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生活

六月天

老家是在嘉義縣的東石鄉海邊。

在那個日本占據台灣的年代,物質極為貧乏,人們日夜操勞,卻只能換的一家溫飽。十二歲的父親,為了貼補家用學會下海抓魚,阿公為了賣個好價錢,常常挑著一擔擔農作物,在天未亮時便從東石出發走上一整天到嘉義去賣,等賣完東西再回來時往往已是半夜三更了!

冬天時,嚴冬的東北季風穿透薄薄的棉衣,如刀般地劃在皸裂的皮膚上,斗笠被風吹得向後翻,露出阿公飽受風霜的臉,前頭塵沙飛揚,眼睛都被沙瞇住,真冷,路好似遠得走都走不到。

只有春天的來臨,才讓阿公覺得生命充滿希望,翠綠的春苗,在曙光中搖曳,三兩間的土角厝,像老友般地歡迎他,遠處的濤聲依稀可聞,兒子應該去抓魚了吧?儘管好動又愛玩,他仍是個孝順的孩子,阿公自己只讀過漢塾,希望孩子可以多讀一些書,雖然學校充斥著日籍教師及日文,他也無法不讓孩子去上學,想到孩子………,阿公的力氣又來了,因為 ,阿?的肚子裡又有一個小生命,不知是男是女?希望是個壯丁,做田人還是多幾個男孩才好,更何況他已經有三個可愛的女兒了!

阿公走著,扁擔壓得肩膀隱隱作痛,沉重的擔子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不知何時日頭已上三竿,季春的日頭,一點也不輸夏天,汗水沿著臉頰,流到早已浸濕的衣裳。阿公想起前些年過世的老父必然曾為了他走過這些路,現在為了他自己的孩子,他走在同樣的路上,身體的勞累、生活的困苦又算什麼呢!

真希望番薯可以多賣一點錢,好買些米回去,兒子十二歲了,需要多吃一點白米,也許可以買幾顆糖,最小的女兒總愛纏著他,只要一醒來看不到他,就哭得聲嘶力竭,昨晚聽到他又要來嘉義就纏著他:「一定要叫我起床哦!我要跟多桑去嘉義。」

「那麼小,怎麼走得了那麼遠的路呢?」阿公想著,不禁笑了出來。歹命人什麼都沒有,孩子才是他最大的財產……..,想著想著,路還是那麼遙遠,可是有什麼關係,只要到了嘉義,就能賣掉番薯了、就有錢了…….。

這些故事是父親與三姑姑告訴我的。

我想到那麼遙遠的路途,想到十二歲的父親’、那麼小的三姑姑、將出世的阿叔,想著壯年早逝的阿公,想著、想著……不禁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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