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璀燦

庫哲爾:西行散記

【大紀元5月2日訊】* 馬約卡機場裡—rent a car

八月酷夏,德國朋友相邀至西班牙Mallorca島。小島在西班牙語中原名為Isla de la calma,意為風平浪靜之島。然而這個風光旖旎的地中海黃金海岸自七十年代被幾個德國旅遊愛好者發現後,小島寧靜不再,如今島上的遊客竟有70%來自德國。他們來此度假定居,每年的數月份乘著柏林航空公司或歐洲航空公司的飛機候鳥般降落小島。此外英國人,意大利,奧地利,法國,及美國人等亦紛至沓來。而早在1838年法國女作家喬治.桑攜波蘭戀人鋼琴家肖邦來Valldemossa小鎮上過冬御寒時,小島還是鮮為人知的荒僻。從飛機上看,Palma de Mallorca不過彈丸之地,總面積僅3640平方公里,在地中海湛藍的懷抱裡幾乎覺察不到它。但同西班牙大陸周邊的島嶼比,竟算得上是遼闊的,難怪拉丁文中稱它是Majorica,意思是最大的。

飛機降落時約莫當地晚上八點鐘,明麗光亮的機場大廳,往來穿梭的人群來自不同國籍,有攜兒帶女來度假的德國一家子,也有將頭髮中間一掇弄得如同劍麻般鋒利華盛頓紀念碑一樣聳立的朋克青年,也有‥西化‥的丹麥,英國人,曬得皮膚黝黑,曬出了太陽斑,可是很驕傲。吃力走在我們前面的一位男士的馬桶背包裡,一隻玩具狗和綿羊從紛亂雜沓的玩具中脫穎而出,與他那白淨卷髮的女兒一道,伏其項背,目不轉睛地凝望這嘈雜宣囂的世界。

取完行李來到機場等候廳,朋友左顧右盼,彼時坐在長椅上抱著標牌在胸前的一位等候者迎了上來,定睛一看,牌子上寫的卻不是朋友的名字,而是西班牙Pujol汽車出租公司的招牌rent a car,檢查登記過朋友的駕照,身份證後,來人打開隨身的一個箱包,裡面竟是一個刷卡終端機,接受美國VISA卡,歐元卡等各類信用卡,德國SEAT小轎車租金560歐元一個月,無定金,一口價,我們訂下一個月的租期,刷完卡,來人遞上收據,車鑰匙,取車憑條,並告知,車停在機場停車處E座15號,兩下歡喜,來人復又合攏箱子,拎起來去了下一位乘客。舉目望去,機場這樣的「皮包公司」竟有十來家,不用吆喝,遊客自然走上前來,偶爾有討價還價,但是差別不會很大。截止日前一天,租車公司將通過電話或傳真,提醒租車的遊客,用畢仍然把車停在機場泊車位,車鑰匙則投進指定的機場鑰匙箱或車後備箱中。這些公司大部分在PALMA設有專門的辦事處,在機場裡組織游擊隊則是為了方便剛下飛機的乘客直接開車回家或旅店。島上的高速公路雖然縱橫交錯,可公交似乎並不太方便,計程車更是難覓身影,遊客也樂得自己開車自由自在。因之島上的租車業幾乎同地中海的熱帶植物般繁榮昌盛。出了機場,霓虹的燈影裡仍可見海邊棕櫚樹婆娑的丰姿,路過一家加油站時,我們加滿了油,繼續駛往Cala Fornells,朋友的家。

* 朋友的家

朋友的家在海上一方突出的岩石上,白色的房子,西班牙語稱Casa blanca。我們的車由山坡上的街道蜿蜒而上,一路燃燒著的火紅的花,名叫bougainvilla。街道兩旁的建築大都吸納了突尼斯及阿爾及利亞的風格。因承襲了小島原始的洞穴文化,遠觀山坡的建築群落,猶如龍門石窟般鱗次櫛比。

 

Mallorca島的港口享受陽光(作者提供圖片)

 

