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epochtimes.com)
【大紀元2月13日訊】媽媽嫁給爸爸時,爸爸還只有十九歲。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也是我父母唯一的合影,照片上,媽媽如曇花般集聚了生命中所有的幸福微笑,使本不漂亮的她似乎也煥發出一种光彩。父親穿著軍裝,帶著一种快樂而懮郁的表情,盡管我無法理解,但這表情卻總讓我十分感動。
媽媽患的是遺傳心臟病。在她家,每代都有人吃著飯、睡著覺、走著路時毫無先兆地猝然死去。所以她嫁得這么早!但她從沒有告訴過父親–既然無論如何,父親也會娶她的,她不想讓他擔心,只想他能快樂。
父親也就裝得不知道,甚至在結婚的事上還和媽媽小小爭執了下,說這還太早,讓媽媽覺得她的一點苦心沒有白費,雖然她可能只剩下几年的生命与快樂。
那以后,他們過得很幸福。父親當時在武裝部城外一個廢置的倉庫上班,班上只有三個人,所以每星期每人只能回家兩天。但父親卻要与媽媽用這兩天時間盡量共享他們一生的溫柔。
我不知道他們每次是怎么別离的,我想那個場面一定讓人肝腸寸斷,–父親要裝著毫不知情的淡然自若,媽媽卻一定是久久地望著他的背影,不肯眨眼,害怕這就是最后的訣別。就在那年,媽媽冒險地要了我,可能希望作為她身后對父親的慰藉。
父親很少給媽媽買頭巾、零食這些小玩藝。他用另一种方式來表達他的愛,每年寒暑,我都被寄放在奶奶家,他堅持与媽媽照他們初相識時的愿望每年出行兩次。父親長得還是那么瘦,每當江山如畫處,他就用他那有些單薄的肩膀,擁著他的妻子,極目空山流水,久久踟躕。我總難以想象,父親明明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車船行旅,或一個風景奇絕處,他的妻子可能隨時猝然死去。舉目無親,千里歸葬,他又怎么還能那樣的溫存有度,言笑容与?那該是一种對生命的搏擊吧!那又該是怎樣的一种心理壓力!那時候父親的工資才只是三十六塊七毛,他的生活很清苦,他也許祈禱過出現奇跡,但最后的一天還是來臨。
那是他們婚后的第六年,父親正在倉庫值班,用爐子熱他的午飯,還有白水煮蘿卜,菜里還沒放鹽,前面守傳達室的同事忽然走出門,遠遠地喊:“小魯,你妻子單位的電話。”
然后,他看到父親猛地一下跳了起來,把他也嚇了一跳,卻見父親臉刷地白了下,朝前面奔了兩步,像要搶過一根生命之線,拉住一只要抽去的手,卻忽然自己頹然倒地,并再也沒有站起。那個同事說,父親邁出的,一共不到十步。
媽媽哭著赶來時,父親的身體已經冷了,年輕的臉上分明寫著他當時所有的擔心,恐懼与絕望。他雙眼還不甘心地睜著,爐子上的蘿卜已經冷了,屋里只有一張帆布床,媽媽滴著淚合上他的眼,又數那清湯寡水上面的油星,小米粒大的,一共只有十一點。
媽媽說:“魯,我負你一世!”然后,醫生告訴媽媽:亡者死于心力衰竭。
多年以后,媽媽給我講這段故事時,沒有流淚。那時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我握著她的手,沉浸在對父親的緬怀中,甚至忘了哭泣。
生命中原本就有不朽的東西,靜靜地流淌著,猶如遠方的音樂。
(万維讀者网絡)(http://www.dajiyuan.com)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