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當代畫家

謝宏達的《靜‧水‧禪‧心》(一)

金瓜寮溪水文之美
周怡秀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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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水‧禪‧心》~ 金瓜寮溪水文之美,是謝宏達在經過了國內外求學歷程的淬煉、雲遊四方的感悟、人生情感的起伏、靜思反觀的體察、以及豐沛的創作欲望的驅使,所畫出臺北縣鄉野的山澗野溪的感受,其中有畫家對人生的哲思、對鄉土濃郁的情懷,也有他對人與自然關係的體認,更有他對藝術恆久不墜的追尋。

創作動機 — 尋找心中的夢田

(圖片:畫家提供)

(一) 人生如朝露 對酒當詠歌

童年時的謝宏達,常常跟著父親在臺北的近郊爬些不知名的小山,每當走得氣喘吁吁,口乾舌燥時,父親總會帶他到溪邊,掬一把清涼的溪水解渴,並用在溪中漂洗冷浸過的毛巾,擦一把臉。此時一陣清爽涼意由肌膚透入心理。接下善體人意的父親就會讓兒子跳下水裡盡興的玩個夠。

數十年後,謝宏達次深入臺北近郊坪林的金瓜寮溪畔,驚喜的發現:溪水依然宛如處子一般潔淨美麗。滾滾滔滔的流水,時而湍急,時而靜謐,像是唱著人生之歌,不禁追憶起過往的點滴。人生正如希臘哲人所言「濯足急流,抽足再入,已非前水」,如同我們不能碰觸一樣的水兩次,已經流逝的是不可能再回來了;當年那個壯碩如牛可以兩手將兒子高高抬起的父親,現在已垂垂老矣,對於過往的事情均已不復記憶。

(圖片:畫家提供)

論語子罕篇記載「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世間萬象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或物,可以經得起歲月流逝而不起變化的。曹孟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佳句流傳千古,而英雄江山均已不在。流水般的時間,沖洗掉的只能是過眼的浮華,洗不盡的卻是恆古久遠的文化與美感。優美的溪流啟發了謝宏達對人生新的體悟,於是畫家起心動念,想用個人敏銳感受的豐富色彩與層次來歌詠她千變萬化的風貌與景致,與世人共享。

(圖片:畫家提供)

(二)雲遊四方景 心繫故土情

四處旅行、看畫,是謝宏達的最大興趣;然而經常讓他流連忘返的往往都是些名不見經傳,一般易於忽略的小小景緻。無論是西藏民居的一角、布里雅特共和國鄉野間的一棵大樹,或是雲南大理古剎牆上的壁畫,總會令他感動、流連不已,甚至在亞爾(Arles)的向日葵花田也能感受梵谷(Van Gogh)看到這片景色時的內心衝擊。

只是風景再美,對謝宏達來說總少了那麼一點歸屬感。坐在亞爾(Arles)露天咖啡座中,畫家內心泛起的卻是杜甫的詩句-「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耳邊迴盪著是史麥塔納(Bedrich Smetana)的交響詩《我的祖國》-「莫爾島河」。這首曲子除了優美,它動人的另一個原因是:當時已經深陷病痛之苦的作曲家,仍然創作不懈地描述自己摯愛的國家與故土。情感,是無法以理性去言說的,同樣對於故鄉的摯愛也是不能用道理去分析的,這種自然原始的情懷,是與生俱來、融於骨血之中,無法抽離的。

(圖片:畫家提供)

臺灣自古素有「福爾摩沙」、「美麗之島」的稱號,她的美不只是在阿里山上,日月潭邊,只要肯用心,其實不論是在花東的海岸邊、恆春的豔陽下,以及隨時出現於都會邊緣的小山奇石,山澗野溪間都有著各種不同的風情面貌,值得人們去探索追尋,細細品嘗玩味。

身為臺灣人,謝宏達熱愛這片土地。它雖不大,可寸寸土地都如此可愛並充滿靈性,於是他冀望用油畫表現臺灣的自然風光,體現對臺灣的讚嘆之情。

(圖片:畫家提供)

