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破柙記 (94)

作者:柳岸

老虎。(雅惠翻攝/大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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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歟? ……」《論語.季氏》

雲英數著日子過,今天又是個星期六。中午過後她來到「小吃部」要求「服務員」小張為她下一碗不沾油腥、僅撒點細鹽的清水面。

「這種麵條?」小張驚訝地說:「沒滋沒味有什麼吃頭?」

「你別管,我今天就想吃這一口!」雲英堅持著。

「那你在家裡自己下一碗不就行了,何必到我們這裡又多花錢又費事?」

「我們家的鍋壞了!」雲英道出理由。

「這也不值什麼,再買個新鍋。」小張一心為對方打算。

「你們這裡沒有,我又不能出門去買我想要的……」雲英把責任推給對方。

「這大學生知識越多就越難伺候,」「百貨部」胡嫂抗議了:「連鍋都這麼講究,你說說看,什麼鍋我這裡沒有?」

「不鏽鋼鍋,你們有嗎?」雲英不饒人地說:「你們只有『鋼種』鍋!」

「那還不一樣?」胡嫂反駁地。

「當然不一樣!『鋼種』鍋是鋁製的,含礬(氧化鋁),長久使用對人體不利。」

「嘖嘖……」小張嘆著氣說:「瞧你活的這麼仔細!我們從祖輩上就用這個,多少年了?也沒見誰為鍋而得病。」

「那是因為過去科學水平不高,沒發現這個問題。」雲英解釋。

「反正你有理,我們說不過你。」胡嫂仍不服氣:「可你就是要個不鏽鋼鍋也不算是個了不起的事,在我這裡登個記,下次進貨我們給你捎來!」

「下次什麼時候再進貨?」雲英高聲問。

「星期三!每個星期三我們都進貨。」小張說出雲英最想聽的話。

「我考慮、考慮吧!」雲英說。

隨後她開始吃麵條,同時拿出一本書和筆記本,一心三用:邊吃、邊讀、邊記。

「看看看看……嘴裡說科學,可遇上花錢了就不管它科學不科學了!」胡嫂終於佔了上風。

「你這話說對了一半!」雲英頭也不回的大聲反駁:「什麼科學也離不開錢,這你說對了。可是以我現在的情況,想科學,科學卻不想我!我連個工作都沒有,哪裡來錢?就是買紮掛麵我還得算計半天呢!」她道盡辛酸。

即使在剛才的辯論中她的耳朵也是高度的警覺。在忽左忽右的叫賣聲中仔細分辨著那至為盼望的一聲……

「配鑰匙、修鎖!」來了!果然來了!開始還以為是錯覺。

「配鑰匙、修鎖!」聲音漸近。

雲英的心突地「噗通通」跳起來。她彷彿寫錯了字,又彷彿對自己的筆記十分不滿,從筆記本上「嗤」地一聲撕下,憤怒地團成團。可是大約是「不許亂丟紙屑」的公共規矩在約束吧,她站起身,像是尋找垃圾箱的樣子來到進貨門前的過道上。

「配鑰匙、修鎖!」似乎就在門外。

雲英卻又似忘了丟垃圾,忽地高聲隔著櫃台向胡嫂喊道:「我想通了,胡嫂!您給我登記買鍋,別忘了大名魏、雲、英!」

這一聲突如其來,「副食部」的「服務員」抱怨道:「猛一嗓子嚇人一跳!這麼激動做什麼?」

雲英不顧抗議繼續嚷道:「我要個《三五牌》、二十四厘米的、不鏽鋼的飯鍋!」

「這就對了!」胡嫂奚落著:「想要科學就別怕花錢。」

「配鑰匙、修鎖!」一張圓臉貼著柵欄門送進來:

「各位大姐、大嫂,有要配鑰匙、修鎖的嗎?」張文陸笑容可掬。

「沒有!」副食服務員順口回答。

「小吃部」的小張卻似看不慣這種登門搶生意的行徑:「我說你這配鑰匙的,是不懂規矩還是成心『搶(讀去聲)行』,到人家店裡來拉買賣?」

文陸一臉迷惘地反問:「這是個商店?門口只掛了個『服務部』的牌子,我還以為是街道老大媽幫人縫補衣服的地方呢!其實我和您們商店買賣不衝突,你們是賣,我是耍手藝,誰也不礙誰。」