走近朋友的家,門庭院落,熱帶仙人掌肆無忌憚的瘋長,有一人多高,水池邊是大力神海格涅斯的雕像。而花壇裡古樸的秘魯陶罐或立或臥。而屋內大部分採用白色塗料,襯托著典雅別緻的歐洲裝飾,顯得潔淨明亮。通道上放著燙金束成一把的細木條,乳白沙發前的白色絨毛地毯上,造型纖巧的幾案上擺放了桔型的蠟燭,各種乾果,牆壁上掛著彩色的陶瓷,是當地的樣式。客廳裡的壁爐旁整齊的擺滿了木材。去年颶風(南美人也稱它el niño,孩子,而聞之色變。)突然造訪,山上的林木拔地而起,僥倖存活的,當地政府為了預防火災,又伐去大半。因而今冬的柴火充足得很,朋友道,接著引至客房。客房背海,牆壁上掛著莫耐的睡蓮圖,窗簾上繡滿了貝雷絲花邊,一半在陽光下,一半在陰影裡,異常寂靜。這是專為客人預備的,朋友說,聖誕節期間會有很多朋友和家人來訪,那時空寂的房間將洋溢著歡聲笑語。屋後的平台十分寬闊,太陽傘下,漫不經心地陳列著帶輪的躺椅,躺椅上仍放著Heiko Ernst的心理分析論等書,岩石的護欄處,有木製籐黃的巨型舵,走下去,向上探望,岩石好像一支待航的船。岩石下,有扶手攀援通至海裡,朋友喜泳,早點前,從巨石上撲通地跳入大海,激起浪花萬狀,而後海豚般消失在大海晶瑩的波光裡。

 

朋友陽臺的一角(作者提供圖片)

 

每天清晨,滿載歐美遊客的游輪由此而過,可以聽到當地導遊不厭其煩地介紹,小島盛產可樂,Sangeria…諸位請看這座白色的房子,西班牙國王的弟弟曾在此度假,繼而是北非的外務部長,而今住著德國的資本家.. 我和朋友相視而笑,他不服氣地補充道,如今被從共產黨國家來的人佔據了。

藍天下,是藍的海,白色的房子。陽光下的馬約卡,如希臘的愛琴島,美艷如妖,似惑。

* Sapobla的露天爵士音樂會

晚九點,夕陽拽著燃燒般的長尾從東面的海上逃走,一艘白蘭相間的家用遊艇仍滯留不去。朋友開始在自家的烤肉架上烤牛排。從馬約卡報上獲悉,附近的Sapobla小鎮即將舉行一場露天爵士音樂會,我們決定飯後驅車前往。

大約十五分鐘後我們到達小鎮時,早已泊在那裡的小汽車接龍一般,沿著石頭房子的牆根蜿蜒消失在小巷的黑影裡。小鎮的廣場上,卻燈火通明,已擠滿了聞訊趕來的觀眾。露天的餐桌邊,人們喝著杏仁冰或啤酒,熱烈的議論著,附近冰飲店的夥計齊刷刷地站立著,因為椅子早已被借空。廣場中心的雕像噴泉上,找不到座位的觀眾,如桅桿上的海鷗,森然有序的排踞觀望。

我們剛撿了臨近舞台的一處插過去,演出開始了。樂隊來自美國紐約,主唱的Sheila Jordan則來自密歇根州,早在五十年代就因與黑人音樂家嘗試爵士創作而遭人非議,而後從師查裡斯明古斯。舞台上的她,穿著印有日本絲竹仙鶴圖案,左右開襟的中國式樣的絲綢,梳秀子頭。對於大西洋另一岸的島嶼,西班牙人恐怕是訝異而好奇的。至少哥倫布曾這樣想過吧。

 

爵士音樂會上的73嵗的歌手(作者提供圖片)

 

雖然自認對音樂的感覺不太陌生,或正統或通俗或搖滾,然而其演唱風格卻比桃花島吹簫的黃藥師還要稀裡古怪,令人狐疑。再聽下去,好似詠歎調,有很多唱白與嗟歎,傾訴幼時的蒙昧與稚氣,二十八歲時的荒唐,多是美國六十年代的懷舊情緒,有點嘻皮,有點叛逆,不禁嫣然。舞台一角,霓虹燈影裡,鋼琴,大提琴,爵士鼓伴奏鏗鏘。鋼琴師Steve Kuhr的一雙大手暴風驟雨一樣星織密佈下來,雨打芭蕉般落在黑白的琴鍵上,叮咚的樂音便隨之沽沽而出。敲爵士鼓的卷髮黑人小伙子手裡的鼓槌弈如金蛇狂舞,黑人在節奏感方面總是有令人咋舌的天賦。曲終,主唱自報家門,並款款道,已年七十又三,眾人愕然。猛醒過來,掌聲雷動。