(三)關懷人與自然 展現生態美感

選擇野溪 — 這在一般人眼中只是一處不起眼的小景致,對謝宏達卻處處充滿異趣。乍看下的石頭、溪水、雜草和樹叢,在畫家眼中,會因題材、取景、光線或時節的不同,都展現著不同的風貌,散發著不同的魅力。就表現的潛力來說,有時更甚于大山大水。

在高度工商發展的社會裡,清淨的溪水得之不易。尤其在離開都市塵囂不遠處,由於當地居民的努力,「封溪護魚」多年(見附註),方得以保存這樣清新未受人工雕琢與破壞污染的溪流-金瓜寮溪,這是居民們保護鄉土、珍重自然動人心弦的故事。對於向來主張寓情於景、寓意於景的謝宏達,更有著想用畫筆來歌頌、讚嘆的衝動。

在工業革命之後,人類生活因科技的發展,確實較以往便利許多。伴隨而來的卻是自然環境慘遭破壞,經過長時間的追逐進步與感官享受後,人們逐漸發現,生活是多采多姿了,心靈卻空虛了;幾次天然大災難,更使人領悟到「人定勝天」是多麼危險的堅持。由於短視近利,許多文化遺產慘遭破壞;由於水土的流失,中國大陸引發長江大水災、春季連綿不斷的沙塵暴,不只讓北京人走在路上睜不開眼睛,人人都像個蒙面俠似的,裹著布巾、口罩,甚至連遠在台北的我們都受到牽連。從這些大自然的反撲中,謝宏達深切體悟,「順天敬地」才是我們該認真學習的功課,保護自然與自然和諧相處,珍惜我們所擁有的自然山水,這些才是我們維繫生存最重要的基礎。

謝宏達還認為,藝術家並非是要出塵離世才顯得高雅脫俗,相反的,藝術應該是要入世的,藝術家可以不屑於蠅營狗苟的世俗,卻不可自外於身處的世界,將藝術變得高不可攀;應跳脫感官物質以外,保持一顆平靜的心,融入於世界之中,除以畫筆創作美的畫面,追求外形的維妙維肖;進而發揮意境的傳達,使作品跨越一切的語言,彰顯出它真正的力量,帶領人們走向純真樸實的本我,追求精神層次的提昇。

尤其是現在,當自然環境逐漸遭到破壞之際,藝術家可以發揮自身的長才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展現自然之美,提醒世人保護環境的重要。讓人們警覺,如果現在不即時著手保護,那麼後世子孫將永遠只能從靜態的畫面上去欣賞及緬懷這些美麗動人的風景。相信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驗﹕小時候住家附近的一片綠油油的稻田,或是一條清澈的小溪,和同伴一起在田間追逐跑跳或是在溪裡捉蝦摸蚌,就是我們童年時最美麗的記憶。而今,稻田大多已被高樓大廈取代,小溪能夠清澈依舊的也屈指可數,這些自然景致的消失,每每令人遺憾、惆悵和痛心。基於對自然環境的幼時記憶,冀望藉由繪畫作品來表現自然生態之美,進而因為感動於這份美麗,而產生要珍惜、要保護的渴望,為我們自己,更為我們的子子孫孫保存下這片大自然的美景,世世代代永續留存,這也是謝宏達創作的宏大願望。

(圖片:畫家提供)

附註 ─ 金瓜寮溪封溪護魚的感人故事(文﹕謝宏達)

金瓜寮溪是我童年時最美麗的回憶之一,當我自美返國後,有一天在一個炎熱的夏日午後,由於被台北的悶熱逼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因此想要到郊外走走,很自然的車往坪林開,我來到了金瓜寮溪,看到溪水依然如兒時記憶般的清澈見底,而溪中的魚兒甚至比童年時還要多,這不僅讓我驚艷也讓我驚訝。打聽之後才知道,金瓜寮溪之所以能夠保有他原有的風貌,其實是經過一番辛苦的掙扎。

