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海珍——苦海泅渡回归路(8)

夏海珍口述 宋闱闱整理
多年以后,我明白了,这个名字是告诉我:下(夏)到苦(海)返本归真(珍)。(天宽绘图提供)
多年以后,我明白了,这个名字是告诉我:下(夏)到苦(海)返本归真(珍)。(天宽绘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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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坐到我身边。听我对你讲一个故事,关于活着,关于生命和爱,关于灵魂的终极归宿。这是一个长长的上海故事,来到上海和离开上海的故事。

我那时候一门心思想攒钱,好在回家的时候给爸妈添置一些东西,回报他们对我十六年的养育之恩。第一个月拿到工资,我就给姑妈买了两件衣服,感谢她对我初来乍到时的帮助。

我每月工资104块人民币,在厂里兴兴头头干了半年,半年我攒了400块钱。然而,我听同事们纷纷传说,经济不景气,我们厂马上就要倒闭了,所有像我这样的外来妹,都得回家。我想,小来子有姑妈可以依靠,我在上海举目无亲,我得学点技术,才能在上海待下去。

下班后,我就一家一家跑理发店问:“老板,你们要学徒吗?我会烧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我下班可以免费给你们当徒工好不好?”最终有一家理发店同意我去干活。老板是一个男的,矮胖子,四十多岁。

他说:“可以啊,来试一试看吧!”

他聘请的理发师是一个比我大几岁、来自安徽的小姑娘,二十来岁,留着短发,瘦瘦的,叫汪小芸。我们俩一见如故。她告诉我:“我第一次看到你眼睛大大的、憨憨的、傻傻的,一副很纯朴的样子,就特别喜欢你,我就希望老板收下你。”

刚去了三天,我就自己买来了理发工具,回到厂里跟大家说:“我现在在理发店学理发了,你们谁要理发?免费。”我们单位的车间主任听我说会理发,就问我:“你真的会理吗?”我说真的会理。其实我只是在理发店看过汪小芸给别人理发,并没实践过。我拿起工具,摆开架势,就给他理开了。

第一次理发很兴奋。当理完发以后,我们都傻眼了,头发被理成了“鸡毛掸子”。主任非常生气,埋怨我:“你不会理发,为什么说会理?”

我说我会理,但是就是这个水平。他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我,训斥了我一顿。然而,我有了第一次给人理发的经验。

汪小芸给我讲了她的故事。她有个男朋友叫小尹,是同一个村的,两人一起来上海打工。男朋友找不到工作,经常饿着肚子,去偷别人的自行车卖,被警察抓进看守所关了四个月。出来后俩人一起学了理发手艺,现在在别的店和老板分成,仅够维持生活。小芸几次怀孕都没钱结婚,只有把孩子做了人流手术。

有一天,我在车站等公交车,汪小芸向我介绍了小尹。小尹问我:“小夏,你有钱吗?我想承包一个理发店,但我没有钱,我需要钱先交两个月的房租。”我说我攒了400元钱。他说,“你借给我们开店吧,我赚了钱一定会还给你的。”我从包里拿出我仅有的400元钱给了他。我说:“只有这么多了,你拿去开店吧。”后来他就拿这笔钱去租了一个14平方米的理发店。

八、挣扎求生

后来,电视机零件厂倒闭了,我就去了汪小芸和小尹的店里当学徒。刚开始生意不好,我们一有空就在一起研究发型怎样做才能好看,同时装作顾客到生意好的店里去学习别人的做法,我们手艺提高很快。

我们白天做生意,晚上就挤在店里一张折叠沙发上,汪小芸睡当中,我和小尹各自挤在她两边。只有一床被子,夜里我经常被冻得直哆嗦。过了一个多月,汪小芸因为多一个人吃饭开销紧张,她跟我说:“你去别的理发店做理发师吧,可以和老板分成。”我就出去找活干了。找到一家福建人开的理发店。

这个理发店有十来个平方,她家生意很不好。老板娘是个瘦瘦的高个子女人,自己也会做一些。我跟老板娘谈好是三七分成。每来一个顾客,老板娘就抢着上前帮别人做头发,这样就不用分给我三成了,除非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顾客一起进门,她忙不过来,我才能帮别人做头发,才能分到其中的三成。

我的收入只有很少一点。每天干完活后,老板娘从抽屉里取出十来块钱,数一数对我说:“这是今天你挣的。”

晚上我没地方睡,我就厚着脸皮到小来子的姑妈家借宿。有一天,小来子对我说:“我要去做住家保姆了。”我说:“那我怎么办?”她说:“你就和姑妈在阁楼上挤挤吧。”

我花了10元钱买了辆破自行车,每天来回骑十几公里,每天都很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一天半夜,我在熟睡时,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我喘不过气来。我睁眼一看,是姑妈的侄儿,我吓坏了,摸一摸身边的姑妈,没有摸着,就喊:“姑妈。”没有应声。我怒火中烧,揪起这个男孩的头发,使劲扇了他两耳光。我说:“你今天敢动我试试。我一喊,全弄堂的人都听得到,叫你身败名裂。”他清醒了,吓得一骨碌钻回到地铺被窝里去了。

我坐在床上哭,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姑妈听到我在哭,上来了。我对姑妈说:“谢谢你在我困难时候收留了我,我要走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帮我收拾好行李。

我所有的家当就是一床破被子,一辆破自行车,还有两套换洗衣服。天刚蒙蒙亮,我在路上骑着自行车,觉得上海之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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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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