* 海上的一天

清晨被朋友拎著學游泳,不知不覺已到了上西班牙語課的時間,朋友開車送去Palma學校已遲了到。濕淋散亂著頭髮,空著肚子上了兩堂西班牙語課,欣慰的是,出了課堂,見朋友笑容可掬的站在街對過的一家中國餐館,手裡掂著熱乎乎的中國飯菜,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他建議我們開車去Palma海港他的一支遊艇上吃飯,他喜歡在水上吃飯,奇怪的愛好,他給他的遊艇取名叫大海的玩具。他是個天真未泯的大孩子。

週末,我和朋友便駕著他自家的遊艇出地中海,還沒離開西班牙海面我們就迎頭趕上了風浪。鹹濕的海水夾著呼嘯撲上了甲板,令人生畏,然而卻見很多衝浪愛好者時而在浪中隱沒,時而直逼浪尖,海鷗般輕靈矯捷。朋友笑說我的遊艇駕駛技術簡直是駭人聽聞。果然對講機裡對面一艘遊艇有驚惶的西班牙語傳來,‥對面的夥計喝醉了‥,於是紛紛避讓。臨靠近時,卻發現是一中國女性,只好把西班牙粗話吞回了肚子,但是那慍怒的表情,好像夏天六七點鐘地表的熱氣,久久不散。

午後我們拋錨一處安靜的海灣,朋友掏出早已預備好的塑料小魚,鐵石,金屬片之類的誘餌,我詫異道,就這能釣魚麼,未免太欺世惑眾罷,朋友卻信心百倍,說曾在丹麥如法炮製,我說在國內時似乎沒有這方面的聽說,他說,那是因為淡水河的魚吃素,大海的魚卻是肉食(大概也是弱視動物)。無奈半天一無所得。不知為何大海的魚也改吃了素。從此而往,想必魚肉好比十世不沾葷腥的唐和尚,盡人垂涎了。臨近十點鐘,天徹底黑將下來,附近的山巒變成了森恐的黑影,連遠方導航塔微弱的燈光也如鬼魅,令人質疑。在這無底無邊的黑暗裡,在海上,我們好似海底沉船上無人問津的咸豐年制的瓷碗,被世人遺忘了。

在到達一個地圖上芥芥無名的小鎮港口後,我們決定停止航行,歇息下來。而風浪怒號著,誓要將我們的遊艇打翻揉碎,遊艇劇烈地搖晃著,電視機從吧台上滾落下來,廚房的刀叉叮裡匡啷,可是都顧不得了,睡意已然從四面八方包圍攏來…

清晨,晨曦將海水點化成金,我們走上甲板時募然發現,靠近海岸數百隻單人划艇一字排開,嚴陣以待。原來我們無意中停泊的小鎮正舉行一年一度的划艇比賽,無論業餘或專業,因而熱愛大海的小鎮居民不分男女老幼竟乎傾巢而出。發令槍一響,海上頓時如滾熱的湯沸騰起來,我們解開繫在遊艇上的橡皮筏,也跟上去吶喊助威。行至不遠處,卻發現一位女選手在水中掙扎,划艇艙內進水,她試圖將水倒出,可是力量不夠,朋友試圖用抽水筒幫她排水,可收效甚微,海水接連不斷湧進。朋友索性力舉划艇,然而划艇一歪,覆又被水淹沒,幾次三番,最後這位選手不無遺憾地決定放棄參賽返回,重又坐進積水艙中。我們目送著這位堅韌不拔的選手離開。然而幾十來米開外,她又掉進了水裡。我們再次劃過去,把她拉上了我們的橡皮筏。划艇已有一半浸沒在海水裡,於是我們抓住一側的艇弦拽行,朋友慢慢地將橡皮筏靠了岸。把她送交海上安全人員後我們正待離開,她的熱情的村民們卻溏著水追上來,無論如何要將兩件比賽紀念T恤贈送我們,我們致謝接受了饋贈。

