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时,会稽(现在的浙江省绍兴市)这个地方有一位叫冯生的人,字少文,性情爽直,有豪侠之气。一次他有事进京,偶然从市上经过,见人群中一个老太太领着一个少女,哭得非常悲哀,旁边一个青年,满脸凶横,正催促那个少女上车,围观的人密不透风,都说:“可怜!”
冯少文上前询问,才知道那少女的父亲原是一位县令,因为亏空国库钱财,被革职查办。上司没收了他们的全部家产,仍不够数,便责令抵偿。少女的父亲家中没有多余的钱财,心情忧郁又忧愁,不久便死了。如今要将女儿卖掉,好埋葬父亲,母女分离,所以悲伤痛哭。
冯少文一听,非常同情她们的遭遇,立即拿出一百两银子赠送给老太太,让她将卖女儿所得的钱还给那个凶横的青年。谁知那青年却将手一挥,说:“已经有了协议,不能改了!”冯少文委婉地劝他说:“她卖心爱的女儿,确实没有办法,只是因为她丈夫死了,没钱办理丧事。现在她已经把钱还给你,你也应该稍微可怜可怜她们才是。”
那青年不听还好,一听这话,厉声问:“你是什么人?敢多管闲事!如果一定想了结,非还我一千两银子不可!”冯少文见他蛮不讲理,简直气坏了。一步窜上去,揪住了他的头发。那青年也怒从心上起,两个人便揪在一起殴打起来。
青年蛮力过人,冯少文看看有点支持不住了。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童子,面如美玉,发髻双丫,一把抓住那青年的脖子,呵叱他说:“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强买良家妇女,难道你就不怕王法吗?”
那青年痛不可忍,于是情愿交出书契,不买那少女了。青年的十几个同伙见童子年幼,纷纷冲了上去,那童子用手轻轻一格,摧枯拉朽一般,十几个人纷纷躺在了地上。他们不是童子的对手,败下阵来。
童子便让那青年收了银子,退还书契,双方交割清楚。那青年一伙便灰溜溜地逃跑了。一开始,围观的人都瞠目结舌,不敢出声,青年走后,便有人说那青年是某将军的儿子,吃了这样的亏,肯定要报这个仇。
老太太和少女走后,那童子便对冯少文说:“您的豪情高义,的确千古少有,但继续住在这里,恐怕难免有灾祸,不如快回去。”冯少文听了他的话,连夜整理好行李,准备返回会稽。
第二天傍晚,他快要走到京城外一百多里的三家堡,有几个强盗见冯少文的行李非常沉重,便打算在三家堡聚集,等他经过时动手抢劫。冯少文见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忽前忽后,形影不离,大吃一惊,快马加鞭,想冲过去,谁知忽然马失前蹄,将他狠狠地摔到地上。
等他重新上马,正想扬鞭催马的时候,几个强盗已经追了上来。冯少文更加惊慌,正在他张皇失措的时候,忽然一位美女骑—头独角兽飞一般赶到。强盗欺那位美女幼稚,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将她围了起来。
这时,只见那美女鼻子里喷出一缕白光,像一匹白色的丝绸一般横扫出去,飞斩了一名强盗首领,其余的人见大事不好,都吓的逃跑了。那缕白光紧跟着追上去,好大一会儿工夫才返回来。只听那美女自言自语地说:“区区小毛贼,虽然不会马上死去,但四肢已经不能用了。”
冯少文定了定神,上前作揖询问。美女说:“您还认识我不?”冯少文仔细一看,原来就是昨天那位面如美玉、发髻双丫的童子。冯少文不停地咄咄称怪,问她说:“您为什么到这里来救我,而且有这样神奇的剑术?”
美女说:“实话告诉您吧,我是剑仙张青奴,原先跟妙手空空儿学习剑术,后来因为见到玉面郎君相貌很美,偶然动了人间的爱慕之情。师父发怒,责罚我到尘世立三十万功德,如今数目已经快满了。昨天见您非常义气,所以才来救您。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向西北方向呼三声‘青奴 ’,我一定立刻赶到。我走了!”话音刚落,眨眼之间便无影无踪,四周一片寂静。冯少文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要寻路回乡。
回到会稽以后,正赶上秋旱,田间颗粒无收,城乡到处都闹饥荒。冯少文倡议富户开仓,赈济灾民。但城里有一位很有影响的土豪,家里非常富有,为人却非常吝啬,一斗谷子也不拿出来。冯少文知道以后,非常气愤地说:“守财奴!给就给,不给难道就能破坏了你爷爷的大事吗!”于是将自己家产全部卖掉,将所得的钱全部捐出来赈灾。他竭尽全力,凑集的钱还不到一半,就又变卖了祖宗留下的遗产,也能有一半,但仍然有很多灾民嗷嗷待哺。
冯少文算了一下,只有再筹集五千两银子,灾民们才能度过灾荒,但家业已经卖光了,款项的数目又太大,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时,他忽然想到了剑仙张青奴,于是便向着西北方向连喊了三声 “青奴”。话音刚落,只见屋里红光一闪,张青奴已锦带缠头,轻装艳服,从院里飞到室内。
冯少文一见大喜,情不自禁地跪到地上,将自己的难处告诉了她,拜求她帮忙。青奴说:“为什么不再向那些富户募捐呢?”冯少文说:“一般富户都已捐遍了。只有城里那个土豪阻梗,一文钱也不捐,于是城里许多富户都效法他,所以还少五千两银子。”青奴一听,气愤地说:“他这样可恶,我去为你取来!”于是纵身一跃,便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冯少文听见院子里响了好几下扔银子的声音,动静非常大。他点起火把一照,青奴已经回来了。见冯少文从屋里出来,笑着说:“幸不辱命,已取来了五六千两,尽够您分发了吧!土豪一开始不肯出,我用飞剑将他的头发全部削下来,告诉他:如果稍微有点吝啬,我立时便让他作断头将军!他这才害了怕,让我任意取用。”
冯少文说:“你为什么不用计窃取,致使这事声张出去呢?”青奴说:“英雄行世,哪能作不明不白的暧昧事呢?让他知道,正是为了惩一儆百呀!”冯少文听了,打心眼里叹服,急忙跪地感谢。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人早已不见了。@*#
资料来源:(清)邹弢《浇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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