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

作者:秦梅

屋頂上的八哥。(王嘉益/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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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著觀禮的心情,在海博館的松樹下,屏息靜待工讀生美茹打開鳥籠的門。

籠裡是一隻小八哥,尖嘴長腳一身黑,翼翅點綴一抹白。一個多月前受傷,跌落校園草地上,美茹路過救起,暫時安置辦公室一角。在社團動物醫生的指點下悉心照顧搶救,小傷鳥求生意志堅強,安靜接受診治,日見起色,令大家分享一份生之喜悅。

小嬌客意外到來,讓一向各忙各的辦公室少了肅穆,多了溫情。小鳥意外獲救,可說是福大命大,偌大校園野貓野狗出沒,落地未及時遇貴人,勢將喪命貓犬利爪之下。

幸運躲過大難,全拜冥冥中人鳥相遇。這偶然的遇與不遇,關乎一個生命的存亡。放眼世上的幸與不幸,許多時候不就繫於這微妙的機緣。同樣的災難,有人千鈞一髮躲過凶險,有人劫數難逃,悲喜之間不是隔層山,而是薄如紙。

從這隻小小的八哥身上,看到世間最動人的緣分,是生命遭逢危難,求救無門之時,有人熱心伸出溫暖的手救苦救難,將悲劇化為喜事。

五星級貴賓的招待

幸運的小鳥在籠中得到貴賓級的招待。基本飼料之外,奉上蔬果、蛋黃、牛乳及補充蛋白質的麵包蟲等營養品,餐餐進補,盼牠吃飽飽、頭壯壯,好身強體壯回到牠海闊天空的世界。

當小鳥展翅高飛,重獲健康和自由,是多麼令人興奮和期待的一刻。世上的生命不管在空中飛翔、地上行走或水裡悠游,健康和自由都是無價之寶。人鳥相聚雖僅短短一個多月,但情感交流不在時間長短,貴在真誠和善意。聰明的小鳥似乎感受到大夥對牠的愛心,在室內試著放飛時,竟然不怕生地活潑地跳躍在同仁的肩膀上,用行動表達牠對人類的信任和親近。

雖然彼此不同類,但在愛和信任的世界裡,沒有類別,大家是一國的。

這種感覺真好。可惜世上沒有不散的筵席,在動物醫生的指令下,放飛的日子終於到來。

選擇黃道吉日道別

天氣晴朗,是農民曆上的黃道吉日,選擇這樣的一天放飛,是希望傷癒展開新生的小鳥,未來吉人天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懷著衷心的祝福,聚精會神地看著美茹緩緩開啟鳥籠的門。

已經康復的小八哥一腳跨出,晶亮的黑眼珠四下張望,似好奇又似疑惑,小腦袋望著天空停留一會,終於飛到松樹下海博館的登船橋上,佇立欄杆,久久不離。

望著天空下牠孤單的身影,不知那小小的腦袋在思考什麼?是臨別依依?還是不知飛向何方?仰首望天,心中默然為牠加油打氣,勇敢高飛吧!去尋找你的同伴,快樂地生活,但別忘了掉落人間走一回,曾有過生命中的一頁傳奇。

松樹下十幾雙眼睛目送牠,只見停留許久的小八哥突然回首一望,像是無聲道別,然後快速張開雙翅,飛上青天,消失於人們視線之外。

藍天無際,但願所有飛翔天空的禽鳥皆安然。將視線從無際天邊移回地面,回到小八哥最後佇立的登船橋上,同樣一座橋,看在眼裡,卻有不同的生命故事。

登船橋上的身影

永遠忘不了在這座橋上,那慈祥老人最後離去的身影。

曾是意氣風發的艦長,曾是熱心公益的淡江大學董事長和海事博物館創辦人,一生熱愛海洋、性格豪邁的林添福先生,晚年病魔奪去建康,但奪不走他對五虎崗的情深。雖不良於行,病苦纏身,猶惦記山上的一草一木,強打精神上五虎崗,只為有生之年多看一眼心繫之地,因那是他度過人生美好歲月的地方。

在海博館內,整齊陳列的模型船艦默默迎接主人,將畢生收藏無私捐出,致力推動海事教育的老先生,靜靜巡視玻璃櫃內的珍藏,溫和的目光注視船艦,那神情好像慈祥的父親端看愛兒。

每一艘船艦都是他的最愛,獻出珍藏與眾分享,他覺得寬慰而踏實。

人壽有盡,篤信基督的他坦然迎接生命冬天的到來。在疾厄中,在試煉下,他堅守對神的信仰,相信天國的存在,脫離軀殼的靈魂回到天家,就像小鳥飛上蒼穹。

那是老先生最後一趟五虎崗之行,千言萬語,依依惜別。目送登船橋上離去的背影,輪椅上老人家一頭白髮,身形羸弱,想起他平日的健步如飛,滿面笑容,恍惚間好像看到生命之樹,春天枝繁葉茂,冬日落葉蕭蕭。

大自然有春夏秋冬,生命的歷程又何嘗不是呢?

沒有多久,老人安息主懷,回到天家。

登船橋上最後的目送,令人傷感,回想這人生難忘的告別,就像看著小鳥飛上青天。

雖遠去,但映入眼眸的身影永不消失。◇#

責任編輯:王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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