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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学渊:为古人“句践”正名

【大纪元2月5日讯】“卧薪尝胆”是中国最著名的历史故事之一。它讲的是吴、越两国争战,吴王阖庐负伤而死,临终前嘱咐儿子夫差“必毋忘越”。夫差继位后努力练兵,越王句践闻讯来攻,被吴军一举击败,仅余五千士卒困守会稽。句践依了范蠡的计策,先以“卑辞厚礼”贿赂了吴国太宰,缓解危局,继而发愤图强,不忘兵败之耻,“置胆而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若干年后发兵灭吴。

吴、越两国地处江南水乡,而“阖庐”、“夫差”、“句践” 却又很像《史记· 匈奴列传》说的“有名不讳,而无姓字”的戎狄人名。因此,我们还须追究吴、越两国王族的由来。

《周本纪》记载说:“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少子季历,季历娶太任,皆贤妇人,生昌,有圣瑞。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长子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传昌,乃二人亡如荆蛮,文身断发,以让季历。”说来,周文王就是“昌”,吴国的始祖“太伯”,就是文王的“大伯父”。司马迁将“吴太伯” 的出走,美言成“谦让”,其实他是居长而失意,于是带领一部分族众远徙江南落户。

越国王族也是来自中原,不过是在更早的夏朝。《越王句践世家》说:“越王句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后二十余世,至于允常之时,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句践立,是为越王。”我们无法查实夏朝是否曾经将族人分封到浙江地方,但夏部落的后人在会稽建立了一个“越国”,也一定是事实。

吴、越两国分别与周、夏部落有关,而我们从许多方面注意到夏、商、周、秦都是与戎狄有关的部落。因此吴、越两国的国君有着与北方民族相似的人名,乃至许多吴、越地名也与北方民族族名有关,就都不奇怪了。《史记· 正义》说“太伯居梅里,在常州无锡县东南六十里”,今天江苏无锡的梅里地方还有周族宗庙。事实上,地名“无锡”和“梅里”都是北方民族族名,“无锡”就是“纥奚”,“梅里”就是“篾里乞”。下面我们还将看到越国“诸暨”、“句章”等地名,也都是与北方民族的族名有关的。

“句践”这个人名很引人注意,它很早就被训作“勾践”(gou-jian)了;如果把它读成“句践”(ju-jian),是会被人当成笑柄的。乃至,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为了免讹,在新编的《辞海》里干脆只留下了“勾践”的词条,而把“句践”取销了。然而,好学问的顾颉刚先生校点的《史记》,是不采用这种说法的,但顾先生也没有说明它的读音。

“句践”不是偶见的人名,《史记· 刺客列传》提到过一个 “鲁句践”的人,说“荆轲游于邯郸,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孟子‧卷七‧尽心上》说到过一个“宋句践”的人,孟子曾教育他说“子好乎?吾语子。人知之,亦叫嚣嚣;人不知,亦嚣嚣”。《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还记载了名叫 “句井疆”的学生。鲁句践、宋句践、句井疆等,都是以“句践”或“句井”为名的中原人士。

中原民族与北方民族打了几千年的交道,关于“戎狄”民族的人名、族名、社会、组织、风俗、习惯等,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知识。我们注意到不少古代中原人名是戎狄部落名,明显者如:“虞舜”即 “乌孙”,“墨翟”即“勿吉”,“孟柯”即“蒙古”,“荆轲”即“准葛尔”等。中原古代居民以现在看来是北方民族的“族名”为人名的现象,说明它们本来是同源的。然而,语音的问题却困扰了为“句践”溯源的研究。

首先,“句”是汉字系统中的一个重要音符,由它构生的 “拘”“驹”等读ju,“够” “狗”等读gou。而“勾”字又是“钩”的简写,也是“句”的变字。因此,“句践”究竟是读“句践”,还是读 “勾践”?是很自然的问题。然而,自古人名、地名中的“句”字,都被勘为“勾”音。惟汉代设立的江苏县名“句容”,因今世仍读ju-rong而无法改为“勾容”外;连该县境内“茅山”的失传古名“句曲山”,也还是被训作“勾曲山”了。

其次,传统学术轻视戎狄民族的历史和语言,象《蒙古秘史》或《满洲八旗氏族通谱》这样重要历史、语言文献,在许多学者看来,都是不屑一读的。象女真民族自称“朱里真”(ju-ri-jin),《蒙古秘史》记“女直”作“主儿扯”(拟音chu-r-chi或ju-r-ji)等重要语音现象,连许多历史学者都是不甚了解的。因此,中原历史和语言的研究,就失去了一面重要的镜子。认识族名“女真”和“女直”的正确读音,许多疑难就迎刃而解。如,匈奴冒顿单于说自己“生于沮泽之中”,这个“沮泽”就是 “主扯”或“女直”,因此可以判定匈奴的单于家族,是具有通古斯民族血缘的。而陕西地名“周至”(原用僻字“盩厔”),浙江地名 “诸暨”,山东地名“诸城”,乃至西域地名“龟兹”,就都是由“女直”或“女真”转写而成的了。

如果再“拨乱反正”,将“句”字照实读成ju的话,越王“句践”和越地“句章”都是“女真”,“句曲山”是“女直山”,乃至孔子学生“句井疆”是“女真疆”,就都一目了然了。

