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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傳小說:黑與紅(10)

【大紀元2018年02月21日訊】發槍了!班長們忙著登記每個人的名字,槍的號碼。班長將一支支嶄新的還帶有凡士林的英式來復槍,發到我們每個人手中時,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你們的第二生命,是伴隨你們的好夥伴,人在槍在,每天要像愛護自己親生的孩子那樣給他打扮得乾乾淨淨,決不允許有一點灰塵,尤其是槍膛裡,要擦得像鏡子一樣光亮。以後我隨時隨地要檢查。」說完就開始教我們如何拆卸,擦拭安裝。至於如何裝填子彈,瞄準,打靶,那是以後上軍事科目的事,要由連長親自給我們授課。

這天中午,同學們興奮得也不顧休息,只聽到整個營房裡嘁嘁嚓嚓拉槍栓的聲音,談笑聲,大家都像得到一件寶貝似的激動不已。

下午,同學們繼續擦槍。我和另外兩個同學跟隨司務長出公差到孟拱去領給養。這是大家都盼望已久的美差,一來可以坐吉普車兜風,瀏覽緬北的風土人情,二來到給養站領東西,可以和美軍下士聊天開玩笑。我們在學校裡與兩位英語老師經常交談,因此發音和一般的會話,都沒問題。這位下士很驚異我們這些中國兵居然會說英語,他和他的同伴說:「These guys speak perfect English」(這些傢伙英語說得挺地道)。當我告訴他我們英語老師是來自美國Ohio(俄亥俄)州的Oberlin(歐柏林)大學的教師,他們更感到親切,除了發給我們應該領的大米、罐頭、壓縮餅乾以及添置的裝備外,還額外給了我們每人許多巧克力,口香糖和Luckystrike(幸福)牌香菸。我們三個同學都不會抽煙,將香菸全都給了司務長,留下巧克力和口香糖帶回去分送給同學們。

司務長憑空得了許多美國香菸,高興壞了,許諾下次出公差,還派我們這幾個會說英語的同學。

我們的伙食,應該說是很不錯了,大米是暹邏的;罐頭是美國的;有豬肉,也有牛肉。比起國內的平價米和青菜蘿蔔,簡直是等於天天打牙祭。但是中國人生來沒有天天吃肉的命,再加上千篇一律的淡而無味的肉罐頭,吃了不到一個星期,就膩味了。我們普遍得了一種夜盲症,不論是夜間值勤站崗,夜間演習,大家都像瞎子一樣,眼前一片黑。即使是在皎潔的月光下,也幫不了我們的忙,當我們行進在森林中時,為了避免走丟,迷失方向,不得不像幼兒園的孩子一樣,後面的人拉著前面人的衣角,摸索著前進。

緊張的軍事訓練一個接一個,我們學習了步槍的瞄準,射擊。學會了輕機槍的點射和連發。還學了扔手榴彈和迫擊砲砲彈的裝填、瞄準和發射。在課堂上,連長用沙盤講述了各兵種的配合以及進攻防禦、迂迴、包圍、突擊等戰術。我們這些自幼就喜歡看戰鬥影片的學生,聽這一類的課,特別感到熟悉和理解。當連長點名要我複述他剛才講的戰術,我拿起了指示棒儼然像一個作戰參謀一樣,不但將連長講述的戰術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還補充了我過去在電影裡看到的:發起衝鋒前,要先用砲火壓制敵方的火力。除正面進攻外,還要兵分兩路從左右迂迴包抄,使敵人前後左右都受到牽制,分散兵力,顧此失彼。連長頻頻點頭,平時鐵板一塊的面孔上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

在沙盤上講得頭頭是道,一到野外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樹木的疏密,地形的高低,丘陵的起伏,開闊地的大小,千變萬化。無論是一個指揮官或是一個士兵,都要學會隨機應變,利用當時的有利地形,隱蔽、偽裝,保護自己,出其不意地打擊敵人。野外實習要全副武裝,除了槍、子彈、水壺、背包、有時還需要背一把鐵鍬,隨時準備挖掩蔽坑。有時要匍匐前進,有時要摸爬滾打,有時要連續跑幾里路,有時要真槍實彈實習衝鋒陷陣……

每次打野外回來,個個都像泥猴一樣。跳到伊落瓦底江中洗澡、洗衣服是一天勞累後最愉快的時刻,彼此互相潑水,四個人將一個人扔起來又摔進水中、潛入水中悄悄游近班長的腳跟、一把將他絆倒……打鬧、追逐、灌水,簡直像一群兒童樂園游泳池中頑皮的孩子,歡樂無比。

10. 住院,「槍斃」黃明西

黃明西這幾天臉色發青,神色不對,走路時手老是捂著肚子。我問他怎麼啦?他說:「右下腹脹痛。」我說:「會不會是盲腸炎?」他搖了搖頭,神色沮喪地走開了。這幾天我的扁桃腺也有些發炎,咽唾沫有些疼,我拉黃明西一起到軍醫處去檢查。

所謂軍醫處,不過是一幫華西壩醫科大學的學生,預科還沒念完就來當兵了。醫學常識和我們差不多,來到部隊,套上件白大褂,脖子上掛一個聽診器就儼然像個醫生了。他們幾個在黃明西肚子上這裡按按,那裡敲敲,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另一個用手電筒和壓舌板照了我的喉嚨說:「這麼大的兩個扁桃體!」主任醫生不在,這幾個年青人,交頭接耳,莫衷一是。我上前說:「醫官,他右下腹疼了好幾天了,肯定是闌尾炎,如不立即動手術,一旦急性發作,穿孔就危險了,是不是立刻將我們轉到野戰醫院去?」小軍醫們商量了一下,決定給了我們每人一張轉院單。

我倆急忙回到連部將單子交給連長。在當時,住院開刀對連部,對我們自己都是一件大事。連裡將暫時少了兩名士兵,一切操練,值勤,都要重新安排,此一去少則一個星期,多則一個月,落(音La)下的科目,如何補課?然而對我們兩個來說,卻是一個放鬆,休息的大好機會,聽說野戰醫院裡,都是美國醫生和護士,醫療設備齊全,伙食又好,每天吃西餐,還每天放美國電影。同學們都希望得一個什麼能夠住院的「病」,好去享受享受。

連長一看轉院單,先是站起來,將單子往地下一扔,來回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猛抽著煙,看著黃明西那副鐵青的面孔,還捂著肚子,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些。他走到我面前:「你怎麼啦?」「報告連長,軍醫說我的扁桃腺急性發炎,再不開刀,就要堵住喉嚨了。」我撒了半句謊,一面向前跨一大步,張大了嘴「請連長檢查。」連長一動不動。平時我給他的印象還不錯,估計我說的是真的,現在又有軍醫處的條子,他無可奈何地在兩張條上簽了他的大名:陳治海。

我們兩人拿了條子,如釋重負,回到宿舍向班長和排長請假,「我們要去住院了」。同學們都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什麼病?」「怎麼批的?」「要去多久?」好像21世紀的今天,我們拿到出國護照和簽證一樣,自己興奮,大家也為我們感到高興。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扁桃體從小就這麼大,但很少發炎,就是有時紅腫一下,不去理它,過幾天也就消炎了。演話劇時我還依靠這兩顆扁桃體上下攪動,達到表現熱淚盈眶的演出效果。現在我提出住院動手術,純粹是為了放鬆一下,好好休息休息,兵營的生活實在太緊張了。

黃明西可是真病了。(待續)#

責任編輯:馬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