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文集

【專欄】余杰﹕從太空中看,地球沒有邊界……

——寫給為人類宇航事業獻身的英雄們

【大紀元3月16日訊】2001年2月1日,美國“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机在返航時失事,七名宇航員為全人類探索太空的事業獻出了生命。在這震惊与哀痛的日子里,美國總統布什在電視講話中沉痛地宣布:“我們失去了‘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机。沒有幸存者。机組人員雖然沒有安全地返回地面,但我們祈禱這些為人類獻身的勇士們找到自己的歸宿。”美國宇航局的工作人員迅速將正在陸地跑道前等候親人的宇航員們的妻子、丈夫、父母和孩子們接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宇航局局長奧基夫指出:“家屬現在是重中之重。”

蔚藍色的茫茫蒼穹上,他們已然永生。讓我們一起為這些英雄禱告,就像為1986年“挑戰者”號的七名英雄禱告一樣。每一個宇航員的生命都比价值數十億美元得航天飛机更加寶貴,他們的個體价值与人類的命運息息相關,他們的獻身賦予了渺小的個體生命以崇高的品質。“太空之旅無限平靜,真希望能永遠留在太空!”這是七名机組人員之一、以色列第一個宇航員拉蒙上校在“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机上發給家人的最后一封電子郵件。在給以色列總統的電子郵件中,拉蒙說:“現在我們每天都要工作十八個小時,但我們感到非常快樂,我們度過了非同尋常和令人興奮的時光。”他請總統向所有的同胞表示最深的感激,他說:“我們這次太空之行要進行很多國際科學實驗,這些實驗是根据很多科學家,包括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科學家的設想進行的。我們所從事的工作是為了造福全人類。從太空中看,我們的世界超越邊界連成一體。”拉蒙的母親是一位逃出奧斯維辛集中營納粹大屠殺的幸存者,拉蒙的身上帶著母親留給他的一件大屠殺的紀念品。如今,雖然拉蒙与這件紀念品一起消失在浩瀚的宇宙中,但他們的勇气、信念和奉獻精神卻永久地存留在后人的記憶里。

2月5日,在美國得克薩斯州約翰遜航天中心地面控制中心大樓外,舉行了追悼遇難宇航員的儀式。美國總統布什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這些宇航員中每一位都具備他們所從事的職業所需要的膽略和本領。他們中的每一位都知道,重大的貢獻必然伴隨著巨大的風險,然而,在探索太空的道路上,她們每個人都情愿,甚至樂于承擔怎樣的風險。對于他們七位來說,這實現了他們的夢想。”遇難者的家屬們在一份聲明中也表達了同樣堅定的信念:“1月16日,我們看著心愛的人們融入藍天白云。他們內心熱情洋溢,帶著國家榮譽感和虔誠,甘愿冒著風險踏上征程,去探索知識——能夠改變全人類生活的知識。‘哥倫比亞’號為期16天的科學探索任務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雖然只剩几分鐘就能畫上圓滿句號,但它還是會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中。我們要感謝美國航空航天局和全世界人民對我們傾注的愛心与支持。”他們沒有被災難所壓垮,恰恰相反,他們含著淚水仰望藍天,看到了親人們微笑的臉龐。遇難者的家屬在聲明中強調說:“雖然我們深陷悲痛,就像先前‘阿波羅1號’和‘挑戰者’號遇難者的家人一樣,但人類對太空的大膽探索還要繼續。只要找到釀成這次悲劇的根源并引以為戒,‘哥倫比亞’號未竟的事業必須繼續下去——為了我們的孩子,也為了所有人的孩子。”

在悲哀之余,我聯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一則相關報道:日前,人們在美國國家檔案館里發現了一份名叫“假如月球悲劇發生”的檔案。檔案記載,如果登月計划失敗,美國政府將采取一系列應變措施。一旦确定宇航員無法回到地球,總統尼克松將首先召見他們的家屬表示哀悼,然后將向全國發表演說。最后,牧師將為宇航員們的靈魂祈禱,愿他們在宇宙的“最深處”安息,那里就是天堂的所在。尼克松的悼詞是這樣的:“命運注定這兩個為尋求和平而登上月球的人將永遠在月球上安息,這兩個勇敢的人,阿姆斯特朗和奧爾德林知道他們沒有回到地球的希望,但他們同時也知道他們的犧牲會給人類帶來希望。他們為了人類最崇高的目標——尋找真理和理解而貢獻出了生命。當每一個人在夜晚看到月亮時都會知道,在這個与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里,有一個永遠屬于人的角落。”