* 草場上的舞會

大概是受西班牙日照時間過長的影響,西班牙人比大部分歐洲人都愛晚起和熬夜。一般商店自上午九點至下午一點,下午四點半至晚上八點營業。而晚飯則是晚上十點到十二點左右。朋友建議我們去鄰近的小鎮Santa ponça吃晚飯。步行當然是不可能的了,徒步翻過連綿的山地森林少說得一兩個小時,而開車走高速公路下卻只需十來分鐘。吃完晚飯已將近晚上十一點,然而仍有人在街頭巷尾談笑風生,拉小提琴。我們沿著海邊散了會步,路遇一位當地人,告訴我們,人們正在草場上跳佛朗門哥舞。我們循聲過去,許多當地人早已把草場圍成了一個大圈,一個黑髮垂肩長裾著地的少女叉腰小步快步蹦跳著,角逐草場中的少婦,少婦顯然有點累了,邊跳邊退,回到人群中。與少女對跳的男子一手高擎,一手叉腰,目光炯炯,忽而一側轉身,少女亦扭腰,與其對峙,人群喝喝地吆喝著,不住擊打手中的竹片。二人手掌翻飛,跨步成行,相得益彰,人群中傾羨的遊客蠢蠢欲動,偶爾有被同伴推搡出位的,趕忙慌不擇路地撞回去。引得草場上一片哄笑。西班牙人有著激情洋溢的天性,似乎他們自打會走路起便會跳佛朗門哥舞了,接著跳入場中的有長者,有小男孩,無不信心百倍,年幼的,對舞者也不慢怠,彎下身挽其臂,一視同仁。跳至約莫十二點,眾人仍興致不減,遊客也不忍離去,有帶攝影機的更是一個鏡頭也捨不得漏下。接下來是群體舞,剛自忖舞藝不精瑟縮不前的遊客們這時也紛紛匯入草場中,模仿著他們的舞步,忽成行,忽成圈,忽然頓足齊聲吆喝。只是把仍滯留場外的遊客們看癡了。

* ESPAÑO—-沒有國籍

自西元前11世紀至五世紀,伊貝洛,腓尼基,希臘,迦太,羅馬人曾先後入侵伊比利亞半島,五世紀中葉,伴隨西哥德族的到來,基督教與日耳曼文化得之在島上逐漸傳播開來。八世紀,北非阿拉伯摩爾人海上來犯,然而不成功,西班牙人倒是樂得吸收了他們在建築,陶器方面的技巧,末了摩爾人還是被不甘外侮的西班牙人趕回非洲。至15世紀末羅馬皇帝五世,卡洛斯一世文治武功,使得當權期間成為西班牙的黃金世紀。此時島上居民有猶太人,基督徒,法闌可人,阿拉貢人(Aragones),納瓦拉人等。有意思的是,西班牙人españo拉丁文的意思是沒有國籍。而他們的語言也是形形色色,除卡斯特利亞諾語,(西班牙普通話);還有加利西亞語,巴斯卡語,卡塔盧那語,瓦倫西亞語。

時至今日島上的居民更其豐富。當我們剛剛落座一家餐廳時,大方熱情的主婦遞上的第一個菜單,不是沙拉或十錦菜,而是西班牙語,意大利語,英語,德語,或是法語?—語言菜單。難以置信的是這位熟捻多國語言的主婦還可以親自下廚烹製色香味俱全的西班牙海鮮十錦Paella以及味道鮮美的檸檬澆魚。一日慶祝宗教節日小鎮廣場放起焰火,火樹銀花,我和朋友趕快去看,廣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近乎來自五湖四海,不巧碰到一位剛從德國漢莎公司辭職移居小島的朋友,還有在此居住工作多年的英國朋友,他們告訴我現在放的正是中國進口的煙火。小島最大的海港附近有一家印度飯館,生意很好,我和朋友曾早早開車趕去,卻因為沒有預約被攔在門外。這家飯館的門廊是一頭象徵吉祥的木象,入內有印度香繚繞雕樑畫柱,地上桌上撒遍新鮮的花瓣,處處散佈著異域神秘的氣息。客人坐定,就有服侍生提著長長鳥嘴的銅壺過來,為客人淨手,淨手後手上仍有淡淡香氣不散。客人不必點菜,每人面前疊放三張空盤,送上來的每道菜有飛禽走獸游魚和時令蔬菜瓜果,配的是印度特製香料,然後依次收走三張盤。水果比較奇特,桂圓包菠蘿,然而最奇異的是飯後點心,竟是一盒帶殼的稻穗,並發出濃濃的麝香。正猶豫是不是像在國內看央視新年晚會那樣嗑瓜子似的,還是…已見朋友塞了一把在口中…

中國餐館在這裡也不鮮見,店主可謂來自全國東西南北中,然而因為迎合西方人的飲食習慣,多半已不太正宗,有家已然打了日本料理的牌子,送日本燙酒。開店的是個上海小伙子,講一口流利的西語,他告訴我說,他來了好些年,現今在這島上安了家了。

