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學術

余英時:介紹《上海生與死》與《一滴淚》兩本書

【大紀元12月1日訊】鄭念是1915年出生的,今年、就是2009年11月2號過去的。她在美國出了一本書,叫《上海生與死》,是非常著名的。1986年先在英國出版,後來1984年在美國。這本書教育了西方讀者整整三代。書出來的時候就變成暢銷書,重要的雜誌上都轉載,自從林語堂以後還沒有看到有《上海生與死》這樣轟動的。

鄭念是什麼人呢?她是一位書香門第的女孩子,燕京大學畢業的。然後三十年代就到倫敦去讀書,讀的是非常有名的倫敦經濟學院。當時在這個學院裡面有很重要的思想家,提倡費邊社的,就是民主的社會主義這一套思想的。

她本來姓姚,叫姚念媛。後來她嫁了丈夫,是鄭先生。鄭先生是叫鄭康琪,他原來的時候也在倫敦讀書、讀博士學位。所以兩個認識、然後就結婚了。鄭先生後來就進入中國的外交界,到1948年他還是在澳洲做總領事,是非常重要的一位人物。

不過,國民黨崩潰以後,他跟他的夫人、就是鄭念,同時回到中國。他們厭倦了戰爭,也不想去臺灣,在中國英國的石油公司、Shell公司,請她先生做上海的總經理。所以這樣的關係,他就是給共產黨的中國解決石油的問題,是很重要的。當時周恩來很重視他們夫婦,而且鼓勵他們這樣做的。

所以這一段開始的生活很好,可惜57年她的先生過去了。先生過去以後,本來她還接任做Shell的特別顧問,也是幫中國解決石油問題,同時在英國石油公司跟中國政府之間談判的時候,她可以中間做一個調停的人,也發生很正面的作用,所以很得雙方的信任。

不過,她的工作是跟政治本來沒有關係的,可是文革一來她就倒楣了。文革的時候她就被抓起來,然後她就關在監牢裡很久,差不多到73年才被放。她有一個女兒,出來以後才發現女兒已經死了。說是自殺,其實是紅衛兵殺掉的。

她在監牢裡,是以美國特務、英國特務名義抓進去的。他們想把她打成特務,然後由她牽涉到周恩來,就把周恩來也打垮。她當然不承認,她是很愛國才回去的,否則她早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所以女兒之死,是她一生最傷心的事情。所以80年出來以後,英國的石油公司把她丈夫和她自己的一些儲蓄存款都還給她,所以她在美國還可以過一個相當好的日子,所以就在華盛頓住下來了。

在這個期間,就是84、85、86,她就開始寫她的自傳。這個自傳就是《上海生與死》,寫得非常得生動。她主要是對她女兒的死絕對不甘心的。他們要女兒說她是美國特務、證實這一點,女兒不肯,然後就被打死了。詳細情形我希望中國的讀者能夠有機會去看她英文的原文。

海外好象有譯本,但是她並不滿意。她自己晚年想把它譯成中文也沒有譯成了,她沒有這個時間了。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了不得的書。這個書表現她一方面愛自己的國家,一方面也不是糊塗到把國家跟黨放成一塊兒。她開始對共產黨也是很敬佩的,才去給它做事。到後來,發現共產黨、毛澤東,至少毛澤東時代是這樣一個不講理的社會,她絕對不肯屈服。

在監牢裡,怎麼樣打她、怎麼樣說她,怎麼樣用苦刑,她都不屈服半點。所以,出來寫這樣一個提倡自由社會的重要的書。這個書在美國果然引起重大的反應,在海外中國人作家中間、中國讀者群中間,也起了不得了的作用。

你說這個書寫是1987年,87年時候還對鄧小平、趙紫陽,書的最後表示她的關切,希望改革成功。可見她徹頭徹尾不是一個亂罵中國的人,尤其是愛中國的人。她對共產黨也沒有完全說徹底反對它,只希望它經過改進以後,可以進入一個文明的社會,這是她所想望的。

可是這一點願望它就是達不到,所以她後來就堅決不肯再回上海。像這樣的人,我覺得是,第一,把中國的真相真正告訴美國人,同時也表現中國人中間還有這樣有教養、有才能、而又不激憤、非常心平氣和,但同時又是感情豐沛,這是非常難得的結合。一方面非常理智,一方面感情深厚,這樣的書又能動人、又能服人。以理服人、以情動人。所以她這個成就是極其偉大的。

現在她過去了,但是我相信她的精神如果中國人能夠接觸到,一定會發生正面的好的影響。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另外一個作者,比她小個5歲,現在還活著,健康還很好,就是巫甯坤先生。他寫的一本英文的、在1993年寫的《一滴淚》,同樣寫他怎麼樣愛國回去、從芝加哥回去,1951年回去,然後就怎麼樣打成右派,最後文革怎麼樣種種遭遇,他寫得也是極為動人。

鄭念的書是絕對最暢銷的書,巫先生的書雖然沒有她的那樣暢銷,也相當流行。所以已經印成平裝版,賣得非常多。後來他自己在2002年又譯成中文,在臺灣出版。這個書非常值得一讀的。

所以,我們有中國這些老一輩的知識界的人,能夠這樣得有骨氣,不會對權威隨便屈服,但是同時又對自己的國家非常愛護,希望它走上一個文明的、健康的道路。所以他們兩個人的例子最可以看出來,中國這個國家是大家的,黨是一黨的,不能混為一談。政府如果是一黨專政,也是屬於黨的,也不能跟國家劃等號。

所以這些概念在今天都相當模糊了。所以我希望通過這兩位先生,一位女的已經過去了、一位是男的,還健在、精神還很好,巫先生現在還經常寫東西,所以從這個地方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的文化將來一定會起來的。不是現在這個大國崛起,現在只是一種銅臭的、賺了外國人錢、把外國人的錢騙到中國來投資,在這個地方發財的,此外並沒有別的東西。在文明上,一點也沒有看到中國在這個開放二十多年來有什麼了不得的進步。(根據錄音整理,未經作者審校)

──轉自《自由亞洲電台》 (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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