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長篇小說

天地清明引(62) 天衣局-神祕鳳榜3

圖為黃山奇觀。(fotolia)

第一章 神祕鳳榜(3)

話說當日伍鎮聰重創寒鋒,寒銳、寒無期為救父親,都受了些輕傷,尤以寒鋒甚重,躺在床上將養數日,稍見好轉。是日,晴氏、晴紫燕、寒銳全部立在屋裡,寒無期見父親醒轉,便取了溫在暖爐裡的藥碗,侍奉父親服藥,但見寒銳站在一旁,便悄悄將藥碗塞在他手裡。伍鎮聰刀下無情,寒銳雖得真傳,但畢竟實力尚淺,高下有別,身上也受了幾處輕傷,但為顧及父親安危,仍留在寒刀門內。

寒銳拿了藥碗,走至床榻旁邊。晴氏將寒鋒扶將起來,寒銳便盛了一勺,吹散熱氣,送入父親口中。寒鋒內傷不輕,便是連下藥也疼痛難當,喝了幾勺,方才緩緩睜開眼來,見是不肖子寒銳,登時使勁渾身僅剩氣力,提手一推,藥碗險些失手,灑了許多在寒銳手上。寒鋒便是擺出一副眼不見為淨的姿態,將頭轉向帳內,閉眼生悶氣。

晴氏見狀,便用手掌打理寒鋒胸膛,免得滯氣咳血,嘴裡卻道:「也犯不著跟自己身子置氣。日前,寒刀門失了至寒玄鐵,此事還未釐清。」轉向寒銳道:「現下,你的什麼師父又沒來由的,提刀上門砍傷了你爹,你也快退出去,不要讓老爺看了生氣。」說罷,不等寒銳猶疑,便一伸手搶過藥碗。寒銳無奈,只得脫手,心裡卻仍擔心父親傷勢,坐著不走。

晴氏續道:「可惜那敦厚孝順的哥哥不在了,老爺又傷重,弟弟沒人管教,後娘的話不是話,聽不得耳裡去!」說話間,便用湯匙送藥入寒鋒口中,寒鋒便要說話,適逢熱藥進嘴,登時嗆著,怒咳不止,更牽動傷勢,萬般苦楚。

晴氏急道:「瞧把你爹氣的?!難道還在這裡,替你的好師父看著老爹死了才肯罷休……」晴氏移開帕子,但見其上一片殷紅,正是寒鋒咳出的血,急道:「紫燕,快取熱水和乾淨帕子來。」

「是,娘。」晴紫燕出門提水。寒鋒一邊咳血,一邊卻提臂趕寒銳離開。寒銳心下一痛,終於咬牙起身,向門口走去。

耳朵裡傳來晴氏之話,聲聲刺耳:「你說你養這麼個東西有什麼用?還不是串通了外人,要氣死你,唉。無期,過來扶好你爹。」寒無期便要去追寒銳,好言相勸,卻被母親叫住,只得留下。

寒銳心頭氣惱,衝出房門,免得見到這可惱的一家人。深提一口氣,衝至院中,一拳砸在樹上,只恨大哥被毒姥姥害死,爹親身邊再無可靠之人,只剩個搬弄是非的惡婦。正氣憤之間,忽聽樹後矮牆底下兩人竊竊私語。

一人小聲道:「我看這寒鋒是不行了,咱們趕快收拾東西,去別的地方吧。」

另一人道:「往哪裡去?」

「聽說西邊山頭的清風寨,這些年來興旺的很,寨主大人十分霸道,武功也厲害,搶了好多寶貝。咱們也去,跟著過好日子。」

「厲害,能有寒門主厲害麼?」

「那可不好說。寒鋒以前倒挺威風,現在是越老越不中用。大兒子死了,去了一趟中原,也沒抓住凶手,反倒漏了空檔,丟了鎮門之寶至寒玄鐵。現下,又被一個什麼放羊的營長給打得落花流水,我看他是完了,這寒刀門也是快完了,咱們趁早另尋良主,總好過到時候樹倒猢猻散,遭個落魄不是?」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去準備,還有我的幾個好兄弟,等我。」那人剛要走,卻被另一人拉住:「喂,還找什麼兄弟,小心走漏了風聲,咱們都得咔嚓。咱們快走,先落了腳,以後兄弟投奔也好有個照應。」

「你真聰明。」另一人讚道,說罷,兩人便偷偷摸摸翻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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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氏趕走了寒銳,便用晴紫燕端來的熱水給寒鋒敷額頭,一邊嘴裡還在念叨:「老爺,瞧你這閨女多貼心,爹爹受傷了,寸步也不離開。」寒鋒癟了癟嘴,吐出兩個字:「出去。」晴氏討了個沒趣,便和晴紫燕出去了。來來回回看不見寒無期,想來是又找寒銳去了,晴氏罵了一句:「沒良心的,根本不懂為娘的苦心。」

