时的医疗条件落后，对母亲的病迟迟未能确诊，耽误了治疗的时机。当最后确诊时，已到了绝症的晚期。虽然医院全力救治，父亲也悉心照料，父亲的同事和周围的邻居也提供了许多偏方，但是仍然未能阻止病魔的肆虐，72年2月，母亲在剧烈的痛苦中走完了她最后的人生，时年31岁。弥留之际，我未能守候着她，据当时在场的医生后来讲，在最后的时刻，母亲还在念叨着我的名字，并坚持认为我就在她的身旁。
母亲走了，不论是在父亲抱着我嚎啕大哭时，还是在给她送殡时，我都没有流一滴眼泪。所有看到和知道的人都说我毒和心硬。也许是上天的惩罚，在我以后的人生磨难中，每每想起我亲爱的母亲，都禁不住哽咽失声，涕泪长流……
没有多久，继母来到了这个家。又没有多久，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从此，母亲早年的经历又在我的身上重演着。一个没妈的孩子在外边既能得到许多人的怜悯和同情，也受到不少人的欺凌和压迫。小小年纪的我过早品尝了世态的炎凉和丑善，种种境遇不尽言表。
我也曾幻想母亲回到了身边，也曾恨她离我而去，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无法改变我必须独自地面对这一切。靠着她的遗传，靠着她潜移默化的言传身教和影响，更靠她神圣的慈爱和在天之灵的保佑以及冥冥之中的指引和鞭策，我没有颓废，更没有堕落，而是忍耐、承受、坚持、挣扎和顽强地长大成人。
在这个世界上，我最羡慕的是别人拥有一个母亲。多少次，当看到年轻的母亲亲昵地爱抚她的孩子时，我都不由得长久的驻足痴想呆看。那是多么幸福哇！如果可能，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变成那个孩子呀！
上天不公，让我在幼年时就永失母爱。这是我永远的痛，是我永远无法排解的痛。但她的在天灵魂和不朽精神将永随我生。她的吃苦耐劳，她的慈悲怜悯，她的好学求进，她的自强坚毅，她的助人为乐，她的认真负责，以及她的所有美德和善行都将是我终生的财富和挣扎前行的动力。
我的生身母亲走了，我无法让她回来。但是我还有一个母亲，一个养育我的母亲，那就是我的祖国——中国。我将殚精竭虑、竭尽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决不能让我的另一个母亲——我的祖国——中国，离我而去。
最后，祈愿天下所有的人都保有自己的母亲。也祈愿所有中国人的共同母亲——中国，繁荣昌盛。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母亲。
云生
2003年4月15日于大连(http://www.dajiyu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