「我這裡一大堆鎖還沒賣出去呢!」百貨的胡嫂牢騷著說:「你倒惦記著修鎖,這不成心說我這鎖不可靠嗎?」

大家笑了。

文陸也笑著:「您算說對了。您賣的大概都是鐵皮鎖,不保險,用根鐵絲就能捅開。現在治安不好誰還買這個?建議您聽我的,進一批鋼珠鎖,保證賣的快!」

「你嘴皮功夫不錯,」小張挖苦著:「話說的滾瓜溜圓,就不知手藝如何,這麼大點年紀?」言下之意信不過。

「秤砣雖小壓千斤,您不能門縫看人!」

「行了,行了!小小年紀油嘴滑舌!」一直裝做不認識的雲英不耐煩地說:「我倒是需要配把鑰匙 ……」

「那您把鎖拿來,十分鐘就得!」文陸喜笑顏開。

「我的衣櫥的鑰匙折斷在鎖眼裡,我總不能把衣櫥給你抬來吧?」雲英說。

「那也好辦,您領我到您家去。」他推波逐瀾。

「很遺憾!」雲英雙手一攤:「您進不了我們這院門。」

「怎麼,您們這裡是軍營?」文陸嚴肅的說。

「不是軍營也不是監獄,」小張說:「反正不准你這做小販的外人進!」

「作繭自縛!」文陸失望地信口批評:「你們難道就能萬事不求人?」

他兩眼忽地專注起來,盯著小吃部的一個玻璃櫃台突然嚷道:「怎麼,你們店裡有老鼠?」

小張倏地圓睜兩眼:「哪裡、哪裡?」她當然耽心食品招鼠咬。

「那裡、那裡!」文陸把手伸進鐵柵又向副食方向指著。

四個服務員都被老鼠所吸引,極力尋找。雲英也裝做被吸引的樣子轉身四望,可是右手卻伸進衣兜裡迅速掏出一個紙團從腰下向身後扔去,然後仍以關心「老鼠」的姿態回身看那紙團的下落,並同時對文陸施了個眼色。

力量大了一點,那紙團滾在馬路中央。

文陸卻不忙去取那紙團,仍似在關心「老鼠」,但他也回了一個眼色,意思是有人向他走來。

雲英會意,急速轉身向一張飯桌後坐下,她又拿起書本,從書的上沿盯著文陸……

文陸假裝不理會有人靠近,他仍大呼小叫的嚷著:「這老鼠大,有一尺長!那裡!…那裡!……竄到那貨架底下去了!」

大院守衛拍著他的肩膀:「你在這裡咋唬什麼?」

「老鼠,你看!」文陸仍然對「老鼠」戀戀不捨。

「我問你是幹什麼的?」守衛顯得有些惱怒。

「幹什麼的?」文陸好像對這一問話很不理解。他指指自行車,再指指自己:「耍手藝,做點小買賣!」

「攬著活了嗎?」守衛追問。

文陸撓著頭:「還沒有,運氣不好。」

「沒事就走開,不要在此逗留!」守衛嚴肅地說。

「怎麼?」文陸不服氣地說:「這是什麼地方?……連站也不能站,比軍區司令部還嚴?」

「你也別管是什麼地方,叫你走你就走,用不著多問!」守衛簡直是在命令。

文路看看對方,一臉不情願卻又無奈的樣子:「倒楣!找不著活連歇歇腳都遭人嫌。」他推起自行車,猛地甩了個掉頭向來路走回去。

可是,在雲英眼裡那紙團仍在馬路中央,急得她恨不能喊出聲來!

文陸推著車走了兩步,向對面托兒所方向喊了一聲:「修鑰匙、配鎖!……」然後就要穿過馬路。忽地,又在路中停下來,好像是鞋帶鬆了,他支住車、彎下腰。

此時守衛即使仍在監視著也看不清楚了,因為文陸的短大衣直拖到地,那紙團卻是正在他眼前……

張文陸再次蹬上車,嘴裡哼著小曲:「……年年春節年年好,今年春節又來到。穿新衣,戴新帽,敲鑼打鼓放鞭炮。……」慢悠悠,慢悠悠,偶而又是一嗓子:「修鑰匙、配鎖!」直到再也聽不到聲音。

雲英的一顆心這才算回到胸腔裡,顧不得幫人打「老鼠」了,收拾書本回家。

高度的興奮激動著她,坐不下、站不住,在屋裡走來走去。那失掉的、被命運隔斷的……又在向她找回來。對張文隆會有什麼樣的答覆她倒不耽心,而什麼時候、什麼方式來答覆卻是令人焦灼難已。

 

責任編輯: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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