晴紫燕脫口道:「娘,您為何這麼討厭二哥?」

「什麼二哥?」聽聞此話,晴氏登時橫眉立目,盯得女兒心裡發毛:「你記住了,你的哥哥只有無期一人,其他什麼人,都是不沾邊的野種,記住了麼?」

「記住了。」晴紫燕眼淚汪汪,在眼眶裡滾了兩圈,好容易才收住。

「可是娘,寒、寒銳他到底是爹爹的兒子,您這樣做,莊裡、莊裡好多人在說閒話。」晴紫燕底氣不足,聲音愈發低無,便至最後像蚊子一樣。

「誰。」晴氏大聲道:「誰,敢說門主夫人閒話。」嚇得晴紫燕趕快去捂她娘的嘴,晴氏卻是不依不饒,揪住晴紫燕的耳朵,道:「小丫頭,翅膀硬了。」晴紫燕吃痛,眼淚終於忍不住,連番落下。晴氏見狀也鬆了手,看著女兒被揪紅的耳朵,心疼的揉了揉,道:「疼麼?娘也不是故意的,你和無期年紀小,沒經過大事兒,像寒銳這種性子的小子,要是在寒刀門得了勢,遲早得把我們孤兒寡母趕出去。」

「不是還有爹爹在?」

晴氏用食指戳了下女兒的腦袋,道:「你那個死老爹,是能靠得住的麼?」

「但是,爹爹很喜歡無期哥哥的呀,日前不是還說要將門主之位傳給……」晴紫燕話說一半,便被晴氏打斷:「傻丫頭,你們不知道,我卻是最了解。你們那個爹的心裡頭,最偏愛的孩子其實是寒銳。幾個孩子裡,和他最像的也是寒銳。」

晴紫燕一呆,道:「不會呀。爹爹不是一向最討厭寒銳哥哥的嗎?」

「天下哪有討厭自己孩子的父母。正因為喜愛,所以看到孩子不爭氣,不能令自己滿意,所以才會恨鐵不成鋼。這些事,你們這些小孩子,是不會懂的。」

晴紫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晴氏輕輕吹了吹晴紫燕的耳朵,把她摟在懷裡一陣,方才放她離開。

話說寒刀門裡那兩個嘍羅悄悄逃出寒刀門,正向西方趕路,眼見一人橫躺在路中間,心下詫異,又覺蹊蹺,怒道:「哪裡來的流浪漢,敢擋寒刀門人的路。」

那人仰躺著,面上罩著一頂帽子,道:「噢,原來你們是寒刀門人,太陽馬上下山了,你們是要去哪兒呀?」

嘍羅道:「我們要回寒刀門,你不要擋路。」

那人重咳一聲,道:「寒刀門在東邊,你卻往西邊跑?」

嘍羅一聽,但感不對勁,心裡害怕,扯著嗓子道:「你管的著麼。」說罷,便上前扯那人帽子,那人也不避讓,待到帽子被撤下,兩個小嘍羅嚇得落荒而逃,卻被寒銳一手一個,丟疊在一起。

那兩人磕頭如搗蒜:「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

寒銳道:「你們兩個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清風寨的油水是比寒刀門好,連我這個二少爺也想去了。」說罷,抽出一柄鋼刀,鋥鋥發亮。

兩個小嘍羅嚇得魂不附體,大叫饒命、饒命。「吃裡扒外的東西,饒你們何用。」寒銳話音未落,鋼刀已然而落。兩嘍羅一個嚇得魂飛魄散,登時暈了過去,另一個則是豁出一死,怒道:「殺我們不算好漢。有種,你宰了寒鋒那長舌婦,也給門主長志氣。」

寒銳本就是想嚇嚇他們,但聽他這樣一說,便收起刀,道:「關那婆娘何事?」

嘍羅抹了把鼻子,道:「小的我以前也是個破落戶,家被山賊搶了,投奔了寒刀門。一直以來,我們兄弟都是佩服寒門主,武功厲害,是個爺們兒。可自從那晴氏進門,門主就只聽那婦人的,威風也一天不如一天。現下,大少爺死了,門主重傷,門裡也沒個管事兒的,我們只想討個活路……」

「寒刀門沒給你們活路嗎?」寒銳厲聲道。

那嘍羅一抹鼻子,道:「咱們爺們,活著講究個氣概,整天看個婆娘臉色,還不如死了痛快。」寒銳聽他之話,心內觸動。

那嘍羅又道:「二少爺的血性,小的我最是佩服,日前有人上門挑釁,二少爺不計前嫌,趕回來救寒刀門,小的們好生佩服。眼下若是二少爺能回來主持大局,清風寨就是給我黃金萬兩,我也不去。」說罷,磕了個頭,趴在地上不起。

話雖不靠譜,卻正說道寒銳心坎兒裡去了,只見他收起刀,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人道:「回二少爺,小的叫王五,這是小的同村兄弟,叫賀六。」

寒銳道:「你們也別去清風寨了,以後就跟著我。」

那嘍羅一聽,登時心花怒放,再次磕頭如搗蒜:「謝二少爺不殺之恩,謝二少爺不殺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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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器受白門柳所託,攜帶了無上火焰令和千金銀票,悄悄然出了朝軍範圍,向樊城進發。話說這樊城位於京城和祁連三峰之間,隸屬北方重鎮,繁華富庶之地。