基於好奇,我訪問了當時對「封溪護魚」著力最深的坪林鄉民代表王成意先生,聽他談起那段令人動容的往事。

回溯民國91年當時坪林鄉長梁金生,有鑒於坪林鄉因為處於水源保護區,土地大多不能開發,雖然以產茶出名,然而發展仍有侷限,因此變想到應發展休閒觀光事業,而坪林除了茶以外,另一項足以傲人的地方便是青山綠水,然而眼望位在坪林四周的溪流,大多因人為的破壞,顯得髒亂不堪,溪水中的魚蝦也因人們的肆意捕捉而幾近枯竭,為了坪林的永續發展,為了保存下坪林最珍貴的自然資源─清澈的溪水,於是梁鄉長便選擇在坪林市鎮中心四周的北勢溪「封溪護魚」,雖然這個想法是正確的,然而它卻直接衝擊到居民原有的生活習慣和利益,因此在施行一段時間後,梁鄉長遭受到莫大的壓力,在鄉民的不斷抗議下,第一次封溪護魚的活動功敗垂成。

雖然這次的計畫失敗了,但它卻引發了部分鄉內人重新思考坪林的現在與未來,更讓一些鄉民體認到自然資源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眼見坪林如此珍貴的水資源即將在人們沒有環保的概念下,一天天的消耗殆盡。這時位處在金瓜寮溪粗窟村的王成意村長,主動跳出來向鄉長報告,將「封溪護魚」的工作轉移到金瓜寮溪來做,並且他自動請纓來負責這項工作。

想要獲得鄉民的支持,首先就要改變鄉民們的觀念,於是王村長帶領著村內的居民造訪阿里山的達娜伊谷,這是台灣第一條封溪護魚成功的案例。果然當鄉民們來到達娜伊谷後,難到溪中的魚兒悠遊自在游來游去,而其中的國寶魚也在當地居民的努力下復育成功。這讓他們想起,家鄉裡的金瓜寮溪原本也有許多魚兒,而魚的種類比達娜伊谷還要多,如今大家不在意的隨便捕捉,溪裡的魚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小,令他們感到汗顏與擔憂,並且體會到現在如果不趕快設法維護,終有一日金瓜寮溪也會像其他的溪流一樣,失去了原有美麗的風貌,不僅現在不能欣賞到溪中的美景與魚兒悠然自在的景況,後世子孫更是再也不能知道自己的故鄉也曾經也過這麼一條美麗的溪。

抱持著「今天不做,明天就要後悔」的信念,王村長有計畫的展開行動。首先,他在村內做問卷調查,獲得八成以上的村民支持。然後再邀請原本喜歡在金瓜寮溪捕魚釣魚的青壯村民組成巡守隊,並結合當地派出所的警員,一同展開「封溪護魚」的活動。

連續幾年的時間,他們每天二十四個小時分成三班的輪流巡守,在這過程中雖然也曾遭遇過許多人情的壓力,或是部分反對人士的強烈抗議,但是做是一向秉持著只要是對的事情就覺不退縮的王村長,一方面以身體力行參與巡守隊的方式展現執行的決心,一方面耐心的與反對者溝通,為他們分析整件事情的利弊得失,並且充分的利用一切可運用的資源,將金瓜寮溪畔的垃圾清除,並且見至一條賞蕨步道,以吸引遊客近來,增加當地的觀光收入,使居民體會到保護環境、發展觀光也可以為自己創造最大的利益。

就在王村長一步步的籌畫下,如今金瓜寮溪不僅護魚成功,更在建置賞蕨步道後又陸續設置了觀魚步道,以及自行車道。讓遊客來道這兒可以觀魚、賞蕨、騎自行車,將休閒運動、觀光、欣賞自然生態之美結合在一起,使遊客能在一次旅程中同時享受多種且豐富的內容。而當地的民眾不僅因遊客增加,使得收入逐漸增加,更因為環境變好了,變美了使得自己的居住品質也提升了,住在金瓜寮溪畔從住在窮鄉僻壤,內心稍為自卑的情況,變成為只要告訴別人自己住在金瓜寮溪,便會立即引起一陣讚嘆,成為人人稱羨的對象。

今年坪林鄉更以粗窟村及坪林村為代表,參加全國環境比賽,或得全國最乾淨的城市的美稱,而其中最主要介紹的標的金瓜寮溪。

一做城市往往因為一條河流而偉大,金瓜寮溪的居民們用他們愛鄉的情懷,團結一致見證了這份奇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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