* 馬德里—吉普賽文化與現代歌劇並存

在馬約卡島渡過月餘,我和朋友在網上預訂了德國漢莎航空公司的飛機至西班牙首都馬德里。將租來的車按取車憑條標識停到機場原位,檢查未有遺漏,便將車鑰匙放置後備箱裡,合上車蓋,幾分鐘後我們便登上了去馬德里的飛機。

出了馬德里機場,首先打了個計程車到靠近市中心的NH賓館放行李,從車窗裡看這座城市,漸漸感到租輛車的必要性,於是又徒步去附近的火車站租車。馬德里火車站諾大的封閉式內廳植滿高達數米的綠意蔥蘢的熱帶植物,站在電梯上看,整個大廳有如一個龐大的溫室。租完車,我們才發現交通麻煩並沒有解決,而是剛剛開始,西班牙不允許隨意停車,像德國一樣,罰款較重,甚至吊銷駕照。然而這裡的車輛泊位卻比法國巴黎愛菲爾鐵塔前還緊張,我們穿遍大半個城找泊車位,又走回來,只是為了去市中心的一家Starbucks喝杯咖啡。

馬德里也有佛朗門哥舞表演,然而經過商業包裝後,大不如馬約卡的自然率真。表演者大都是三十歲以上豐倪的女性,最大的年紀估計有四十五歲左右。燈光稍暗,吉它撥動,舞者漸漸挪開面前金紅的折扇,露出了臉龐,那是吉普賽人的臉,有風塵的氣息,提著裙子,凝神攢眉,踢,踏踏,在台下引頸盼望中,敲響了足下的韻律。

因為馬德里的博物館節日閉館,我和朋友便信步街頭,不知不覺中來到了馬德里大歌劇院,只見人頭攢動,不巧這裡正預備上演歌劇費加羅的婚禮。賣票的窗口已寥寥無幾,電腦屏幕上仍提示了尚存的空座位置,票價不等。買上了票,身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將我們引至座位上並將歌劇英西腳本遞到我們手中。幕布升起,前方樂池中,愛樂交響樂團緩緩奏起莫扎特的名作,費加羅的婚禮,樂曲時而急促,焦慮,時而輕鬆詼諧很快把觀眾引入了歌劇的氛圍。即使聽辨不清西語獨特的彈舌音也不要緊,舞台上方電子液晶板上還有滾動的西班牙劇本台詞可以參考。中間歇幕休息時,劇廳裡,聚滿了幾乎一律貂皮大裘的女人們,男人們則西裝革履,端水送酒,慇勤周到,好像上個世紀的好萊塢電影,相比之下,我和朋友一身灰塵樸樸的牛仔,如兩個不同的電影膠片合到了一齊去,牛頭不對馬嘴的樣子。

* 獨裁者墓前

離開馬德里,我們的車駛向薩拉曼卡。為了看到更多西班牙的鄉村景致,我們捨棄了高速公路,走鄉村小道。在前烈士谷我們看到積雪的山坡上高聳著世界上最大的十字架,這裡安葬著西班牙獨裁者弗蘭科,松柏青翠,巍為壯麗。經過一個崗亭,西班牙警衛攔住了我們的車,要求我們出示護照,檢查了朋友的德國護照,放了行,看了我的,頭也不抬道,五歐元。我跟朋友說,這不是法西斯聯盟又投胎轉世麼,一點認錯悔改的表現都沒有。朋友只是笑。辦完手續,我們停下車,走進去。這個鑿在山洞裡的教堂由雲崗大理石鋪成,浩浩蕩蕩的甬道兩旁繪有十六世紀的壁畫,天花板上還有聖母升天,最後的審判等圖。彩繪的人物臉龐,手臂身姿曲線豐潤流利令人讚歎。主祭壇弗蘭科墓更是大氣磅礡。不禁跟朋友開玩笑道,大約到這裡來參觀的人都會得出這個結論,還是獨裁好哇,可以永垂不朽。來人紛紛照相留念,我叫朋友擺個獨裁者的姿勢,孰知,他伸出一隻手來,僵硬地緩緩搖動,去了一回中國,他對錄影裡老年毛澤東揮手之間倒記憶猶新。我也擺了個嗨希特勒的姿勢,卻被他吁止。同行中,還有一個歐洲的小姑娘,從沒見過東方人,一直好奇地望著我,我們一齊進去一齊出來,直到大人牽上車,她仍屢屢回頭,不知多年以後,她對弗蘭科的回憶,獨裁者,會不會長成我的樣子。