幸虧悲劇沒有發生,宇航員終于登月成功,人類向未知領域的探索又拓展了一大步。人類登上月球,是二十世紀人類歷史中最激動人心的事件之一。尼克松總統的那篇最終作廢的悼詞深深打動了我(當然,我們應當為它的作廢而感到高興)。這篇悼詞中沒有什么浮華夸張的詞藻,卻用最朴實純淨的語言表達了人類精神世界中光輝燦爛的一面。我一向不喜歡作為政客的尼克松——他是美國唯一的在遭受彈劾的壓力下辭職的總統;但我欣賞尼克松這篇沒有公開發表的演說,欣賞演說詞中體現出來的寬廣胸襟和宏大气魄,以及滲透在每個語詞之中的對人類命運深切的悲憫和關怀。在布什總統的電視講話和悼詞中,也貫穿著相似的思想和情怀:我們都是人類的一員,我們都是上帝深愛的子女。所有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一切,上帝全都知道,上帝自有它奇妙的安排。因此,所有的失敗、挫折和打擊,都不能讓我們失去信念、勇气及自身的高貴性。我們依然會怀著一顆感恩的心走我們自己的人生之路——無論在太空中,還是在陸地上。

我還特別注意到,在尼克松和布什兩位總統的講演詞中,在遇難者家屬的聲明中,并沒有刻意地去凸顯“美國”和“美國人”的概念,他們使用得最為頻繁的概念卻是對我們來說相對陌生的“人類”。在他們的講演詞和聲明中,既展示了宏大而寬廣的人類意識,又體現了對獨特、丰富的生命個體的尊重。同樣,第一個登上月球的美國宇航員阿姆斯特朗,也在登月那一瞬間的講話中表達了高貴的精神向度。阿姆斯特朗說,他不是代表某一個國家或某一個种族在月球這塊人類的“處女地”上“圈地”,他是以“人類”普通一員的身份來探尋這片未知世界的秘密。他本人僅僅是一個幸運者,他的驕傲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他的成功是我們所有人的成功。他說:“這一瞬間,我跨出的是一小步,但對整個人類來說,卻是一次歷史性的跨越。”

然而,無論是“人類意識”還是“個體价值”,都是我們這里最為缺乏的精神觀念。在我們的文化傳統中,既沒有寬闊的“人類意識”,有沒有獨特的“個體价值”,而只有被權力意志和等級秩序所异化的“民族”和“國家”的概念。用我的一句老話來說就是:自古以來,所謂的“先天下之懮而懮,后天下之樂而樂”,其實不過是“先天子之懮而懮,后天子之樂而樂”。因為“天下”從來都是“天子”的天下,而不是“黎民百姓”的天下。于是,一方面是深入骨髓的奴性,另一方面又是極度的自私自利;一方面是“合群的自大”(魯迅),另一方面又是“一盤散沙”(孫中山)。我們的獻身精神無非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的生命意志無非是“宁做天平犬,不做亂世人”。我們這個民族誕生不了像史怀哲那樣深入非洲救死扶傷一輩子的傳教士,也孕育不出像拉蒙那樣集謙卑与勇敢于一生的宇航員。前兩年,一首叫《我們的大中國》的通俗歌曲曾經廣為流傳。這首歌的歌詞中浸透了狹隘、落后的民族意識和大國沙文主義的思想,它依然是晚清官僚“天朝大國”的畸形思路,而人們卻非常樂意接受這樣的“煽情”。其實,深究起來,狂妄和偏執背后,隱藏的是懦弱、虛弱和軟弱。自大与自卑只是一枚硬幣的兩面,一面是張獻忠,一面是阿Q。一百多年來中國的衰落,使得狹隘民族主義的思潮一直占据著主流話語的地位。我們沒有一顆平常心來面對其他文化形態,即使向別人學習,也僅僅出于“師夷長技以制夷”的目的。從《龍的傳人》到《我們的大中國》,從流行歌曲的變遷中就可以看出,大多數中國人僅僅體認到自己是某一种族和國家的成員,而沒有體認到自己也是“人類”的一員。中國人都甘于做長城中的一塊沒有個性的磚頭,因此秦始皇才層出不窮。

沒有愛,也就沒有人類意識和個體价值。沒有愛的人生是不值得過的人生,它陷入一种得不到拯救的奴隸狀態——正如那些為“九一一”恐怖襲擊事件叫好、為“哥倫比亞”號航天飛机失事歡呼的网上“憤青”一樣。而愛則是希望,這种生机勃勃的希望促使我們為別人生存,通過休戚相關地代替別人受苦,來改變別人的生活。我們作為复活的人從中知道和告訴自己:“我們知道,我們因為愛弟兄已經出生入死了,沒有愛心的,仍留在死中。”(《圣經約翰一書》3:14)我相信,沒有人類意識的養成,沒有個體价值的确認,中國文化的“复興”永遠只是“望梅止渴”和“畫餅充飢”。我想,什么時候我們的領導人能夠像尼克松和布什那樣演講,什么時候我們的國民能夠擁有阿姆斯特朗和拉蒙那樣的心態,我們就真正“強大”了。(2003年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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