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政工牽藤(10)

作者:宋唯唯

家鄉,春回大地,豔陽天,油菜花鋪天蓋地,播種過的原野上,春麥茸茸地綠了一層。(伊羅遜/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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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深夜,玫瑰打來電話,微弱的聲氣,喚她快些來家。牽藤二話不說,答應一聲就掛上電話,從酣沉的睡夢裡起身,穿衣就走。下樓打車去往玫瑰家。這不是省錢的時候。這份錢都在交給玫瑰的賬目明細裡。

進得門來,玫瑰倒臥在從臥室爬往浴池的途中,她的身下汪著鮮血,血還在靜靜地,溫熱地淌著,她幾乎是浸在血泊裡的。牽藤的記憶裡閃過曾經的記憶片段,如此相似的場景:凌亂的臥室,血的氣息,情欲、傷害、意亂情迷殘留的氣息,男人是不在場的……她將女孩子抱進浴室,熱熱的水沖去血跡,是一具潔白的滑膩的青春的肉體,留著吻痕,淤青,情欲掃蕩過的印記。叫保守的鄉村婦女,怵目驚心地起膩的。她光上了浴室門,去臥室裡換掉染血的床單、臥具,一概的狼藉都當垃圾掃掉。拿漂白水潑過,拖把走一遍。再點上香爐裡的熏香。玫瑰依然在熱水裡泡著,她走到客廳坐下,打開電視,今晚是陪玫瑰耗完了。這些女孩子的房間,氣息都是相似的,鮮花的香味,凋敗了的腐氣,肉體的熱烘烘的人氣,還有香水的味道,不是幽幽的暗香,是打翻了,倒空了,潑灑出來的那種香味。燈光照例是昏紅的曖昧,照著什麼都影影綽綽的,連打開電視看見的畫面也是豔情男女,從這小空間裡度身的人世,是由金錢供養,男女二者的關係所組成的。這樣的畫面,她是領略過的,從前的日子裡,經歷過的那些影影綽綽的玫瑰們,喝醉了酒,吃多了藥,她開門時,瘋笑著撲到她的懷裡—-這些情景,於這拘謹的鄉下女人而言,是叫她暈眩的,被某種迷醉所蠱惑。然而,也是傷害她的。這些,美麗的女孩子,再是美成了妖精,任著性子發癲、作怪。這樣的玲瓏剔透,這樣的拿作賤當快活,越發地,是個小玩物。在一個個昏昏然的深夜裡,癲昏的血跡,凌亂的黑髮,神智不清,放逐的面容,再是不關己,到底,傷著了牽藤的心。

城中村裡做工的人們,也有閒情的時節,客堂上開了兩桌麻將,打到三更半夜。牽藤坐在上首,一上場就忘記了時間,夜半,手機響,提示有短信,她拿起來看看時間,已經是午夜三點半了。短信是玫瑰發過來的:「我想吃海帶煨湯。明天記得買些手工湯圓。」

鄰座一個鄉親抽過手機:「看看牽藤的情人給她發短信了,午夜相思哩!」眾麻友嬉笑著,她平著聲音將那條短信念完,還給牽藤,嘟囔一句:「真有閒情呢,不體諒人家眼睛一睜開,豎起來一天跑多少地方擦多少地板?手工湯圓?呵!」

「還是從前那個小姐麼?」

「換了!這行當哪裡有做長的?你當做房東呀?」

午夜的麻將桌上,更漏聲裡個個人都手指俐落地起著牌,只是口舌乏起來,遇見這個話題,個個都來湊趣。

「食湯圓有乜嘢?牽藤得了她多少好處?不要說跑腿買個湯圓,就是要吃她的肉,怕牽藤也巴巴地拿刀割給她。嘁—-」一邊說著,嫉妒地歎:「天煞的,我們怎麼就遇不上那麼好的一戶人家做一做呢?」

「你肯有牽藤的那份心思?也不瞧瞧人家多會巴結,多會奉承!多肯風裡雨裡,言聽計從!」桌子對面的臉,淡眉淡眼地掛著三分笑,像是幫牽藤說話,又忍不住地譏諷她。這湯圓和海帶湯還是輕省的,多少回牽藤睡下了,半夜接到電話,趕去陪宿—-人家可想不到翌日她還有一天的事物等著呢!

只是,座上的那些勞苦的婦女們所不知道的是,在那樣的一個午夜或者另一個午夜,玫瑰給她發短信,細細指點第二日的菜譜,她並非是載歌載舞的歡樂裡。在闊朗的大房子裡,燈火通明,睡醒了的玫瑰在午夜裡白著臉,披著髮,遊魂返還人間似的,在一間間屋子裡遊走,哭泣,抓起電話遍尋著一個明知道抓不到的人,風吹著,幾乎是勸告,是一雙手拉著她往陽臺下撲過去的。她報給阿姨的菜譜,想吃的一點甜食,不知是兒時媽媽曾經餵給她吃過的,還是和在意的人一起,吃過的最美的一頓飯。大冷風裡,她一個字一個字的都是呼告,是伸到明日的一雙手,好挽住今夜捱不上頭的自己。這樣的悽惶,是牽藤所不知道的。(待續)

責任編輯: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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