劍器挑了城中最大的雲來客棧,走將進去,但見其中桌椅擺設,高雅別致,頗有京城之氣象,也是大開眼界。行至後堂,更是心內一動,氣息一摒——原來這雲來客棧,不僅取其「客似雲來」之意,更有一株巨大櫻樹,粉朵如雲,常開不敗,因此吸引了許多青年男女,到此求籤許願。劍器看了一眼這樹上滿掛的許願籤和姻緣令,便走至一旁石桌之上,取一張紅紙,用沾了金粉的狼毫,畫出一個金色鳳羽圖樣,掛到樹上。又走到賣香之處,道:「請給我一支香。」

賣香小兒正在嗑瓜子兒,見了他,卻道:「四五十歲的人,也來求姻緣?」

劍器面上一紅,隨即道:「家有不肖女,氣走了意中人,來替小女許個願。」那人遞給他一支香,劍器走至石雕香爐旁,將之點燃,插在沙中。隨後回到客棧裡,揀了個不起眼的牆角桌旁坐下。小二遞上一壺茶,幾道小菜,劍器也感到餓了,欲吃喝起來,心裡卻放不下,逕自盤算:「姻緣籤做信號,這鳳榜主人想必是個女子。」正思索間,忽有一人在桌對面坐下,道:「是你掛的姻緣籤?」

劍器道:「是,你們的消息真是靈通,半盞茶時間不到,就有了回應。」

那人面如鐵板一塊:「跟我來。」說罷,便起身離去,劍器緊隨其後,在城中繞了三圈,令人頗感蹊蹺。但見那人不動聲色,自己也不便探問,只得跟著。不覺之間,轉到一條後巷,但見一座粉牆黛瓦的建築,隱隱藏於鬧市之中,頗為神祕。那人也不敲門,提手推門而入,劍器緊隨他至一茶廳,那人吐了一個字「等」,便逕自下去,不見蹤跡。

少時一人上來奉茶,劍器定睛一看,竟是那賣香小兒,禁不住道:「是你。」那小兒璨然一笑,道:「回劍門主,上好的黃山毛峰,請您享用,主人馬上便來。」說罷便退下。「他竟已知道我是誰,這鳳榜威力當真不可小覷。」劍器心道。

便至此時,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老朋友到來,真是有失遠迎啊。」聽見這個聲音,劍器頗感耳熟,未及確定,但見進門之人,脫口而出:「慕容莊主。你,不是……」那慕容莊主年過半百,精神矍鑠,對著劍器拱手一拜:「劍門主,請坐。」

劍器一頭霧水,急問:「暗器爭評會,慕容莊主身為主事者,卻未現身。而慕容山莊,更是在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原來……原來你竟在這裡,你何時也成了鳳榜之人?」

慕容楓捋著鬍子,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不敢欺瞞老友,我正是接到了鳳榜通知,知道有人欲至慕容死地,才遁跡武林。只是沒想到,這次暗器爭評會,竟然讓毒姥姥得逞,盛事變悲哀。」慕容楓嘆了口氣,轉言道:「劍門主親自知會鳳榜,不知有何要事?」

劍器本欲再問他鳳榜之事,無奈人命關天,遂將白門柳託付之事一一說了。慕容楓捋著鬍子,沉思片刻,道:「鳳榜聚集許多奇人異士,雖不為鋤強扶弱,但事關武林安危,又有武林盟主曲正風前輩之信物,現義軍有難,不能坐視不管。只可惜,樊城人多眼雜,我只負責穿針引線,真正能開鳳榜者,離此地最近一人是荷城的梁幣梁先生。」

「梁幣?莫不是江湖七大惡人之一。」劍器脫口道。

「正是此人。」慕容道。

「這兩年來七大惡人消息全無,竟然也入了鳳榜?」劍器道,心裡卻想:「這鳳榜裡還真是魚龍混雜。」

慕容楓道:「三年前,七大惡人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鳳榜主人,遂被一一拔除,唯剩這個老三梁幣,臨死之前懺悔,得饒一命。」

「原來如此,未知這鳳榜主人,是何許人也?」劍器道。

慕容楓慨嘆一聲,「我也不知,鳳榜中人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每有事情,總是派手下通報傳達。關於鳳榜主人的很多事情,也都僅存於眾人之間的口耳相傳。但有兩點,幾乎是肯定的。」

「噢?是什麼?」

「第一,再惡毒的壞人,只要投誠,鳳榜主人都會給他機會。第二,鳳榜主人不愛管武林中事,而一旦出手,便是驚天動地。」慕容楓道。

劍器聽聞此語,默然道:「怪不得鳳榜能有如此威力。」慕容楓當下修書一封,交予劍器,道:「鳳榜每人各司其職,除了主人之外,並無高下。這封親筆信,老友見到梁幣之時,可交予他,以求應對。」

「多謝。」劍器拱手告辭。慕容楓道:「事不宜遲,我也不便挽留,但等事過境遷,慕容楓期待劍門主再來做客。」(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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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