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濟民：長白山夜話(上)
在東北冰雪連天的冬季裏，如果你能去長白山區那些被大雪覆蓋的山村裏住上幾天，在窗外襯飾著銀潔冰雪的那些漫漫冬夜裏，你將會聽到很多有趣的故事。
也許有些故事你不會相信，但是居住在長白山裏的人們卻都以為這是千真萬確的。
在那雪光映照的冬夜裏，如果你要從一個山村走到另一個山村，常常會遇到一些恐怖的怪事兒。也許你會聽到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神秘雷聲，不要怕，那是甚麼地方發生了雪崩。也許你會覺得頭上好像有人在吹著口哨，也不要怕，那是夜風在颳著樹梢。也許你會發現四周有人在模仿著你的咳嗽聲，更不要怕，那是山谷裏的迴音。
但是，當你在雪月交輝的夜晚裏，剛翻過一道嶺饋或者是剛轉過一個山弩，一眼看到前面漫坡滿谷都站著人，也許你會驚嚇得昏倒在山路上。
若是在陽光晴朗的白晝裏，你重新再到那裏仔細觀察一番，你將會恍然大悟，原來那站立滿山的竟是些披蓋積雪的松柏樹，在光影朦朧的月色下使人產生這種神秘的錯覺，在長白山中是常有的現象，尤其是對一個地情陌生的旅人，是更容易迫遇到，相傳古代遼國的一位將領就吃過這種虧。
當年在遼金對壘的那些歲月裏，有一次遼國派出大軍，企圖在大雪封山之際，趁敵不備伸入長白山，出其不意對金國的東京城做一次奇襲。一天夜晚當兵馬正千辛萬苦的趁著月色在積雪的山路上行軍，忽然前方的探馬在對面的山巔上擺出了燈號；通知人馬止步，緊接著就有人飛馬稟報大將軍說；
「啟稟大將軍，前面金國大軍正嚴陣以待，漫山滿谷都埋伏著兵馬。」
這位精明的將領，還親身到前面的山頭上觀察一番，然後倉皇下令緊急撤軍，於是山野間立時掀起了一片騷動，驚魂處處，萬馬齊騰，為爭奪狹窄的山道，很多兵員被戰馬踩死，由於過度慌張，無數輜重翻落在雪谷裏，一路丟盔棄甲好不容易才逃出了長白山，他們不知道這是受到月光和積雪樹木的欺騙。
當金國知道這回事的時侯，卻舉國慶賀，並出動全國文武官員前來祭山，從此使金國的人民更增加對長白山的敬仰。
◇ ◇ ◇
在雪林風聲的寒夜裏，如果你去拜訪那些深隱密林河谷的伐木窩棚，和伐木工人坐在溫暖的火爐邊閒話，我猜想他們第一個就會告訴你那個最神秘的故事。
相傳在長白山深處靠松花江上游，有一條叫楊樹河子的狹長大山谷，長滿了上好的樹材，不知是哪年，人們在這裏建立起一個大伐木窩棚，有上百的工人來這裏工作。
有一天，那是在一個大風雪的酷寒冬夜裏，森林發出恐怖的吼嘯，正當人們熟睡的時侯，伐木窩棚卻忽然起了大火，可怕的火焰在風力的威勢下，很快就燃遍了整個窩棚，使人們連穿衣服都來不及。
因為大火堵住了窩棚的惟一出口，逼使人們都逃不出來，還未等人們用斧子砍開那堅實的牆壁，熾旺的火焰就已包圍了每一個人，因此全窩棚的工人大半都葬身火窟，就是能夠逃出來的，因為身上衣服盡被燒破，也不能倖免的都被凍死在冰雪中。
從此這一帶林區，竟變成了長白山中最恐怖的地帶，因為人們常在這條山谷裏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雖然這裏再沒有伐木工人居住，但是獵人卻常常聽到從密林深處傳出一陣陣神秘的鋸聲，震撼著空寂的山谷，使人聽起來毛骨悚然。
這個怪事兒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白山區，獵人對那一帶森林都懷著戒懼之心，人們都把那一帶地區叫做「鬼伐木」。
直到「九一八」後，一個日本的森林調查隊，在這裏也曾遇到這樣的怪事，為了研究這種神秘聲音的來源，他們曾逗留在這裏作了一番仔細的調查，結果這個秘密被揭穿了，原來是一個山泉在作怪。