“女真”和“女直”变生出来的人名、地名,也不乏于上古传说中,如《五帝本纪》说:“帝喾高辛者,黄帝之曾孙也。高辛父曰蟜极,蟜极父曰玄嚣,玄嚣父曰黄帝……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此中“蟜极”(拟音ju-ji)和“娵訾”(拟音chu-ji)都是“女直”。认识传说人名、姓氏与真实族名的关系,有助于认识这些传说的可靠性。

事实上,女真民族也有以族名“女真”为名的人,清代《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卷二十七》记有“皎鉴,阿库里地方人。其元孙高思原任护军校,四世孙福得保现任骁骑校,由正白旗改隶”,这个十七世纪满洲人名“皎鉴”,显然就是春秋时代中原人名“句践”的谐音。

《战国策‧卷二‧西周》有“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的故事。 “樗里疾”,《史记》作“[木虖]里疾”,是秦惠文君的庶母兄,兼长外交、军事,是战国时期重要的政治人物。“[木虖]”是“樗”是异写字,《说文》训“[木虖]”为“丑居切”,《辞海》则将“樗”定如“初”,因此人名“樗里疾”就是“初里疾”(chu-ri-chi),也就是“主儿扯”(chu-r-chi)的谐音。

这个故事说:“秦令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迎之以卒,甚敬。楚王怒,让周,以其重秦客。游腾谓楚王曰:‘昔智伯欲伐厹由,遗之大钟,载以广车,因随入以兵,厹由卒亡,无备故也。桓公伐蔡也,号言伐楚,其实袭蔡。今秦者,虎狼之国也,兼有吞周之意;使樗里疾以车百乘入周,周君惧哑剧,以蔡、厹由戒之,故使长兵在前,强弩在后,名曰卫疾,而实囚之也。周君岂能无爱国哉?恐一日之亡国,而懮大王。’楚王乃悦。”

译成白话是说:战国后期,西周王室已经非常衰落。秦国派樗里疾率百乘马车去访周庭,周君派士卒出城相迎,楚王知道后大为震怒。周臣游腾安慰楚王说:樗里疾来意不善,周君非常害怕,欢迎仪式上持长矛的士兵走在前面,持强弓的士兵走在后面,实际上是围住樗里疾。周君难道会不爱自己的国家吗?他惟恐一旦亡国,还对楚国不利,这也是为了大王担懮啊!楚王听了这番话才高兴了起来。

秦部落祖地在甘肃天水北张家川地方,这一带汉置“月支道”,因此秦部落是与游牧的“月支”民族有关的。陈梦家说“秦”是 “鸟图腾”部落,顾颉刚则以为“商”是“鸟夷”部落,其实两者都与通古斯民族有血缘关联。再说,秦始皇的名字“赢政”与清雍正帝的名字“胤禛”,同为女真人名“按春”或蒙古人名“按陈”,是由女真语“按出”(意“金的”)一字派生而来。秦人“樗里疾”以族名 “主儿扯”,即通古斯族名“女直”为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十三世纪时,成吉思汗部下也有以“主儿扯”为名的人,《元史》记有“布智儿,蒙古脱脱里台氏,父纽儿杰”,这个“纽儿杰” 即是“主儿扯”。中国古籍中的“丑”、“忸”、“纽”、“扭”大凡读chu音,如《魏书‧西域传》的“忸密国”,即是“处密国”;《魏书‧官氏志》之“勿忸于”,即是“勿丑于”或“勿吉于”(与匈牙利国姓Magyars同音);而现代汉语里的“扭送”,人们还是喜欢将它读作“楸送”的。故尔,人名“纽儿杰”就是“丑儿杰”,也就是族名“主儿扯”了。

到了汉代,中原人名的戎狄族名特征还若隐若现。例如,《前汉书》人名“枚乘”、“万章”、“[朱]买臣”,都是族名“靺羯”或“勿吉”(音mo-dji)的转音;而“郦食其”、“赵食其”、“叔孙通”、“息夫躬”、“主父偃”等,也都有与北方民族人名、族名的可比线索。尽管,那时中原汉语早已形成,汉族姓氏也趋于稳定;但人们仍有保持“以族名为人名”的习俗的倾向,《前汉书》人名“朱建”、“周昌”是迎合了“句践”;而“朱家”、“赵子”则是附会了“女直”。

随着中原人名“语义化”程度的增加,许多实为戎狄族名的古代人名,如“无忌”、“无怠”、“弃疾”等,都转化成附庸风雅的文仕的“字”或“号”。东汉又有不少人以“巨卿”为字,《后汉书》记有 “申屠刚字巨卿,扶风茂陵人也”,“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孔恂字巨卿,新淦人”,“盖延字巨卿,渔阳要阳人也”等。有人以为“巨卿”寓有“名公巨卿”的意思;其实,“巨卿”只不过是 “句践”的变写而已,这些人都是以族名“女真”为号的。

古今汉语的语音可能有一些变化,再兼传统学术“承师训”和“承古训”的陋习,就更使人不敢否定“句践”读“勾践”的说法了。事实上,一旦识得中原古族与北方诸族“以族名为人名”的共同规律,北方民族的族名就可以成为训读中原古代人名,乃至勘定“汉语上古音”的判据。从“句践”就是“女真”的分析,就可以确认上古的 “句”字与现代“句”字的读音是一样的,有人夸大古今汉语的语音变化是没有根据的。而一旦解放了思想,中国历史、语言、人类的许多问题,就都有望解决了。@

二零零五年二月二(http://www.dajiyua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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