* 薩拉曼卡—頭回上西班牙警察局

薩拉曼卡是西班牙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城,2002年曾一度作為歐洲文化節舉辦中心。我和朋友下榻的聖保羅賓館便有七百年以上歷史,由聖保羅(耶穌的12門徒之一)教堂翻修而來,然而仍保留了部分教堂的格局。

早飯後,我們決定棄車徒步參觀同樣古老的薩拉曼卡大學。回來已夜幕四合,卻發覺停在賓館外街道邊的車不見了,不禁心驚肉跳。仔細查看,發現泊車位地上有一張黃色的小紙片。撿起來一看才知原來車已被西班牙警察神不知鬼不覺地用吊車叼走了,只留了這張紙片在原來的位置。差點兒要為偷車報案,沒想到卻是要去警察局自首。聖保羅賓館的門房代為我們叫來了計程車,送我們去警察局。

頭回上西班牙警察局,一個不起眼的小房子,座落在離市區較遠的一座山頭上,面前是一片空闊的地,密密麻麻地停滿了叼來的車,貨車,卡車,轎車,摩托車,山地車,應有盡有。而警察局內的陳設異乎尋常地簡單,一張桌子,一台刷卡機,一台監視電視對著窗口外。窗口貼著按時收取管理費的字樣以及價格標準,來的人很乖覺,沒有國內那麼多申述扯皮,靜靜地排隊等候,輪上自己,便交上小紙片,更無二話,毫無異議,或付現金,或刷卡….如同每月交水電費似的有條不紊。朋友交了125歐元,自始至終警察未發一言,也不教訓人,也不上交通法課。弄得我大失所望,本來還指望跟西班牙警察拉拉家常。第二天午後我們在薩拉曼卡步行街上遇見一位全身黑巾素裹面色滄桑的西班牙老嫗沿街乞討,路人或熟視無睹揚長而過,或向她的搪瓷碗裡扔一兩芬尼,朋友掏出五歐元,讓我幫忙遞給她,我走過去,將五歐元放在老婦手裡,老婦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東方的面孔,老人渾濁的眼裡忽然有了淚,她囁嚅著低下滿是銀絲的頭去,要吻我的手,見此光景,令人不覺心下傖然,一時不知所措,竟忘記自己口袋裡還有二十歐元。後來我對朋友說,被交警罰款的錢若是給老人多好,老人也就多一點活路,朋友說,可是警察局有三個警察,若是給了老人,三個人就得下崗,也沒活路。

* 取道葡萄牙—大西洋岸聽濤

離開薩拉曼卡,我們取道葡萄牙,走的是山路,路邊山石奇竣黝黑,好似流星隕落。偶爾山林那邊還有炊煙陣陣吹進鼻臌。經過一座小鎮時,我們停下車吃東西。有個小男孩坐在街角的小碼凳上拉手風琴,因為人太小,被風琴遮沒了,只在琴上露一雙大大撲朔的眼睛。兩隻黑黑壯壯的小胳膊顯得頑皮可愛。待至我們走進巷子深處時,一位當地的婦女立在門首,兩隻胳膊在胸前扭個大麻花,目不轉睛地望著我,這裡很少有外國人來。

天漸漸暗下來,風夾裹著雨撲面而來,而我們的車仍徘徊在迴環曲折的山路上。雨越下越大,漸漸模糊了我們的視線,車油所剩無多,車燈只能打到前方幾米處,看不清路,更看不清路標,而身旁是萬丈深淵。空氣似乎凝固了,連一貫自信的朋友也變得沉默起來,在這深不見底的黑夜裡,我們握著手祈禱上蒼,憑感覺摸索著前進……

晚九點左右我們的車終於開上了葡萄牙著名的鐵雙橋,鐵橋如只大鳥,凌空掠過,鳥瞰人寰,滿城燈火如繁星點點。心漸漸輕鬆下來。快要抵達大西洋岸了,我們像兩個孩子,按捺不住地興奮。終於看見了,聽見了大西洋雄壯澎湃的波濤,振聾發聵。幾個世紀前身為殖民者的葡萄牙人對付海上來寇的碉堡城牆依然巍立煙雨之中,如今面臨大西洋而建在岩石上的透明玻璃屋裡,葡萄牙青年男女們在鋼琴傍慢飲慢啜著咖啡和紅葡萄酒,言語歡笑… 而我們的車繼續沿著長長的大西洋海岸線歡快地奔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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