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纪实文学

曾颖:民工之死﹝第二章﹞

【大纪元5月28日讯】 编者注: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1995年12月8日,四川省德阳市被评为“优质工程”的中华楼刚刚竣工,就由于偷工减料而彻底垮塌,造成14名民工丧生。这部小说在大陆形形色色“风花雪月”和“鸳鸯蝴蝶”派作品风潮中被拒绝发表和出版,但在本报编辑看来却是近几年来反映中国底层民众困苦为数不多的佳作之一。作者用深沉的笔调,揭示了中国大陆农民工所遭受的种种不公。我们希望,这部作品能够引起读者对中国农民工权益和处境的关注与思考。原文没有题目和章节,现题目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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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第五滴……

  雨像顽皮的孩子,第一次恶作剧没被制止,就愈加猖狂而肆无忌惮了。

  张士比亚看着雨在一行行诗歌之间爆炸,如炸在被“精神战”蛊惑的士兵行列中,墨迹四溢,东倒西歪。

  此时,他觉得自己就是那队列里的一员,爆炸声和硝烟将他和同伴们隔绝了。他死死瞪着那豁口,看着敌人的炮弹由远及近由小到大扑面而来。

  毛子说:诗人诗人,棚漏了,你还傻坐着干啥呢?

  毛子像棕熊似的摇晃着手臂说了些什么诗人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就呆呆瞪着那雨滴如瞪着敌人枪口中发出的子弹,目光很凶,似乎想在雨滴落地之前将它蒸发掉。

  这时,外面的水往工棚里地势较矮的地方流淌,水面上裹着一层干灰,像一个鬼鬼祟祟的阴影,很快,阴影布满了整个地面,人一走动,地上便成了沼泽。

  人们慌乱地将地上放着的箱子、塑料盆、鞋、袜往床上扔,扔完之后,一屁股将自己也扔上床,咬牙切齿地对地上的水吼:有本事你就上来!

  张士比亚哪得这般洒脱,他的行李很少,除了书仍是书。草席上已依稀淌起了亚洲地图,随着头顶上雨水的光临,亚洲还在不断扩张,地图每扩张一寸,他就往后退一寸。他想起来移床,但毛子的床紧紧顶着他的床,想移动一寸也很困难。

  这时,屋里的人们唉声叹气地骂起老天爷以及他的一切女性亲属来。诗人也气汹汹地加了一句最形象也最惊人的一句。

  骂着骂着,床上的地图停止了膨胀。噫?莫不是老天有知?片刻,耿二爷湿淋淋地走了进来,大伙才知道原因。陈二狗嘟嘟囔囔地说:二爷,又没淋你那铺,劳那神干啥?

  耿二爷把眼一瞪:没有缘大伙不进一个屋檐。你让他这样的斯文人咋弄?他和咱不同,早晚不是咱棚里窝着的人,咱能让他在这里屈了么?

  毛子看见二爷手上有血,就问咋了?二爷说没啥,被钉子挂了一下。

  毛子赶紧从箱里拿出一瓶壁虎酒说:来,搽搽。这壁虎酒是毛子临走时他娘给的,她说咱乡下人可得不起病,带点药总比没有的强。无论伤风感冒蚊虫叮咬毛子都用。

  耿二爷皱皱眉,毛子把酒从他手上淋下去,酒混着血溅起一阵水声,满屋顿时充满一股好闻的酒香,把陈二狗馋得直吞口水。

  这时,我看到张士比亚的脸上挂着一滴泪水。他觉得工棚里每个人的脸都那样亲切而平静,包括他厌恨的陈二狗和给他起绰号的毛子在内。

  雨依旧下得很大,但雨声却离得很远很远了……

  大伙儿懒心无肠地拨拉了几口饭,把碗往枕头边上一扔就各自睡了。耿二爷一边伸手关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睡吧,睡吧,等大楼起了层,就不再住这破地方了。说着话,他狠狠地锤自己的腰。

  毛子接嘴道:是呀,兴许还能像上回那样,睡几个月总统套房呢。只可惜没完工。二爷,你说,那总统套房完工之后是啥样?人家说里面的澡盆都是黄金做的呢。

  这我倒说不清楚,反正,住一宿起码得花咱们几年的工钱,兴许还不止呢。

  乖乖,咱住那几个月,不是赚大方了么?

  傻小子,赚啥呀,咱住的那只是水泥石头块,离总统套房还远着呢。

  但那终究成了总统套房,我还在屋角撒过尿呢。

  换往日,大伙一定会被毛子的傻话逗得大笑。但今天人们却没笑,一个个都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工棚里的人们,一下雨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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