在一帶陡峭光滑的石頭山坡上，有一處滾湧的清泉，緊靠泉水下面就是一溜突出的懸崖，因為泉水的流淌，在懸崖上垂滿了晶瑩纍纍的冰柱，懸崖的下面是另一寬闊光滑的坡，坡上整個都被厚厚的冰層蓋滿，每當那些懸空的冰柱在寒風中碎裂時，就跌落在下面溜滑的石坡上，一路循著陡峭的石面滑下山谷，發出陣陣像鋸木一般的聲音，震撼著整個山谷。因為那一帶圍繞著枝柯交錯密得難以通行的樹木，所以平時極不易為人發現，不知有多少年，長白山裏的居民一直是被這個隱秘的山泉嚇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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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旅行長白山的途中，你一定會碰到很多奇異的方山，四周都是嶙峋的懸崖，山頂是平坦的草地，就像一座座美麗的大石台，千形百狀的高低錯落在蒼鬱的原始森林中，這是長白山區在地理上的一個最大特徵，也是風景幽美的一種良好點綴。
在樺甸縣境內有一座圍繞小河的方山，夏季在四周山麓開滿了密密的野玫瑰。冬天常常像潑奶一樣的籠罩在瀰霧中。
居住在那附近山村裏的人們，都以這座方山為榮，因為它曾帶著一個神秘而光榮的傳說;相傳每於霧日常有仙人在方山頂下棋，雖然從未有人看見過，但是在迷濛的大霧中，人們卻都真真實實親耳聽過山頂有棋子的響聲。
因為這座方山四周都是險峭的斷崖，從來沒人敢攀登，上面究竟是個甚麼樣兒誰也不知道。村民都對這座方山敬仰的不得了，常常到山下來焚香膜拜，每次經過山下都要保持肅靜，深怕驚擾了山頂上那兩位「神仙棋士」，在人們的心目中它竟變成了一個無比神聖的地帶。
後來恰巧日本軍閥的航空測量機構，選中了這座方山，一定要在山上建立一個航空攝影標識，才揭穿了這個美麗的謎。
原來在山頂另有一個險峭的石崖，石崖上的岩石在經常崩裂，人們平時所聽到的棋子聲，就是這些小石塊崩落的聲音，至於這些岩石為甚麼一定要在大霧裏崩裂，這恐怕只有請科學家來解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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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白山裏有一條最美麗的山谷，叫紅氈谷，春天滿谷像燕雲一般的盛開著潔白的山丁花和野李花，秋天滿谷厚厚的舖蓋著一層血紅的落葉，相傳在很多年前有一對從山海關逃荒出來的新婚夫婦來這裏落戶，美麗的新娘身材高高的，附近山村裏的人們經常看見她穿著一身紅衣服在山谷裏走來走去，或者是在谷底小河邊勤快的洗濯衣裳。
有一天，這一對年輕夫婦忽然失蹤了，誰都不知道他們究竟是發生了甚麼。在那孤寂的小房屋裏，一切用具還都擺得好好的，甚至連新娘洗好的衣服還涼晒在籬芭上呢!
一天，兩天，一個月，兩月，音訊茫茫，山村裏的人們對這件事都覺得非常奇怪，有人猜想他們是被山水沖走了，是被猛獸吞食了，是被山崩活埋了‥‥。
在人們無限懷念的那些日子裏，卻發生了一個最怪異的現象，差不多山村裏的人們都說他們曾經親眼看見過這位新娘，穿著紅服像飛一樣的從山谷裏經過，還有人說她是穿著瘦長的白衣服，真是聽著都使人心頭膽寒。於是這條美麗的山谷立時罩上一層神秘恐怖的氣氛，再沒人敢走進去，以至這件怪事兒也傳遍了整個的長白山區。
後來，由一些曾在這山谷裏秘密駐屯過的抗日游擊英雄們，為這怪異的傳說作了一番解釋；那是這山谷裏的旋風在作怪，它們春天颳起雪白的山丁香，秋天颳起紅豔豔的落葉，從遠處看起來確實是像一個高高的人在山谷裏走過，也許這話是對的。
居住在長白山裏的人們都充滿了幻想的天才，他們幾乎把整個山區都神秘化了，在每一個山村裏總有這些聽不勝聽的怪異而有趣的故事。
（待續…）
摘自《長白山夜話》 旗品文化出版社提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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